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的情人节,我差点成了行李箱里的尸体 | 狗仔夜行008

「狗仔夜行」是魔宙所发的半虚构犯罪故事

大多发生在港澳台及东南亚地区

内容来自夜行者郑读2014年的调查资料

从而达到娱乐和警示的目的

大家好,我是郑读,「狗仔夜行」的作者。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我是谁,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

我以前在香港做狗仔,因为拍了不该拍的人,被下江湖追杀令,迫不得已回到大陆,改行做了夜行者。

2014年时,我和朋友徐浪,在中国东南沿海、港澳台、东南亚等地儿,调查过一些诡异的犯罪事件。

当时我们帮一个大姐找失踪的老公,可她老公瘫痪在床,不可能自己失踪。

经过调查,我们怀疑是她前夫干的,接着在她前夫出没的地点,找到了现任丈夫的尸体,死状诡异。

再继续查,发现她前夫死了,她也被家里的保姆弄死了。

顺着保姆的线索往下查,我们怀疑,这是一起“邪教连环杀人案”,每一个凶杀现场,都有蝙蝠的标志。

这些命案,都和一个叫“付壁安”的人有关。

随后我们又发现两起命案,都和付壁安有关:香港大屿山南部一别墅内,一男一女溺死在泳池,女尸赤裸,男尸只穿着一条四角内裤。

调查得知,男尸是女孩老公的哥哥,女孩生前曾遭遇家暴。

等找到嫌疑人家暴男,发现他也死了——瘫坐在椅子上,白胖的胸口上纹着一个倒蝙蝠纹身。

基本上,追踪的过程,就是不断死人的过程。

每一位死者,都和付壁安有关。

我们查到了付壁安的幕后军师——谢宁山,他之前是个潮剧演员,现在开了一家养蛇场,每个季度都会送一批蛇毒到香港码头,交给付壁安。

谢宁山在养蛇之余,还在照顾全身烧伤、还有毒瘾的弟弟谢远岭。

2014年4月,汕头银都夜总会起了大火,死伤17个艾滋病患者,谢远岭当时也在夜总会里,惨遭大火。

经调查,是付壁安放的火。

我们找到谢宁山,提议联手制止蝙蝠邪教,并且给他弟弟报仇。

谢宁山就提了一个要求:把我弟弟送到安全的地方。

没想到,我们差点被谢宁山弄死了。

当天早上9点,我们去了谢宁山家,把谢远岭推出房间,开车上了潮州大道。

路上,谢远岭突然大叫一声,然后转头看我,双眼流泪,嘴巴微张,接着在我左手背上,写“药“字。

我们以为他毒瘾犯了,因为在在潮汕,人们习惯把毒品说成“白药”。

问他要抹药还是吸毒,他都摇头。

徐浪说,可能是炸药!

我们赶紧检查了后备箱和车底,都没发现可疑的箱子或袋子。最后发现谢远岭身上,装了一个暖水袋。

等徐浪小心把暖水袋拆开,发现里面藏了一个密封袋,是白粉。

当时广东正在举行“雷霆扫毒”运动,我们开着赃车,车上躺着一位缠满绷带的病人,车上还有一袋毒品,一旦被抓,就是死刑。

前面就是甬莞高速路口,我们在思考如何销毁白粉…

之前的故事,就讲到这里,看过的朋友可以继续,没看过的朋友,可以点下面超链接,了解下前面的故事。

狗仔夜行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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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夜行006

狗仔夜行007


别的不多说了,看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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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把谢远岭抬上后座,徐浪启动汽车,拐入小道。

“谢宁山没有料到我们觉察出他的意图,现在他弟在我们手上,等他打电话过来。”徐浪在车上说,“留意路边有没有公共厕所。”

“被刚才这么一吓,我也有点急。”我说。

“是处理掉那个东西啊。”徐浪低声说。

“操!”白粉还在车上,我提议,“导附近的麦当劳。”

“这附近啥快餐店都没。”徐浪点导航,一个急转,拐入福水路,五分钟后,在一家华莱士门口停车。

“你去点餐,我去厕所处理掉。”徐浪在车内吩咐。

我点了两份套餐,找了个桌位坐下。不一会儿,徐浪出来,用纸巾擦手,对我点头。

“我估摸谢宁山一开始就盯上我们了。”我上了个厕所回来,听到徐浪跟我说。

“多早?”我拆开炸鸡堡包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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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在外找厕所,我一般首选华莱士肯德基麦当劳


“至少在我们潜入他家前。”徐浪说,“还记得客厅那台笔记本电脑吗,摄像头对着躺椅背面,当时没有察觉出问题,现在发现都是谢宁山计划好的。”

“不太懂,摄像头跟计不计划有什么关系?”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用监控照看瘫痪病人,一般都会把镜头对准病人的正面吧,何况是一个可以视频互动的电脑。”


徐浪说,“正确的位置应该是把电脑放在电视柜,屏幕朝向病人。但把电脑放在茶几角落,重点就不是镜头了,而是电脑的背面。”

“背面?”

“谢宁山想让我们安心,在他家随意搜查,不会被拍摄到。”

“他故意让我们搜查的?”我惊讶。

“目前来看是这样,”徐浪分析,“按照经验,现实中调查一个事,大部分找到的都是无用线索。那天在他家的调查,你现在回想,会不会觉得太顺利了?”

