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秘方

         刚刚熬过40℃的高温烘烤天气,欢喜迎来稍微凉爽一些的台风天,竟然毫无预兆的就感冒了,流涕不止,头脑昏沉。于是下班后出门找了家面馆,点上一大碗热腾腾的汤面,淋上辣椒油,老陈醋,趁热连汤带面一口气吃进肚里,直催的大汗淋漓,无比畅快!这法子源自于小时候爷爷传给我的“秘方”——酸辣汤,爷爷一直说它是治感冒的神药!

          那时候在北方的偏僻农村,民生艰苦,家家日子过得都是紧巴巴的,农村里常见的药是三黄片和安乃近,一个败火,一个止疼,重要的是两种药都非常的便宜,吃着不会太心疼。至于小小的感冒,那就只好扛着,挺着,忍几天就过去了!爷爷也因此创出了他的独门偏方:园子里拔两棵水嫩的大葱,红绿的朝天椒,灶头的老姜,切成细丝,拍半头大蒜,院前树上现摘的花椒,起火架锅,锅底刷上薄薄一层油,所有材料待锅热一起下锅翻炒爆香,加一大碗水,若有白菜土豆顺手切上一把丢入锅里,大火烧开,加少许盐,勾一点薄芡,最后调入一勺陈醋,一大碗酸辣鲜香的稠汤便成了!

         这里的秘诀在于,汤一定要趁热一口气喝下,从汤入口的那一瞬间,一团火一样的气流就开始在周身蔓延,一碗见底,直喝得全身热气蒸腾宛如桑拿浴,然后严严实实裹上被子在热炕头上睡一觉,第二天醒来保管神清气爽生龙活虎!要是还没好怎么办?那就再喝上一大碗再捂出一身汗!

         爷爷年轻时是乡里的教书先生,主要负责语文这门主课,他和奶奶一起养育了五个子女。尽管爷爷是教书先生,但对子女的管教也并无多么严苛,反而是孩子们自己喜欢念书,个个成绩都不错,这一点很让爷爷引以为豪。只是可惜,在那样的生活条件下,爷爷一个月十几块钱的工资要养活一家大小七八口,而奶奶还常年卧病,连基本的生存都成问题,更别说念书考学了,但就算困苦如此,大伯父仍然念到了高中,爸爸,叔叔和姑姑们相继也念到了初中。后面由于特殊年代的波及,爷爷失去了教书职业,只能重操锄头,变成了完完全全的庄稼人。不过,爷爷始终都保持着教师的素养和尚学的意识,他总鼓励我要多看、多读、多思、多问。

         我记得那时候正在念小学,同学中间一时间很流行写连笔草字,大家都觉得那样的字实在太帅太厉害了,于是每天钻研琢磨,教室门前的沙地上就是我们的练字场,到处是我们幼稚笨拙的画符。爷爷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件事,一次趁我放假在家正画在兴头上,他就敲着烟袋锅坐到了我对面:“大孙女儿啊,画啥呢?”“爷我这练字呢,不是画画。”见我头也不抬,便语重心长起来:“写字就横平竖直,一笔一划地写,小小年纪先要把底子扎牢,可别还没学会走就想着跑,要踏踏实实,写字要踏实,做事要踏实,做人也要踏实!”很少见到这么严肃的爷爷,我有些怕,连忙收起满桌子被我画的乱七八糟的纸页,乖乖地一笔一划写了起来。

          没过几天,爷爷给我拿来一支毛笔和一小瓶墨汁,还有厚厚一沓旧报纸,“大孙女儿,看爷给你找了什么好东西,咱爷儿俩来练字!”旧报纸就是我们的练字纸,旧报纸上的大字标题就是字帖,墨汁是做木工的三叔墨斗里用的劣质墨汁,散发着难以描述的独特气味,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爷爷陪我一起度过了一段快乐有趣的学习时光。

          爷爷虽然是教语文的,但是对中医很感兴趣,常常自己琢磨个药方出来反复研究。他的房间里有一本厚厚的已经没了封面的16开本中药工具书,书的棱角早已被磨得圆润,小时候没有课外读物,这本中药书就成了我经常消遣的读本,黄芩、黄连、白头翁,黄芪、党参、五味子,当归、柴胡、车前子,麦冬、三七、藏红花……那时候已经是我随口就能列出来的药名了,看到我对他这本宝贝的折腾他从不恼,反倒一有时间就带着我一起看,教我认那些复杂生僻的文字、药名,给我讲它们的药性药效……只是可惜,如今我早已忘得精光了

          自从中学离开家后一直到参加工作,每年回去探一次亲。爷爷喜欢抽烟,平时也爱喝两口小酒,但从不贪多。每逢回去我都会给老人带上两条烟两瓶酒,看他笑的像个孩子一样:“还是我大孙女儿好啊!” 前些年,听说当地教育局恢复了爷爷这一批人的教师身份,已经八十岁的爷爷终于领到了迟来的退休金,虽然每月不足千元,但对老人来说,对他教师身份的认可才是令他最开心和欣慰的。于是当我再去给他送烟送酒的时候,他满脸红光的向我直摆手:“乖孙女儿,你爷现在可是有工资的人喽,可别成天老给我花钱了,自己好好攒着!”

          每次探亲回程出发的大清早,爷爷总会一个人悄悄的提前守在我家门前的水泥道边。他知道我都是这个时候赶最早的一班车走,等我收拾停当要上车前,他才过来拉拉我的手,一如既往的嘱咐着我:“一人在外自己要当心,天寒要加衣,少吃生冷,踏踏实实的,有空常家来看看!”

           “爷,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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