虐猫狂消失的第5天,我在红灯区厕所里发现了她留下的工具 | 北洋夜行记066

【北洋夜行记】是魔宙的半虚构写作故事

由老金讲述民国「夜行者」的都市传说

大多基于真实历史而进行虚构的日记式写作

从而达到娱乐和长见识的目的


喜欢养猫,也喜欢逗猫,还喜欢给猫拍照,看关于猫的纪录片,以及搂着猫睡觉。


这个生活习惯,年轻人大概多能理解。


但在某些陈旧无知的观念里,我这就是找晦气。在那种观念里,猫意味着不祥。


比如,有某种“风水学”认为,用猫做微信头像不吉利,招邪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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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猫有灵性,我才喜欢。猫被认为“邪”,大概也是因为有灵性。


西北地区自古有种“邪气”的民间信仰:猫鬼神——听说现在也有极少信这个的人。


根据民俗学者的研究,「猫鬼神」有两种,都挺悚人。


一种是祖传的,供奉一个牌位,显灵的时候现真身,似猫非猫,亦神亦鬼。


一种是“养”出一个猫鬼神,如供奉死猫头。家猫死后,割下脑袋,裹上绸缎,藏屋顶上,念经100天。再比如,把死猫尸体挂在堂屋里,上香祭拜,也能养出猫鬼神。


还有种说法,活猫也能供奉成猫鬼神。


最能吓唬到我的,是流传在青海地区的一种猫成精的说法——


如果猫因主人照顾不周而非正常死亡,尤其是被饿死,死后就会成精,变成猫鬼神——成精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加害原主人,使其家破人亡。


没错,今天的故事就和猫鬼神有关,发生在1917年的西安。


那年夏天,有朋友找太爷爷金木去西安查案,说城里有猫鬼神杀人,警察也查不出个什么,闹得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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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夜行记》是我太爷爷金木留下的笔记,记录了 1911年到 1928年期间他做夜行者时调查的故事。我和我的助手,将这些故事整理成白话,讲给大家听。


案件名称:猫鬼杀人案

案发地点:东县门

案发时间:1917年6月18日

记录时间:1917年12月

故事整理:朱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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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车上窝了五天后,我第一次来到西安。


西行的火车前年只修到河南灵宝,剩下的路只能坐马车。车没停稳,我就蹭的跳下来,从脖子到脚指头都尽可能舒展开,恨不得把身体扯散架。


灞桥距离西安县城还有二十多里,桥上有个大牌楼,穿过牌楼看过去,一条长蛇般的城墙在天光下蜿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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灞桥,始建于春秋时期,是古代长安东面的主要交通干道,因而常出现在唐代的送别诗文中,如李白的“送君灞陵亭,灞水流浩浩。”


牌楼下,老淡正冲着我挥手。


老淡名叫淡甘露,西安府咸阳县人,三十多岁,身材高大,阔面小眼。老淡跟汪亮是旧相识,在长安县警察东署做警察,受汪亮托付在西安接待我。


老淡迈着大步过来,一把抓过我的手,笑盈盈说:“老哥你可算来了。”


桥上的汽车一响,惊动滩涂上水鸟。一大片朱鹮扑棱棱抖着翅膀顺着河谷飞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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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鹮,又叫朱鹭,民国时期陕西常见的一种水鸟。1960年后数量陡降,一度被认为灭绝,现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细看之下,河谷边上等水田里种的不是粮食,大片罂粟摇摆着肿胀的脑袋,等人收割。


我摸摸鼻子说:“前一阵不是刚下禁烟令吗?”老淡往外一瞥,干笑一声说:“陕西可不比北京,外面的事进不了潼关。”



猫鬼神


我们从长乐门进城,老淡带我进了个叫“老童家”的回民馆子。老淡要了几样腊羊肉和两大碗水盆羊肉。没吃几口,老淡就对着我诉起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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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盆羊肉由商周时期的“羊臐”演变而来,秦汉时期叫“羊肉臐”,唐宋时叫“山煮羊”。以羊腩肉为主的菜品,常搭配月牙烧饼一起吃。


“兄弟不饶弯子了,我有事求你。”老淡将筷子扣在面前的小碗上,震的桌子上的酒盅嗡嗡响。


老淡说:“自打大清朝完了,西安算是乱套了,省长跟唱戏的一样,一个接着一个换。街面上也不太平,死人像死蚂蚁。


“要只是人的事,我也不会麻烦兄弟,但鬼神的事我不熟。”


老淡说的是猫鬼神,一种西北地区信奉的邪神。老淡说这半年间,很多人半夜在城里见过猫鬼神,搞得城里人心惶惶。


“这猫鬼神以前也就偷点东西,现在连人都杀。前不久有个郎中走夜路,在东县门让猫鬼神害了。”


不知道汪亮跟他说了什么,老淡坚定认为我熟悉鬼神之事,一定要我帮忙。


我撇了下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顺着窗户看,外面是一条平整而宽阔的大道,路两边是新建的二层日式建筑,街上人却不多。