当时我们通过谢远岭的伤势鉴定书、保险合同、档案和毕业合照,得知了他有吸毒史,跟2011年在广州吸毒致死的那人是朋友,以及烧伤的原因。


从而推测谢宁山可能替弟顶罪的事实,哥哥爱弟弟,自然不会设局陷害。

我们又在谢宁山房间内找到他的资料和相册,得知他与人为善,关爱家人,练过武术,还是一个潮剧演员,进一步加深了他可能被付璧安利用而不知的结论。

“是这些信息引导我们去跟谢宁山见面,整个搜查过程甚至都没超过半个小时。”徐浪说,“只要我们跟他见面了,他目的就达到了。”

“把我们当棋子耍?”我掏出口袋中的小笔记本翻阅。

“确实比较难搞。”徐浪把番茄酱挤在薯条上,“你看啥?”

“早上在他家那个杂物间找到的记账本,”本子前几页记了生活支出,最后一页记了几个人的联系方式。“


谢彬在最近的作文写到,他爸请了 ‘蔡阿姨’过来照顾病人,这个本子应该是被病人面貌吓跑的那位保姆的,你说房间的物品是谢宁山有意摆设,这位保姆应该清楚他家原先的布置。问问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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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账本


我打了本子里面某位联系人的电话,佯装是户主,要找“蔡阿姨”,得到号码后。


我降低声调,装谢宁山的嗓音,用潮汕话问蔡保姆,书房抽屉我弟的伤势鉴定书和保险合同找不着了,之前收拾的时候有没有留意到?对方并没有发现声音异样,一五一十回答我。

“很快,很快。过几天我回复你。”我挂断电话。

徐浪看我,“她说抽屉有这些东西吗?”

“她说收拾的时候没动过里面的东西,并不清楚。”我回答徐浪,“但又转问我,她啥时候可以复工?”

保姆并不是因为害怕病人的面貌而辞职,而是谢宁山辞退她的,并向她承诺,之后会让她复工。


综合谢宁山的其他举措,他这么做的答案明显:他知道我们已经来潮州找他,提前辞退保姆,是为了让我们顺畅无阻地进入他家,而在家中放出物证,是为了诱导我们,跟他见面。

开着赃车,挑小路走,两小时后到达汕头的西堤公园,我下车,从后备箱搬下医疗椅支开。


两人将谢远岭从后座抱下来,徐浪又把车开走,找个地方遗弃,之后打车跟我汇合,期间我找了家儿童玩具店买了一副磁性手写板,我们打车在濠江区找了个宾馆住下。


我看时间,已过零点,2015年2月14日,情人节。


“不对啊,”徐浪在房间检查来电记录,“谢宁山怎么还没打电话过来?”

我刚刚按照喂食指南,给谢远岭喂了一晚瘦肉粥。此时他在看着电视,我把音量调到很小。

“阿岭。”我试着叫他,他侧头,眼看地面。

我把椅子拉到他身边,“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对不对?”

他眼神闪躲,头轻微摇摆,慢慢点头。

“我们不是坏人。”我说。

他低头,头顶朝向我,散发刺鼻的药味。

“你可不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我拿出手写板,“在这里写字。”

他迟疑,之后点点头。

“你为什么要在你哥面前装傻?”我一字一顿地问,徐浪也靠过来。


谢远岭低头用右手接过笔,食中两指黏合,弯曲不得,他用发黑的无名指和尾指圈住笔杆,在写字板上费力地写道,“他”,“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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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徐浪面面相觑,再谆谆问道,“欢畅KTV的火灾,他原来是知道的吗?”

谢远岭点头,又写,“骗”,“我”,“去”。板面不够写,他指了指擦拭按钮,我往左一刮,将三字擦除,看他写到,“醉”,“烧”。

“他骗你到KTV,然后灌醉你吗?之后你就被烧伤了。”我问。

他点头。

“2011年在广州,他是不是曾帮你顶过罪?”徐浪探身问。

他点头。

“为什么出狱后又要害你呢?”

他写,“毒”,“不”,“听”,“话”,擦掉字,“妈”,“死”,“气”。

“你吸毒,不听话,妈妈被你气死了,所以他要害你?”我根据他的字意猜测。

他点头,眼泪滴落在腿上。写:“罚”,“我”。

“他想要除掉阿岭,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下手机会,正好得知付璧安的犯罪计划,于是把阿岭骗到KTV,之后灌醉他,借刀杀人,摆脱嫌疑。”徐浪向我总结道。

谢远岭慢慢点头。

“但他最后还是救了你?”我问。

他点头,写,“爱”,“我”。

“他只需要你听话,对不对?”我问,“你变成这样,就听话了。”

点头。

我转向徐浪,“如果说谢宁山有意陷害阿岭,他必须知道纵火者何时犯罪啊?”

“你哥,带你去过几次欢畅KTV?”徐浪低声问谢远岭。

“1”。颤抖的手写到。


我们安置好谢远岭,来到濠江区的欢畅KTV现场,去年4月20日,这里发生纵火案,如今整个现场已被夷为平地,看外围竖着的一块规划图,这里将要改建成商场。

KTV对面,是一条商店街,恰逢情人节,节日气氛浓厚。


在一家烟酒铺的招牌附近楼板处,仍有火燎痕迹,想必当时也受到火灾波及。


我们进店买了条中华烟,徐浪现场拆出一包,递给店主一根,店主听徐浪口音,问是东北人吧,他年轻时在北京当过兵,有好几位东北战友。

徐浪顺势跟他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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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过后,一片废墟


“你们来汕头玩啊?”