老淡说:“这是东大街,前几年革命,扒了鞑子城城墙新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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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门城楼,图片摄于1921年。


老淡看出我不信,有些急了,一拍桌子说:“老金你别不信,自打猫鬼神在东县门杀了人。一到半夜,东县门那一片就有怪声,邪门的很。”


我一听来了兴趣,提议晚上去东县门看看情况。老淡怕有古怪,边摇手边说:“不敢去,不敢去。(不能去)”


看我坚持,老淡才咬牙点头,拽着我胳膊嘱咐:“咱就远远地看,千万不敢惊动鬼神。”


吃完饭,我在梁家牌楼附近的三晋会馆安顿好。和老淡约好晚上在东县门西口碰头。老淡嘱咐我一定要穿长衣服。


我问:“长衣服辟邪?”老淡回答:“不是,蚊子太毒。”



东县门

东县门不是门,是条街。咸宁县以前被叫做东县,县衙在这条街上,这条街便被称作东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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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白天最长,到晚上八点,天才麻麻黑。东县门有人修房子,揭下的青瓦被整整齐齐码成一堆。我和老淡就靠在瓦堆后面。


天虽然黑了,却依然闷热难当。衣服的前胸后背都被汗浸湿,粘在身上,很是难受。


俩小时后,街上已看不到人,附近屋内的灯火也都熄了。老淡垂着脑袋,背靠瓦堆轻声打呼噜。


不一会,外面果然响起了怪声,像婴儿哭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多,听着渗人。


我跟老淡追着怪声到了一所大宅子。老淡一抬头,说这是以前的咸宁县衙。自打撤了咸宁县,县衙也跟着荒废了。


因为没人住,院子里的蒿草长到一人高,黑压压塞满院子。我挤过杂草到后堂,听到哭声来自头顶。


掏出手电一照。黝黑的房梁上,排着几十只闪着荧光的眼睛盯着我。老淡唉的一声,骂道:“妈的,原来是猫发春。”


看衙门里什么都没有,我放松下来,招呼老淡回去睡觉。


刚到门口时,却听到外面一阵悉索声。探头一看,不远处有个黑影,蹲在街中间不知干什么。


我提着身子向黑影靠近,老淡张嘴一脸焦急看着我,没跟出来。我躲到路边一口盛水的大缸后,黑影站了起来。


我看见了一张猫脸,几条黑纹从头顶伸到额头,一双大眼睛在月光下显得尤为透亮,甚至能看到脸两边横着的胡子。猫鬼神身上是一袭黑衣,像个女人身形。


猫鬼神围着地上一口碗跳着转圈,嘴里咕噜个不停。细一听,是个极细的声音,说“回来,回来”。


几圈后,猫鬼神停下来,慢慢抬起双手。月光从她头顶洒下,猫鬼神从腿到胯再到腰身扭动起来。舞姿很怪异,却有种特殊的美感。我看呆了,不禁深吸一口气。


突然“哎呦”一声,衙门里同时发出猫和老淡的惨叫声。猫鬼神刷的僵住,捞起地上的东西,同时脚在地上划拉几下,钻进旁边的巷子里。我这才回过神来,冲出去跟着进了巷子。


猫鬼神跑的很快,我一直追到南城墙,才跟它靠近到一臂距离。瞅了个机会伸手去抓它衣领。它突然一停,身子往外一转。我一把抓了空,脚底下被绊住,一下扑到地上。


猫鬼神也嗯一声,连人带胳膊磕到一个城墙的墙角上。它用手扒住城墙,壁虎一样游上城墙。


我认识几个精通爬墙的飞贼,没一个人动作这样怪异而迅捷,心中颇为一惊。黑影爬上城墙头,回头看了一眼,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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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城墙,恩斯特·柏石曼拍摄于1908年


老淡跟过来,看见城墙上的黑影,一拍大腿说:“招了猫鬼神,这下惹祸了。”


我没做声,转身回到东县门,蹲在猫鬼神跳舞的地方,看它在做什么。


东县门街道的地面由一尺见方的石板铺成,有块青石板被擦得格外干净。石板上写了几行红字,尽管猫鬼神用脚擦过,但还是能辨认出字来。


上面写的是“刘禾甫”,下面写:“丙辰,甲午,庚午,壬午”,应该是刘禾甫的生辰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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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淡看到字,一跺脚说,刘禾甫就是一个礼拜前死的那个郎中。


刘禾甫,外号叫刘老二,是个走街串巷的郎中。一个礼拜前,巡警在东县衙门内发现了他的尸体。尸体肚子被人划开,里面的肠子被掏了个精光。


老淡说刘老二死相怪异,肚子上的伤口像一条线,又细又齐,桥梓口宰牛的把式说这刀口他都办不到,不是人割的。


另外,尸体从背到腿上,全是猫爪印。


看来要找猫鬼神,得从刘老二查起。我约老淡明天一块去刘老二家看看。


我站起身,一摸裤子,发现口袋里的钱包没了。老淡说:“完了,猫鬼神要报应了。”



打胎郎中


第二天一大早,我跟老淡来到杜甫巷。刘老二住巷子最里面,土墙灰瓦,是个典型的关中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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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西安府临潼县的院子,来自美国《生活》杂志。


老淡啪啪砸了三回门,才听见里面有个女人答话。左边的木门吱一声拉开,一个女子伸出半个身子来,问“你寻谁?”