“对面不是要建商场吗,未来想在这里盘个店铺,做点买卖。”徐浪给对方点火。

“那个地方风水不好。”店主吸烟,摇头,“出了很多邪事。”

“你是说去年的火灾吗?”

“当时我目睹了现场,非常惨,死了二十几人。”店主夸张数量。

“能感觉出来火势很大,”徐浪问,“我看之间隔着条马路呢,你这边的墙壁居然也都被熏黑了。”

“不是烧到的。”店主吸烟,绘声绘色,“你们不知道那个起火的人用什么点的火吧,他在KTV二楼沿着过道倒火油,然后在出口处点燃那种大烟花,往窗口方向射,火苗四溅,一下子就起了大火。有一些烟花冲破窗户,射到了我这里来,差点也把我这里烧了,倒霉。”

联系纵火者是烟花厂老板,用烟花纵火倒也合情合理。



“对面的KTV生意很好吗?怎么会死那么多人?”徐浪又问。

“一般,但那天人确实很多。”店主说,“一来我记得出事那天是周末,二是在事故发生前,商家就一直在门前用大喇叭宣传,说开业半年,大酬宾,4月20日全场半价,跟复读机似的,那几天被噪音烦得要命,都差点想要报警了,没想到转眼就出事了。”

商铺对面的KTV大楼已被拆成一片废墟,外面围着蓝色铁皮,我们通过大门进入。拿出手机假模假式地触击,一个戴工帽的人走过来,看样子是管理员,问我们做什么?


徐浪又递烟,我用潮汕话说我们是运营商工程师,在附近测手机信号,又扯了一堆3G、通信、基站、天线覆盖之类的术语,那人被唬得一愣一愣。


一位作家说,“奇怪的对话有神奇的效果。”我深以为然。

“进去吧。”管理员最终放行,我们刚往里走,他又喊住我们,递给两个黄色工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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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帽


我们沿着废墟边缘观察,徐浪想从残垣断壁中找出当时KTV的平面图,用来还原犯罪现场。


“留意木门。”还真在垃圾堆中找到一块门板,掀开却看到贴着一则标语:预防艾滋,人人有责。一个预防艾滋病的场所最终被艾滋病者毁掉,真够讽刺。

梭巡到角落一处废铜烂铁堆里,徐浪停下,从中翻出一面设备,擦拭设备上的灰尘,露出“美创达诚”四字。


徐浪用手机查了下,“是一个安检设备公司。”又找到一块被砸坏的面板,他掀开细细端详,“看样子应该是X光安检机的某个模块。”

“你们在干嘛?”突然一声喝止,我们转移视线,一位穿黄色工服的工人,“这里在施工,赶紧离开!”

我们站起,拍拍身上灰尘,走下废铁堆。徐浪向工人递烟,在潮汕,疏通关系靠散烟,但也并非人人都吃这一套,工人狐疑看着徐浪,并不接烟,又问,“你们想偷东西吗?”

“我们看起来是偷东西的人吗!”徐浪盯着对方,正色道。

“那你们在这干嘛?”那人被徐浪一呛,声势陡降。

如果一根没起效,就一包,徐浪掏出包新烟塞到工人手中,“想来问几句话。”

工人环顾左右,再把烟放入口袋,“我只是干活的,啥都不知道,我去叫我们头儿过来。”

“这些设备是从哪里拆下来的?”徐浪指了指不远处的安检板,“怎么零零碎碎的?”

“拆一楼过道时,从墙里扒拉出来的,都是坏的。”工人说。

“哪个过道?”

“就是通向电梯的过道。”

“有楼道的平面图吗?”徐浪问。

“都在那个筐里。”工人走到废铁堆旁边的黑色塑料桶边,掀开顶上的塑料布,从中挑出一块铁片。


KTV的平面图绘在铁片,钉在墙上,拆迁时工人悉数卸下来,准备收集当做废品卖。

“这里吗?”徐浪点了一楼平面图的过道,通过这条狭长的过道,出现楼梯和两架电梯的图示。

“嗯。”

“那些设备就是嵌在这个过道的墙后?”徐浪问。

“嗯,过道有一部分是木板墙,设备就藏在里面。”


为什么要在KTV的过道安装安检仪?因为付璧安要预判纵火犯上门的时间。

他在KTV一楼通向电梯的唯一过道中装了两面薄木板墙壁,再在墙内安装了经过改造的安检设备,只要雇些人,专门在一楼的房间里面检查,通过此道的顾客,身上携带的物品都将被看得一清二楚。