老淡亮明身份,说来查案。女子显得很生气,说:“这人都死一礼拜了,才想起要调查。”嘴上抱怨,却拉开门,让出空来,让我跟老淡进去。


女子叫刘小萌,是刘老二的女儿,在一个秦腔自乐班唱旦角。刘小萌个不高,杏眼红唇,头发刚过肩,用红绳扎在脑后。穿着敞袖的红褂,脖子上挂着铜锁,显得机灵干练。


刘小萌察觉到我在看她,目光却不回避说:“盯我干啥?”


我扭过头,看到院子有个空猪圈,猪圈旁边的土墙上砸进了个铁钩,挂着几个青色布袋,上写着“刘”字。刘小萌顺着我的目光,说:“那是我大(我爸)出门装药的袋子。”


老淡靠着土墙,问:“你在屋里见没见过猫鬼神?”刘小萌神色一变,对着门大声喊:“你们咋回事,我大让人杀了,你们扯什么猫鬼神?”


我问刘老二最近都给谁看病了。刘小萌一愣,惊讶地说:“我大不会看病,我大是个卖药的,打胎药。”


刘小萌说刘老二主要在开元寺一带做生意。


我问开元寺在哪,老淡哈哈一笑,说:“还没来得及带你去。”


刘小萌白了老淡一眼,一拉我胳膊说:“开元寺那的路我熟,我给你带路。”


我需要一个更熟悉地面的向导,便看了一眼老淡。老淡嘿嘿一笑,拍拍屁股说:“这世道,姑娘家非要跟男人去窑子。”



开元寺


西安城里的石路年久失修,高低不平,人力车很不稳,颠得我胃里七荤六素。刘小萌看我脸色难看,侧过身冲我说个不停。我的注意力被转移,减轻了不少颠簸感。


车拐进一个巷子,迎面扑来一阵屎尿味,路边零零散散躺着些握大烟枪的乞丐。乞丐们抬起眼看来车快慢,以判断能不能上去讨几个钱。车夫了然于胸,斜着车在两条深浅不一的车辙里飞跑。


路过开元寺时,我发现寺庙并不大,却也相当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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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寺始建于唐代,康熙年间曾翻修。图为民国时期的开元寺。


开元寺唐朝就建成了,前两年陆建章督陕,把开元寺周围的空地建成妓院。佛门净地转眼成了西安府最大的烟柳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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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建章,安徽蒙县人。1915年因镇压白朗入陕,做了陕西总督。陆建章搜刮陕民无度,贩卖文物,陕民多次爆发“反袁逐陆”运动。后因大肆屠杀革命党人和进步人士,被称为“陆屠夫”。


刚下车,我看见一个巡警纠缠着一个修女。巡警瘦小,想拖走修女,死活拉不动。修女身材魁梧,走路却一瘸一拐,拉着巡警胳膊说个不停。


老淡上去问情况。巡警苦着脸说最近开元寺里人心不稳,上面说让把修女撵走,不让传教了。


我看见修女手上的纸,是天主教的传教传单。传单上画着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上面一行大字写:“主爱世人,领受神恩”。


修女见我看她,一把拽住我的胳膊要传教。刘小萌一侧身把我跟修女隔开,拉我就走,说:“她见谁都这样,你要搭腔就别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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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的中国修女。


修女一抬下巴说:“别去了,窑子不开门。”


我们三个进了印花布园,两边尽是层级不一的妓院。正如修女所说,都没开张,路上也没什么人,完全不像烟柳巷。


路边搭着个简陋的凉棚,扎着几根竹竿,顶上铺上旧草毡。一个乞丐穿着洋面袋改成的破衣衫,侧躺在地上,头发往上支楞,半张着嘴看着我。


我上前问乞丐妓院怎么不开张。乞丐拉着长音说;“噢,你算是问对人了”,把身底下的破碗推到我脚边,看着我。


铜洋刚进碗就被一把捞走,乞丐说:“城里闹猫鬼神你知道吧,这猫鬼神不含糊,专杀打胎的。


“死在胎中的婴儿入不了轮回,请了猫鬼神报仇,不管是打胎的还是卖药的,都得死。刘老二和他那个妓女相好,就是因为这个送了命。”


我回头看了一眼刘小萌,刘小萌一脸懵,并不知道刘老二有相好。


乞丐坐起身,从旁边抽出烟枪,抽了一大口鸦片说:“这条街上的女人,都打过胎,怕遭报应,谁还敢接客,全在家烧香念佛呢。


“刘老二死的那天,我正好在东县门,看见一个大黑影子裹着刘老二,从天上飞下来,后头跟了一群碎娃娃。”我看乞丐鸦片劲上来了,口水顺着嘴角刷刷往下流。


老淡在前面喊我,有家小班开着门。是一个别致的小院,门口的牌子上写着“史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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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西安的妓院