预谋犯罪者,都会提前到现场勘查,为了找最佳下手时间和地点。


而付璧安手头又有何年给他的艾滋病患名单,只要有名单里面的人上门——他是潜在报复者——就会被暗中监视。


这个人在犯罪之前可能会三番五次过来踩点,加上无意看到KTV过道中眼花缭乱的预防艾滋标语,催生更多恶意。

至于怎么诱导他下手?付璧安采取的办法是,在时机成熟时,举办开业半年大酬宾的活动。

这个活动广告,即是给消费者看,也是在推纵火者下决心。4月20日,周日,欢畅KTV全场半价,于消费者来说,是性价比高的娱乐。


对纵火者来说,这天人会满场,与大家共赴火海,是性价比高的犯罪。为了犯罪最大化,他十有八九会选择这天动手。


纵火者在4月20日前预定一间包厢,那晚带了足够的火油,最璀璨的烟花,独自坐在霓虹闪烁。


周围都是歌声萦绕的厢内,屏幕中在随机播放歌曲,时不时跳出预防艾滋病的警告,他厌烦,索性关掉电视,一瓶瓶地喝酒。等到晚上十点,人们喝了酒,微醺,是犯罪的最好时机。


他走出包厢,沿着过道,掩人耳目地倾倒火油,发出刺鼻的气味,他动作迅速,又跑回出口。


点燃烟花,嘣!再点一朵,嘣!作为一个烟花厂老板,他或许从没见过,横着发射的烟火。火苗滋燃火焰,KTV如坠炼狱。


而此时的另一间包厢内,躺着已醉倒的谢远岭。谢宁山在纵火者犯罪前,已经离开现场。

我们获知了谢宁山他妈的姓名后,找了个人,查她的死因,中午时分,我们找了家隆江猪脚饭店,正吃饭,收到了回复消息:2014年1月因心脏病发死亡。

“谢远岭在他哥坐牢期间,因为吸毒,气死了他妈。谢宁山出狱后,应该试过纠正他,但为时已晚。


他觉得弟弟已被毒品废掉了,留着只会拖累自己,又因为母亲去世,心生愤恨。


正好得知付璧安和陈桦兴的KTV将有一场人为火灾,于是借机骗远岭到包厢内,灌醉或者直接迷晕,让他被烧。”徐浪将因果捋顺。

“远岭也说了,最后是他哥救了他。”经历早上奔波,我饿得发慌,拨了一大口饭,囫囵吞下,说:


“我想不通的是,在火灾中是最难控制伤势程度的,而且进行营救也极危险,他哥是根据什么来判断营救时机?又是怎么进行营救的?”

“在火灾中确实很难预设伤势,我认为谢宁山本来只是希望弟被烧到行动不便的程度,这样就能控制他。但没想到最后烧得这样严重。”徐浪猜测。


“他至今一个电话都没打给你吗?”他弟在我们手上已经一天半了,我纳闷。

徐浪拿出手机,“算了,给他打过去看看。”

徐浪把手机放在耳边,看我,一分钟后,对我摇头,“没接。”

“那接下来怎么办?”我问。

“为了让自己弟听话,不惜将他烧成这样,真够变态的。”徐浪说,“兰花潮剧团就在汕头,去找个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人问问,看谢宁山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2006年,潮剧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这是好听的说法。


不好听的说法,就是它必须以这种载入历史的方式被铭记和保护,在新生代人中,它已经过时了。


因为潮剧式微,兰花潮剧团也不得不几易其址,从一个悠久、德高望重的大戏班,成了现今需要依靠几位资深戏迷资助才能续命的团体。


凭着热爱,大家会定期聚在一起唱戏,平时则各自四散谋生。


四乡一有演出活动,则登台表演,那点收入不足道,就是图个热闹和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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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剧


我们在汕头澄海区的环城东路找到兰花潮剧团的据点,一幢老式住宅楼的一楼套间里。


走近,就听到悠悠的唱腔传出,循声而去,一间大门敞开着,我们往内张望,室内地上摆着大大小小各种潮剧乐器,正中墙上挂着一副牌匾,木头深黑,多裂痕。


年代久远,但书其上的“兰花潮剧团”五字仍旧鲜红夺目,看来有人定期漆色。牌匾下的展示台上,立着各异的奖杯。

在左墙面上,挂着多面锦旗和奖状。右墙面上,则贴满了各种照片,靠上的多为黑白照,最顶上是一张黑发老人的遗像。

一位穿着家居服的妇人背门,站着排练,我轻轻叩门,妇人停下动作,唱腔停止,转头回看。是一副和蔼面孔。

“阿姨,你好,我们是记者,”我举起相机,用潮汕话说,“我们想要对兰花潮剧团做些采访,请问方便吗?”

“欢迎欢迎。”妇人笑,圆润脸颊露出酒窝。她指引我们到门边的红木椅落座,煮水,从茶几下拿出一个铁茶罐,用茶勺舀两勺茶米,倒进茶盏中,“你们喝得惯炒茶吗?”我们连忙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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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茶


一有文化作业,汕头的各所学校的学生都会来这里参观拜访,来者是客,妇人乐于传播潮剧文化,对我们有问必答。


她是兰花潮剧团团长的女儿,墙上的照片有一张黑白大合照,跟谢宁山家中看到的合照一模一样。


当时合照正中的位置的某个人被谢宁山剪掉,此刻我们发现这个人就是团长,即是遗像本人,名叫陆霄。


从遗照下面备注的生平看,逝世时间是上个月。

“走的时候安详吗?”我问。

妇人掉泪,摇头,“出了车祸,我跟他说年纪大了,出行我开车载他,但就是不服老,结果就出事了。”

“怎么出的事?”

“就是莲阳大桥那个事故。”妇人哽咽,“都是命,不说这些了。”

“这个小孩是不是谢宁山?”我指着黑白合照中,站在陆霄旁边的少年。

“诶,你认识他?”妇女看我。

“前几天你们不是去揭阳演出吗?我们当时也在现场,他扮演的花旦,演得很好。”我说。

“他确实很优秀,听说前几年吸毒入狱了,以为不会再见到他,没想到出来后这么快回到正轨。”妇人说。

“他跟陆老师的关系怎么样?”我问。

“家父特别喜欢他,简直比对我还亲。”妇人说。

“这位兄台现在还演潮剧吗?”徐浪指着站在谢宁山旁边,跟他搭肩的少年。

“他很早就退出了,”妇人回忆,“应该是2000年前后退出了。”

“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我们想要多采访几人,这样报道才全面。”

“我们逢年过节还有来往,”妇人在抽屉的铁盒内拿出一张名片,“他的纸厂在渡亭村的工业区,就在附近。”

机器的轰鸣声经过宽敞的厂棚放大,变得渺远。在厂墙高处,安装四个呼呼转的排气扇,如油桶粗的卷纸堆放在一角。


另一边是全自动制纸机器,一粒粒卷纸被切割送往传送带,两边的工人码进纸箱。

有了妇人给的引荐纸条,我们轻易见到了纸厂的老板黄贤木,三十多岁的样子,说话轻声细语。


他请我们到工厂的一个会客间,用钥匙启开茶罐盒,这次喝的是大红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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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挺喜欢大红袍,点奶茶都点大红袍奶茶


妇人说陆霄喜欢谢宁山,但谢宁山却悉数剪掉照片中陆霄的身影,显然怀恨。在多张合照中,谢宁山跟黄贤木勾肩搭背。


可见在少年时的剧团生活中两人关系深厚。要套出实情,最好的办法是直入主题,让对方没有犹疑时间。

“听陆女士说,你与谢宁山当时关系很好?”我问黄贤木。

“跟他在剧团最合得来,”黄贤木喝茶,“但我退出后,跟他就没有来往了。”

“陆老师对谢宁山并不太好?”我抛出问题。

“你听谁说的?”黄贤木神色意外。

“谢宁山2011年不是吸毒入狱嘛,我看过他一篇访谈,他说自己走到今天这步,都是别人的错,他点名陆霄老师,说在剧团时经常体罚他,让他蒙受阴影,一蹶不振。”我施展话术,希求对方中招,“哪有这样的人,自己犯错却赖别人。”

黄贤木不语,但眉头紧锁,接着冲茶,突然说,“他说的话是有道理的。”

“陆老师真的体罚他啊?”

“可以把这个关掉吗?”黄贤木指了指桌面上的录音笔。


“陆老师已经去世,事情过去太久,翻这些旧账不合适,但不说出来我心里憋得难受,这一段你们删掉,当做我吐苦水,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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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音笔


我关掉录音笔,“您讲。”

“说体罚,是抬举陆老师了。”黄贤木说,“陆霄是个坏人,戏班里这些男孩,没有哪个没被他侵犯过的。这里面,要属谢宁山受的伤最大。我就是因为这个才退出的。”

陆霄经常带谢宁山到戏棚的后台,放下幕布,给谢宁山画妖媚的花旦妆,穿粉黛戏服,之后猥亵他。


谢宁山几次向好朋友黄贤木求救,少年黄贤木躲在棚前,透过木板缝隙目睹过程,瑟瑟发抖,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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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霸王别姬》里张国荣画的就是花旦状


他无法面对好友,亦无法面对自己。渐渐与谢宁山疏远,有一天,少年谢宁山找他,问,你是不是嫌弃我,觉得我不干净?黄贤木骇怕,不久后,他就退出兰花潮剧团。

“这些年我刻意远离潮剧的一切,远离谢宁山,是因为我对他有愧,他吸毒犯罪,在我看来只是为了忘记那些阴暗的记忆,他完全可以把所有罪名指给陆霄,而我是间接罪人,如果我当初及时制止,甚至我给他多点关心,退出剧团之后报警,他也不会落到那个地步。”


黄贤木摇头,“我辜负了他,还想过跟他道歉,但实在无颜见他。陆霄的意外死亡,真像天意。”

“在剧团时,谢宁山人怎么样?”徐浪问。

“心地很好,人很聪明,善于发明创造,我记得院前有一大片园圃要定时浇水,既浪费水又累,他后来琢磨出个办法,引了几条水管到园圃里,把口堵小,定时开水龙头喷洒,就可以完成工作,让我印象很深。又因为练过武,有别人欺负我们,都是他出头解决,有大哥风范,我们都愿意听他的。”


黄贤木回忆,“但被陆霄伤害后,能感觉到他整个人就变了。”

“变了?”