刚踏进院子,迎出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和一个老妈子。见我们后面跟着刘小萌,表情一僵,马上又恢复过来,热情地招呼我们进屋。


刚坐定,老淡就问:“满街都在传猫鬼神杀人,你不怕?”妇人噗嗤一笑,说:“我可不信这些牛鬼蛇神。”


年轻妇人就是史芙蓉,长着一张鹅蛋脸,前几年上过新学,自认为是无神论者。


“要真有猫鬼神,也亮个相让我开开眼。”


我向她打听刘老二,史芙蓉盯着我看了一会,说:“看你的样子就不像恩客,你是查刘老二的案子吧?”


史芙蓉说刘老二死前,惹了场祸。


开元寺周围的妓院,很多人没办证就开始接客,也就是暗娼,当地人称“野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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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做妓女需要提出申请,还要有人担保和从业地点,批准后才可营业。图为民国时期妓女证。


“野鸡”纯做皮肉生意,价格便宜。妓女不小心怀孕,想要打胎,就得找刘老二。但这些妓女往往最穷,有时为省几个钱,就免费跟刘老二睡觉,换打胎药。


几个月前,一个姓唐的妓女肉偿刘老二。一个没留神,怀上了。


妓女管刘老二要打胎药,刘老二犯诨非不给。妓女急了,拿洗衣服的木棒照着自己小肚子来了一下。胎是打掉了,妓女也死了。


史芙蓉说:“她丈夫唐秃子撂了狠话,要刘老二偿命。”


问清唐家地址,我留了几块大洋,带上老淡和刘小萌去降子胡同的唐家。


降子胡同不远,一拐弯就到。一进门,看见院里有个一个三十多岁的秃头汉子和一个干瘦的老妇人。老妇人正坐在院内的槐树阴凉下搓捻纺线,见我进来,停下手的活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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搓捻是旧时纺线的一道工序,将弹好的棉花搓成筷子粗细。再用纺车从搓好的棉条中抽出丝,纺成线。


秃头汉子就是唐秃子。听我打听刘老二,扔掉手里的铜盆说:“我媳妇死时你咋不来”。也不管我跟老淡问什么,指着我们三个狂骂刘老二。


刘小萌变了脸色,走上去狠狠甩了唐秃子一耳光。老夫人得知她是刘老二闺女,一下扑在地上,抱住刘小萌腿,大喊:“不赔钱别想走。”


我怕刘小萌吃亏,伸手去拽秃头汉子,胳膊擦了一下老妇人,老妇人顺势一倒,四仰八叉躺在院里,扯着嗓子喊说:“杀人了。”


几个壮汉冲进院子,围住我们三个准备动手。


老淡一脚踹翻旁边的木凳,朝天放了一枪,喊说:“妈的,都给我停手。”


唐秃子母子和一众汉子被震住。刘小萌却不依不饶,拽着唐秃头衣服,左右开弓给了他两个嘴巴,退回我身边。唐秃子又急又气,却不敢动弹,抱头蹲下嚎哭起来。


这母子俩干不出杀人的事。我给老淡一个眼色,拉着刘小萌退出了院子。


忙活一上午,案子却没有头绪,老淡跟在我后面不停叹气。


刚上南大街,我听见一阵哭喊声,抬眼一看,一支手持纸幡,身穿孝服的队伍正沿着街道往城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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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殡队伍


老淡说这是“叫灵”,是当地人死后下葬满七天,亲朋好友会沿出殡的路呼号,试图召回亡灵。


一队人参差不齐的喊着口号。仔细一听,我激出一身鸡皮疙瘩。他们喊的是:“回来,回来”,跟猫鬼神喊得一样。


刘小萌一抓我胳膊,说:“看这干啥,吃晌午饭了,带你吃个好的。”然后拉我拐进旁边巷子一家回民馆子。


刘小萌对着饭馆老板比了个手势。老板戴着白帽,手里的大勺一敲铁锅沿,说:“里面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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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白帽子的回民。


伙计先送上一壶清茶,没多久端上三碟清油辣酱和一大盘肉,摆成梅花形状,然后又拿上一筐饼子。刘小萌拿起一个饼子,手指一掐,黄豆大小的馍粒落进碗里。


这饼要比烧饼硬太多,我费半天劲才掰掉一小块。刘小萌看我一眼,扔下手里的饼子,说:“看你笨的”,夺过我的饼和碗,帮我掰馍粒。


泡馍端上来,果然比之前吃得更鲜美,热热辣辣,吃了我一身汗。


老板看我吃得开心,递上一头干蒜,小声说:“这是腊牛肉,生人我可不卖。”笑着看向刘小萌。刘小萌甜甜一笑,对着老板做了个作揖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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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淡扒拉几口,一放筷子,问刘小萌:“你就真没别的线索,比如奇怪的猫。”