“感觉生命力没了,闲时无精打采的,就呆坐着。”


黄贤木说,“一旦扮演花旦时,又感觉魔怔了,像一个女孩儿一样,对我搂搂抱抱,还容易哭。”

“那天我们看过他扮演的花旦,确实没认出来。”我附言。

“有一晚,我起床撒尿,听到外头有唧唧叫的声音,伴随呵呵的声响,我心中害怕,就站在厕所的洗手池上往窗口望去,看到谢宁山侧身蹲在角落,他用白粉涂了个白脸,在眉眼间抹了一抹黑,黑油再沿着鼻梁往下涂,你们也知道,白脸在潮剧中一般代表奸诈凶残之徒,大半夜看到有人画这样的妆,蹲在角落,吓了我一大跳,再定睛一看,他手中握着一根塑料绳,绳端点了火,融化的塑料滴在下端鼠笼里的老鼠身上,把老鼠炽得乱窜。”


他接着说:“我怕被他发现,溜回去睡觉,隔天他像是忘了有这事一样,我以为做了噩梦,偷偷再去现场看,发现笼里的老鼠尸身上滴满了凝结的黑色塑料油,整只老鼠被切成两半,我当场就吐了。我后来远离他,跟这个事情也有关。”


2015年1月17日上午九时许,汕头102路公交车在经过莲阳大桥时,司机被车上的歹徒用小刀刺中脖颈动脉而晕厥,罪犯抢方向盘,往右方打死,车子撞开桥上围栏,飞坠莲阳河中。车上十五人,仅一名乘客生还。


陆霄当时就在车上,每周末上午,他都会搭乘公交到剧团与朋友喝茶。

我们查罪犯身份,发现是个空白人,报道指出,他十指纹皆削毁,艾滋病患,哑巴——没有舌头。他的犯罪被认定为报复社会。

这人跟曾经袭击我,致我脖子受伤,最后跳楼自杀的人特征一样。何年曾说,付璧安从艾滋病患中挑选杀手,抹除掉身份。


这两个人,无疑都是付璧安培养的杀手。一个被派来谋杀我们,另一个成为谢宁山的作案道具——杀掉仇人陆霄。


单杀他一人容易暴露犯罪意图,有牵连至己的风险,因此他们不惜伪造成一桩社会事件,用其余十二人的生命来遮掩动机。

“更可怕的情形是,车祸原本就是蝙蝠团伙策划好的,陆霄只不过是个附加条件。”徐浪说。

“弟弟谢远岭,老师陆霄,但凡谢宁山想要除掉的人,都用了这种犯罪手法。”

“艾滋病杀手离死不远,如果对家人有愧,难免想要在死前给他们留笔遗产,付璧安抓住他们这个心理弱点,很容易用钱让他们为他卖命。他们都是定时炸弹,是不成功便成仁的角儿,数量应该不止两个,凡事要小心。”


一天下来,我们接连跑了三个地方,得知了欢畅KTV的纵火情况,并了解了谢宁山幼年学艺时曾被自己老师性侵过,这个噩梦经历借以潮剧面具,分化成其他人格。正常时,他热心、积极、聪明,是一位受称赞的人。


扮演花旦时,他眼神、腔调和身形皆为女,如入戏中。还有一种人格,丝丝恶念在心底聚成黑潭,他蹲在潭边,用黑水涂抹眉眼和鼻梁,终成为阴鸷、残暴、狡诈之人。

是这个黑脸人格,加入蝙蝠邪教。也是这个黑脸人格,设局烧伤弟弟,在老师搭乘的公交车制造车祸,意图用毒品构陷我们。

晚上,我们找了家牛肉炒粿店吃饭,牛肉炒粿是我特别喜欢的食物,但此刻却没啥胃口。之前面对那么多凶恶歹徒,遭遇危险,哪怕是付璧安,我也没在怕,但谢宁山不一样,我隐隐担忧,“这样的人不按常理出牌,我们不能用常规方法对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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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肉炒稞


“我们摘掉了定位器,换了车,行事隐蔽,他不可能找到我们。”

“但他到现在都没联系咱。”

徐浪看了眼手机。

“我在想,谢远岭有没有可能会跟他哥通风报信啊?这样我们的行踪不就暴露了嘛。”

“你这个想法有点多虑了。”徐浪说。

“有根据的。”我说,“你还记得他跟我们在宾馆房间的交流吧。”

徐浪看我,示意我接着说。

“记者报道事件,会有一个视角的选择,比如非虚构报道,一般是第三人称视角,作为局外人代入到事件中。”我说,“谢远岭跟我们说的情节没有问题,但我总感觉他讲述的视角很别扭。”

“比如?”

“他是火灾的受害者,也就是说,他应该是受害者的视角,因为被哥哥设局,理应是仇恨哥哥的。”我分析,“但提及哥哥为什么要害他,他的表述是这样,因为自己吸毒,不听话,妈妈被气死,所以哥哥要惩罚他。这样说,更像是在替哥哥的犯罪合理化。我是受害者,哥哥害我,是因为我有错在先。这不很奇怪吗?”

徐浪点头,“倒有点道理。”

“还有,你当时在旁边根据他说的信息跟我总结,说这是付璧安策划的犯罪,我注意到他点了点头。”我停顿,“他为什么要点头,难道他认识付璧安?”

徐浪环顾四周,找禁烟标志,没有,从烟盒拿烟,分我一根,点火,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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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徐浪最爱抽什么烟吗?


“你被自己的哥哥设局烧成重伤,最后侥幸捡回一条命,你会感恩他吗?想杀了他的心都有吧。”我吸了一口烟,“但当时我问谢远岭,你哥为啥救你?他写了啥?”

“爱,我。”徐浪说。

“他替他哥说话。”我说,“只有两种半可能,要么他被烧成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要么他跟他哥是一伙的。”

“还有半种呢?”徐浪看我。

“谢远岭是谢宁山假扮的。”我很快又否定这个想法,“但这基本可以排除掉。因为谢远岭被烧成那个样子,光化妆是不可能达到这个效果的。单从牙齿来说,第一次去谢宁山家搜查时,我注意病人上颚缺了两颗门牙,下颚的牙参差不齐,在揭阳跟谢宁山吃夜宵时,他牙齿是完好整齐的。谢宁山不会为了假扮他弟,将自己的牙拔掉和掰裂。”


“同伙的话,在高速路口没必要提醒我们车内有毒品啊?”徐浪疑问。


“如果想博得我们好感呢。”我说,“毕竟就算真被栽赃了毒品,只要有证据,我们还有获释的可能。但先设置威胁,再为我们解除,消除我们警惕,再下手的成功率会大大增加。”


“那假设他跟他哥是一伙,现在最坏的情况,就是谢远岭趁我们出门调查,知会他哥,谢宁山现在躲在宾馆房间,等着伏击我们。”徐浪说。

抱着是我们多虑的希望,我给谢远岭打包了一份粿条汤。


情人节,又逢农历年将至,在宾馆楼下的街上,一些情侣在放烟花,我驻足观看了一会儿,火光从竖在地上的纸筒里升腾,在半空炸裂,光焰璀璨,转眼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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粿条汤


进宾馆,前台小姐在玩手机,看向大厅的沙发,一人被报纸挡住,我往楼上走,再看,发现报纸后是个老头。

二楼,房间在楼道中部,“如果房内真有人,拿着枪,我们往左右哪个方向跑都来不及,因此跑出门后,立刻贴墙站着,等里面的人追出,他一定不会料到我们这手,趁其不备抢走他的武器再跟他搏斗。”徐浪低声吩咐。

“夜行者防守?”我打趣。

“算是吧,你可以记下来。”

轻声走到门边,站立,徐浪再用手机给谢宁山打了个电话,接通,我听房内声响,没有铃声或震动,徐浪关掉手机。

开门先不进屋,之后我开灯,徐浪检查门右边的厕所,我接着提防走道两边的墙后,如没问题,先俯身检查床底,再进屋,拉开窗帘,看房檐和空调架。再拿出隔墙听各听左右两间房。


我们早已规划进门后的步骤,徐浪拿出门卡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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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门外站立一会儿,没有动静,谢远岭坐在房间窗户边,转头看我们进来,此时窗户外正好炸开一朵烟花,房间瞬间明亮,谢远岭向我们露出笑容。


“呵呵”,参差黄牙露出,强光打在扭曲的脸上,嘴角一条阴影拉长,如狞笑一样瘆人。我开了灯。

不对。我脑海闪过一丝不详预感。快速把徐浪揽进开着门的厕所。在跌进地面时,走道正中闪出一个戴口罩,身高一米八左右,穿皮靴的男子。


他手持一把消音霰弹枪,直接往我们开枪。


子弹击出,我们倒在厕所地上,门被轰出一个圆洞,徐浪用脚把厕所门踢上。

他左手臂擦伤,我们快速站起,厕所门把手接着被轰掉,我已经掀开粿条汤盒,热烟滚滚,躲在厕所门后,门被踢开,杀手持枪准备进入。


我转身朝外往他面部倾洒热汤,他乱枪轰到热水器,发出惨叫,退出厕所。我们刚想趁机逃跑,发现房内还有另一个脚步声前来。

徐浪掏出兜里的开锁铁丝,快速缠绕在三角插头的电极上,再插入插座里,致短路,房间一下子漆黑。开门,用衣架支起毛巾,引杀手开火。


四发子弹已打完,我们听到对方装弹声,快速冲出厕所,大门已被崩坏,我们打开,往右转身跑,出门立刻止步,贴墙站立,调整呼吸。


杀手追来,没料到我们由守转攻,徐浪趁对方停顿,抓住枪杆,夹在腋下,利用惯性将他甩出,对方扣动扳机,子弹击中徐浪墙后,徐浪大力用脚踹向对方胸口,把枪从杀手手中捋过来。

对方撞向对面墙,倚坐在地,徐浪握住枪杆,用枪柄大力掼向对方头部,对方躺倒,因为用力过猛,枪直接脱手。


我一步上前,拿起枪,这时房间内另一个杀手跑出,同样黑口罩,高个子,但他手中没枪,而是一把短刀,我枪口对准他,喊“站住,再来开枪!”他不为所动,把刀刺来。


楼道窄小,动作受限,他被徐浪压制,趁其不意,我用枪柄用力砸他下巴,再砸鼻梁,他连连后退,最后砸额头,他晕厥倒地。

徐浪用塑料扎带捆绑两人,让闻声出门的房客帮忙报警。

在打斗过程中,谢宁山拆掉身上的绷带,从房间逃离。徐浪左手臂被散弹擦伤,双手掌灼伤,我让他留在原地,自己追赶谢宁山。



对,烧伤病人是谢宁山,他假扮成弟弟,在赃车上为我们指出毒品,消除我们可能对他身份的怀疑,第二步为我们讲明哥哥陷害他的真相,让我们深信他为受害者。


为了计划成功,他剃光头,在鼻子和耳朵缠上绷带,将右手食中二指黏合,甚至不惜拔掉自己的两颗上颚门牙,并把下颚的牙齿用老虎钳掰成参差不齐。这样做,是为了达到真正的目的,派杀手杀掉我们。