刘小萌一脸郑重地说:“我大就算是打喷嚏咬舌头死的,也不可能是猫鬼神杀的。”


停顿了一会,刘小萌说:“不过我家的猪可能也让我大带走了,邻居说见我大牵着猪在街上遛弯,猪身上还披着红绸子。”


这时,外面一个穿巡警制服的年轻人冲进饭馆,径直冲到老淡面前,说:“刘老二家出事了,地保带人要烧院子。”


刘小萌听到眼睛一瞪,腾一下冲出去。我赶紧结了账,和老淡一起往刘小萌家去。



抓鬼


我赶到刘小萌家时,外面聚了一大堆人。刘小萌靠着正屋门,和一个五十余岁的矮壮男子理论。


矮壮男子是杜甫巷巷长,戴着瓜皮帽,身上套着长衫马褂。旁边一个穿着黑袍的道士右手持木剑,左手拿风水罗盘,对着正屋一通比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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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的道士。


道士突然停下来,指着刘小萌背后的瓦房,说:“就在里面的房梁上。”巷长身后的人开始躁动,几个汉子吵着要往屋里闯。刘小萌抄起门边的晾衣竹竿,挡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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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长看见老淡跟我进来,连忙抬手拦住众人,跑来向老淡一作揖,说:“老总,你给咱断这官司。”


因为猫鬼神盯上并杀了刘老二,街上的邻居心里害怕,就找到巷长一合计,请了个道士到刘小萌家做法事除晦气。


道士来后,说猫鬼神附在刘小萌家主屋的房梁上,非得把房梁拆下烧掉,猫鬼神才会走。


刘小萌攥着竹竿,冲道士喊:“你放屁!拆梁就是拆房,谁动我家房,我砸谁家锅。”


巷长把头转向老淡,等老淡说话。老淡一脸为难,还没来及说话,刘小萌背后的门缝开始往外冒烟。


刘小萌回身,扔下竹竿一推门,浓烟从门洞喷涌出来。外面的人都呛得直咳嗽,而刘小萌已经冲进屋去。


我几步冲到墙边,揪下两个布袋,伸进旁边的缸里蘸上水,捂着口鼻跟进屋去。


屋里除了刘小萌,还有两个十来岁的男孩,正从旁边的窗户往出爬。刘小萌一边咳嗽,一边挥着一条床单救火。


老淡在屋外喊人救火。巷长在外面骂:“你两个崽娃子,谁叫你私自放火了”。一边招呼人救火。


刘小萌看我进来,嗖地把左袖子扯下去,遮住胳膊。我用湿布袋捂住刘小萌口鼻,顺势一拉她袖子,露出一块带擦伤痕迹的淤青。


刘小萌一惊,挣扎着跳开,身上抖落下一个皮夹,正是我被猫鬼神偷走的钱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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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用的皮夹


刘小萌转身就跑,我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拉到我跟前。刘小萌身上松了劲,咬着嘴,不说话。


火很快被扑灭。老淡看见地上的钱包一惊,喊住巷长,让他带人在院里搜。巷长顿了一下,拍着胸脯说:“没麻搭(没问题)”。


没一会,巷长颠着跑过来,说发现个地窖。老淡迈步就走。刘小萌抬眼看了一下我,跟着老淡去了。


地窖挖在后院,之前盖在上面的麦子秸秆,被扒到一边,漏出一个长条形状的入口。


地窖里并不大,却很规整。四周和地面铺着青砖,中间放着一个方木桌,桌上有个扣盖的瓦罐和燃着的煤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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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罐


老淡走到桌前,“桄榔”一掀瓦罐盖,一股腐烂的臭味从瓦罐中冒出来。周围的人忙往后退。老淡端起瓦罐一倒,一只几乎腐烂的动物尸体掉了出来,看起来是只猫。


巷长“哇”地喊了一声,边后退边喊:“猫鬼神!”


猫鬼神不是凭空来的,得有人召唤,眼前就是召唤猫鬼神的祭坛。


所有人都大张着嘴,瞪眼盯着刘小萌。刘小萌抬起眼睛看我。我咽了口唾沫,没说话。


刘小萌反倒放松下来说:“我大卖药挣不到钱,我只能出去偷拿些东西贴补家用。有鬼神保佑心里稳当,这才拜了猫鬼神,扮成猫鬼神的样子。”


刘小萌说猫鬼神不光能帮着偷东西,还能和亡灵通灵,把死去的亡灵召回来。


又转向我说“你在东县门见的人就是我,我只想把我大的魂招来,问问是谁杀了他。”


“我大死一个礼拜都没人管?你不查我自己查,人查不清就交给鬼神,不信找不出凶手。“


刘小萌说完,直直看着巷长。巷长躲过刘小萌的眼光,不吭声。周围陷入沉默。


这时跳出一个妇人,喊说:“给屋招瘟神,你是啥好东西。”周围的人这才又活过来。


“我家的钱肯定是你偷的。”


“说不定她大就是她杀的。”


众人越说越来越离谱,情绪越来越激动。一个汉子喊:“打她!”一把抓住刘小萌胳膊。一个妇人伸手要抓刘小萌头发。其他人也开始撕扯刘小萌。


我挤进人群,把刘小萌挡在身后。想让人群冷静一下,却为时已晚。


人群越来越愤怒,有人甚至吵着要杀了刘小萌。这时我听见右边一阵风声,感到右腿一软,一阵剧痛传来。


一个汉子握着一根粗棍往刘小萌身上抡。我挡住了刘小萌,膝盖替她挨了这一闷棍。我没来得及叫一声,就瘫坐在地上。


众人见打错了人,慌了神。老淡喊着送我去医院,院子里乱成一团。


巷长拉来一辆架子车,老淡把我抬上车。我往地窖口一望,刘小萌已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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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子车,也叫架车或板车,旧时常见的运输工具。


我被送到一所医院。往后几天,却再没见老淡。直到第三天,一个巡警过来送信,说刘小萌被警署通缉,老淡也出事了。



柳叶刀


刘小萌的通缉令是县长直接发的。在刘小萌逃走的第二天,开元寺又发生了一起命案——史芙蓉死了。


据老妈子说,史芙蓉半夜起夜,淹死在后院茅房。身上的衣服被扒了个精光,和刘老二一样满身猫爪印。同时,更多的人在城里看见猫鬼神。


猫鬼神杀人的言论传的更凶。城里的妓女纷纷改行,有些药铺关了门,妓院更是一个接一个倒闭。


比妓女更着急的是县公署。妓院税收是长安县的一大笔收入。县长坐不住了,亲自下令缉拿刘小萌。老淡因为同意刘小萌一起查案而受到牵连,被关进监狱。


我不相信刘小萌杀父,也担心老淡受苦,等不及腿好就出了医院,来到史芙蓉家。


我翻过后墙进了院子。院里狼藉一片,史芙蓉的老妈子没了踪影。


在后院的茅房外,我看到残留的血迹和挣扎的痕迹。围着院墙转了一圈,发现有一处墙有人爬过的痕迹,墙角有个的东西发着寒光。捡起一看,是把柳叶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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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叶刀,也就是手术刀。


刀柄上有残留的血迹,最下面刻了串编号:“美华医院018”。


美华医院是前清时英国基督教新教创立的。去年医院搬到大差市,名字也换成基督教广仁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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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教广仁医院,20世纪初,英国浸礼会在西安城东木头市建立英华医院。后搬至大差市,更名为基督教广仁医院。是现在西安市第四医院前身。


我赶到广仁医院时已经是中午,正好是轮岗时间,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靠在医务室外的墙上打瞌睡。


我轻轻拍他,问哪里查手术刀编号。医生没搞懂我要干什么。我亮出手术刀,说捡到这把手术刀,想送还医生。医生接过刀,说:“你等等。”


没一会,医生一脸疑惑出来,说:“这刀是个洋人医生的,但他八年前就离开中国了。”


我心里一阵失望,正要离开。看到墙上挂了副照片,一排洋人医生坐在前面,后面站着几个护士。医生走我跟前,指着一个大胡子说,手术刀就是他的。


大胡子身后站了一个女护士,我眼前一亮,这是在开元寺传教的那个修女。


医生说这护士叫佟玲玲,是个旗人,小时候腿有问题,在路上乞讨,被教会收留,做了基督徒,后来就在美华医院做护士。


前年,一个女子在医院生孩子。生出来后却发现,小孩的一条腿发育不全,比另一只短半截。女子趁医生不注意,把小孩塞进尿盆淹死了。


当时轮值的护士就是佟玲玲。她受了刺激,在床上躺了三天,说:“治病救不了人,救人先救心。”然后就离开医院,出去传教了。


我问医生佟玲玲住哪。医生想了想说,好像在满城。



黑猪


满城在西安县城东北,名字是前清的叫法。辛亥革命爆发后,满城被革命党拆掉。城里的旗人也不如北京旗人幸运,被革命党和当地人杀掉一大半。


满城的房子被拆了修东大街,没拆的房子被荒废。传说这鬼气太重,没人敢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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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西安城示意图,城东北部被城墙围起,称为满城,是满族人居住的地方。


满城尽是废墟和废弃的房屋,没法分辨佟玲玲的住所。我独自一人走在街上,感到后脊梁一阵发凉。


不远处传来一阵鞭炮声。我循着鞭炮声找到一个小院。一推门,看见一头黑猪惊得在院里横冲直撞,猪尾巴上绑了串燃着的鞭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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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之前,黑猪是国内最常见的猪。


佟玲玲穿着一身黑色修女服站在屋檐下,闭着眼,用磨得发亮的铜十字架,对着黑猪。她一睁眼看到我,满脸堆笑,一瘸一拐迎过来。


佟玲玲看出我的疑惑,笑着说:“这头猪有罪,这是在给它赎罪。”