因我们行踪隐蔽,入住不知名宾馆,更增添他们下手的便利。

事后在房间的床底,发现杀手带来的两个32寸行李箱,一个箱内放有大塑料膜,锯子,刀具。


我们如遇害,会被他们在铺塑料膜的厕所地板上肢解,装在两个行李箱内运走。


这也说明这两个杀手身形跟我们差不多的原因,只要拿我们的身份证,戴着口罩退房,带走装尸块的行李箱,我们从此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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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箱装人示意图


我是怎么发现谢宁山诡计的?全在烟花绽放的闪念之间。


那个瘆人的笑容,在我脑海连通了四组画面:少年谢宁山画着黑脸蹲在地上虐鼠,欢畅KTV纵火者用烟花纵火、潮州台每天早间节目前会放送一段恭贺新年的烟花爆竹画面、还有谢远岭的嚎叫。

我明白了谢远岭每日早上嚎叫的原因,不是毒瘾发作,而是恐惧。纵火者在KTV里用烟花纵火,那个爆炸声响结合火焰烧身的痛苦,深深刻在谢远岭的脑海深处,成为恐惧源。


春节将至,潮州台早上七点二十八分,会特别播放一段烟花爆竹的画面,谢远岭看到这个画面,恐惧被触发,复现当时火烧惨状,因此嚎叫不止。


画面消失,他的嚎叫也一并停止。这种行为恒固,日复一日,绝不会是假装。谢远岭不是一个神智正常的人,那个跟我们交流的病人,不是他。

而刚才烟花在他身后绽放,他不仅无动于衷,还对着我们笑。眼前的病人眉眼间涂黑色药膏,分明就是现出黑脸人格的谢宁山。

他在房内拆下身上的绷带,赤脚逃窜。根据地上遍布的绷带线索,我追至小巷,渐渐将之间的距离缩小。他跑不过我。

拐入一条小巷,他突然停住,前方巷口被石墙堵住,这是一条死胡同。

他背向我,身上的绷带已经拆除干净,光头,赤脚,身上只穿着一条四角内裤。

“你是谢宁山吧。”我在后头喊道。

他转过身来,抬头,昏黄的路灯照亮他的脸,因之前被绷带遮挡,没看清全貌。


如今整个妆容呈现,眉眼之间涂深黑药膏,再沿鼻梁画下,细辨,他的脸上画的正是一只倒挂蝙蝠的图形。我惊诧,怪不得之前在他身上没留意到纹身。

“呵呵。”他蹲身,右手往地上的砖头一劈,碎裂,再从中挑出两块锥形石块,各攥在手中,朝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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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他练过武,后退出巷子,看到空地有一个晾衣架,我从中抽出竹竿,衣服纷纷掉地。竹竿有三米长,我双手握住,深入巷内,向他杵去。

巷道窄,竹竿伸展不开,他灵活闪躲,趁我打向墙面之际,用身体贴住竹竿,快速朝我翻滚而来,近前。


我不得不放下竹竿,与他打斗,他握尖石的手如虎掌,向我连环快击,石块砸向墙面,擦出火苗,我闪开,没料到他曲掌向前,双拳砸向我胸口,我后退多步,喘气不止。

还没缓过来,他又跑前,双手上下夹击,我唯有用手臂阻挡,却被尖石不断砸伤,想要抓住他手臂,稍一分神,他一脚蹬向我右膝。


我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前倾倒,眼见他右手蓄势,往上抡向我头部,我双手护头,右手腕被石块击中,人往后翻倒。

鼻子流血,所幸用手护住,不然被石块击中面部,鼻骨至少断裂。本想撑起身体,发现右手腕无法发力,伴随一阵剧痛,一看,整个手腕是垂落的状态,估计骨折了,皮肤通红,里面充满淤血。

他“呵呵”向我走来,嘴里滴下涎液,看起来是发狂的状态,手中握着沾血的尖石,我不是他的对手,估摸最多再打一两个回合,就会被他弄残。

我在地上连连后退,用左手撑起,刚转身准备跑,就被他一脚踹向背部,整个人朝前趴下。

“我砸烂你的头。”他在后头说道,声线如垂死老人,“别动,别动!”

我感到背部有重量压下,他坐在我腰部,我用左手死命撑着,一躺倒,就绝无生还可能。


干!我摸到地上一根烧烤签子,往右转身,扎穿他的右手臂,他一点停顿都没有,好像是无痛之躯,反而用拳头狠揍我脸部,鼻血四溢,我彻底躺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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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前两天吃烤肉拍的,一样的竹签子,想想这个时间段发这个正合适


巷口传来警笛声,我心中燃起希望,又听到脚步声跑来,有妇人声响,“在那边。”谢宁山察觉不妙,站起,往巷内跑,我喊,“在这里!”


他扔掉手中石块,到巷后石墙,跳起,踢踏左右墙面,两下翻过围墙。

警察走进巷内,徐浪右肩绑了绷带,双手包扎,俯视躺倒在地面目模糊的我,伸出左手拉我起身,“轻点,手掌还疼。”

在救护车上,我得知,刚才在宾馆埋伏的两个杀手,在押往派出所的路上,往自己身上注射备好的蛇毒,到医院已经死亡。

“艾滋病人,哑巴,没有指纹。”徐浪说,“又是空白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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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潮汕大孝子,郑读。


明天晚上10点半,继续给大家讲故事。


狗仔夜行009,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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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从未如此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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