我在院内环顾一圈,看见杂物随便堆在一起,非常乱。但在靠房的位置开辟出个小花园,种了几株粉色的月季。


佟玲玲领我进屋,从一堆衣服里抽出本快翻烂的圣经,坐到我面前。没等我说话,她先开了腔。


“你的脸色不太好啊,别是沾了啥脏东西了吧。”,然后把十字架塞进我手里,对着我祈祷。


院子的月季花发出浓郁的花香,和鞭炮的炸药味混在一起,薰得我头晕。门外的屋檐挂的风铃随风响起来,混着佟玲玲嗡嗡嗡的祈祷声。我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脑袋一歪睡着了。


我做了个古怪的梦。梦里有一架奢华的红顶棚大轿,抬轿的不是轿夫,而是一群穿着不合身的劳役服的婴儿。大红轿跟着婴儿的步伐一摇一摆,像随时能翻倒下来。


一个怪婴嗖一下跳上轿,一挑帘子,面面的竟然是一脸肃穆的佟玲玲。


这时我感到脸上一阵潮湿在脸上蠕动。一睁眼看见黑猪前蹄搭在桌沿,探着脑袋舔我的脸。我一把赶走黑猪,伸手抓起一块布,差点把脸擦破皮。


我看外面没有动静, 便轻声出屋,穿过一条狭窄的过道,进了后院。


黑猪也在后院,滚了满身泥,在地上拱来拱去。后院有棵高大的油桐树,一个知了猴刚拱出土,被黑猪一口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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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了猴,学名金蝉,知了的幼虫,可食用或入药。


我看见树杈上挑着一段红布匹,走进一看是绸缎。我想起刘老二死前曾牵着一头披着绸缎的猪出门。


靠着土墙放了个木架子,上下有五层,上面整齐码放着几十个坛子。


我蹲下身,在木架找到一个布袋,拎起一看,身上的汗毛竖了起来。


布袋上写了个“刘”字,跟刘小萌家墙上的一样。一团东西从布袋里滑出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和腐烂味扑鼻而来。


黑猪闻着味冲过来,一口咬住,拖着就跑,屁股后还跟了一长串,是根肠子。


突然,我感到脖子一紧,被绳索勒住。我死命拽住绳索,仰头一看,是佟玲玲那张肃穆脸。绳子又一紧,我登时昏了过去。



回魂夜


醒来时,我像只虾米一样蜷缩在一口大缸里。手脚被麻绳捆住,身上的枪也没了。微弱的月光下,佟玲玲穿着纯黑色的修女服,面色煞白站在外面说:“醒了。”


“我知道你来干啥。刘禾甫是我杀的。他害命太多,死有余辜”。她一边绕着缸转圈,一边说起杀刘老二的过程。


唐妓女的死让刘老二心神不宁。刘老二家又出了怪事:猪圈里的黑猪一见刘老二就嚎个不停。


连着三天后,刘老二认为唐妓女的魂附在这头猪身上,便给猪身上绑了红绸子 ,送到佟玲玲家做长生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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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二听了佟玲玲的话,对着十字架忏悔,化解罪孽。刘老二越说越来劲,说起这些年卖打胎药害死过的小儿。


佟玲玲没想到刘老二害死过这么多婴儿,越听越愤怒。


“刘老二罪孽太深,忏悔远远不够。天上一声响雷,我听到主的旨意,要我帮他赎罪。”


趁刘老二低头忏悔,佟玲玲一棍把他打晕,用手术刀划开他的肚子。


“他从别人肚子里拿了太多东西,得还回来。


“正好城里闹猫鬼神,我在刘老二尸体上做了猫抓痕,所有人都以为是猫鬼神杀了人”。


是佟玲玲编造了猫鬼神专杀打胎人的传言,开元寺的人都吓破了胆,妓院都关门了。


“我在开元寺门口喊了几年都没有这么大用,刘老二也算死得其所”。


“史芙蓉却不知好歹,非要唱反调。为保大局,我必须杀她。


“你没犯错,我不能杀你。”佟玲玲转向我说,“但我有大事要做,不能让你坏了事。”说完垂下双手背起《圣经》,最后大喊”哈利路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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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经,1912年的圣经辞源。


佟玲玲搬起一块厚木板盖住缸口。我眼前一片黑,只听见木板上发出咚咚的响声,像是给木板上压东西。


我挣扎起身,拿出吃奶的力气往上顶,木板纹丝不动。


缸里分不清日夜,我只能靠外面的鞭炮声记日子。第三天,我终于挣开手脚的绳索,但三天米水没打牙,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更挪不动头顶的木板。


我靠着缸壁,心里一阵焦躁,突然听见外面东西有动静,窜起身砸缸口的木板,大声呼救。


不一会,木板被推开个巴掌宽的缝,外面人悄声问我:“小点声,你是谁”。是刘小萌的声音。


知道被困的是我,刘小萌大吃一惊,帮我一起挪开木板。我已经站不稳,趴着缸边滚到地上,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刘小萌见我这么虚弱,便把我胳膊架到她肩膀,说:“这院子里太邪门了,咱先出去。”我二人顺着墙下的阴影,往院子门方向逃去。


没走几步,我看见了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屋里走出来。佟玲玲穿着一身怪异的萨满服,头上顶着两根唱戏用的花翎。背上背着个巨大的木十字架。十字架垂下七八根绳,每根绳尾都拴着死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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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哲族的萨满服装,图片来自陕西博物馆。


佟玲玲走到一张灯火通明的桌子前,桌子正中间摆着大铜盘,上面供着刘老二那串肠子。佟玲玲背着十字架左右大跳,并大喊:“魂来,魂来”。


刘小萌一下停下脚,紧张地捏着我手腕说:“这个婆娘在招魂,不对,在回魂。”


召唤猫鬼神的祭祀方式不同,猫鬼神干的事也不一样。坛子里闷着死猫,是招魂的路数。把活猫勒死再吊起来,是回魂的路数。


招魂是把亡灵短暂找回来,回魂则会把亡灵遣送回娘胎,让亡灵重回人间。这就是佟玲玲说的大事。


佟玲玲突然扭过头看见我俩,扔下手里的器具,朝我俩冲过来。


虽然她腿脚不便,跑得却不慢,刘小萌被一下撞飞。我也抵抗不住,被佟玲玲一胳膊抡倒在地上。

刘小萌从后面跳到佟玲玲身上,照着脖子就是一口。她一声不吭,一个过肩摔把刘小萌摔到地上。虚弱的我和刘小萌远不是她的对手。


我第四次被扔出来,撞到祭坛旁边的木架子上。木架子跟我一起栽倒地上,架子上的罐子噼里啪啦摔得粉碎。


我睁眼一看,地上流了一地死婴,和碎陶片混在一起。黑猪从远处冲了过来,一口咬碎一个婴儿头骨。


佟玲玲这才慌了神,“哇”的扑倒在地上干嚎起来。紧接着猛地起身,捡起木十字架,朝我面门抡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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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十字架


我躲开这一下,贴到跟前和她肉搏。刘小萌也跳了上来。三人纠缠在一起。


眼看我们要制住她,佟玲玲长嚎一声,一转圈把我二人都甩飞出去。刘小萌手伸进佟玲玲衣服,被甩出来时手里多了把手枪,扔给我,是我的那把勃朗宁。


佟玲玲举着十字架要打刘小萌,我赶忙将子弹上膛,开了一枪。


佟玲玲肩膀中枪,坐在地上喘粗气。突然天上一声旱雷,她脸色一变,举着十字架喊:“魂来,魂来”。


惊悚的是,她口中发出的竟是婴儿声音,表情也变得扭曲恐怖,身体似乎也起了变化,四肢撑在地上,速度极快的朝我冲过来。


我对着佟玲玲又开了一枪,她脑袋向后一仰,向前倒下去,和死婴躺在一起。后脑留下个碗口大的坑。


佟玲玲趴在地上,两只胳膊缓慢地把死婴搂到身边,然后不再动弹。


我扔下枪,倒地上昏了过去。



尾声


再醒来时,我已经躺在一张床上,老淡和刘小萌坐在我对面。猫鬼神的案子破了,老淡被释放,刘小萌的通缉也撤销了。


老淡说今早去了教堂,打听到了一些事。


佟玲玲母亲怀孕时曾打过胎,打胎没成功,在佟玲玲腿上留下残疾。


因为她的身世,再加上天主教徒教义,佟玲玲坚决反对堕胎。佟玲玲喜欢小孩,因此在产科做了护士,却没想到碰到溺死婴儿那趟事。


她离开医院,去开元寺传教,是因为那片的死婴最多。她把死婴捡回来,泡在坛子里,想让他们有机会重回人间。


老淡长叹一口气说:“她也是有菩萨心,只是走上邪路了。”


我转过头问刘小萌怎么知道我在缸里。刘小萌一脸郑重说猫鬼神显灵了。


刘小萌说刘老二给她托梦,让她来这个院子找答案,这才把我救了。我干笑了两声。


刘小萌见我不信,有些急了,说:“我大还说缸里的人左屁股上有块胎记。”


我裹紧凉被,摸了把鼻子,不再说话。




太爷爷金木记录这件案子后的两年,还常在日记中提到佟玲玲。


他说,有时会觉得这女孩和自己是一类人。


二十一岁那年,他在东北经历了鼠疫大灾点击查看故事,在随后的改朝换代中,家里遭遇剧变。


这些经历的刺激,让他有了追逐黑暗事件的执念,只想弄清一个问题:人究竟为何作恶?——其实这问题哪有答案呢。


佟玲玲的初衷并不坏,她想挽救某一个婴儿的性命。继而,她想救更多婴儿。接着。她的目标出现了某种神圣感。


这令她执着于实现这一“神圣”目标本身,忘了最简单的初衷。一旦到了这种地步,和相信死猫能供奉成鬼神,也没什么差别了。


很多时候,人的好坏不是谁的目标更高尚,而是在去往目标的路上,谁能一直清楚,自己不能做什么。



世界从未如此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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