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刺猬先生 一念 2019.4 版权所有
2019年3月，刺猬和一念游览了绍兴的爱情名园沈园，也观看了沈园之夜的精彩表演，但我们发现其中陆游和唐琬的爱情故事太过扑朔迷离，故事中有诸多疑点和有悖常理之处，历史久远，是非难辨，更激发了我们要探究真相的好奇，我们能不能从各种记录传说的沉积之中挖掘出故事的本来真相？大家来和我们一起探寻吧。
沈园是宋代园林，国家5A级景区，离鲁迅故里只有几百米。沈园闻名于世的是陆游和唐琬凄美的爱情故事，沈园内有一个钗头凤碑，上面刻有两首《钗头凤》，据说一首是陆游所作，一首是唐琬所作。郭沫若曾游沈园，有"游沈园"一文，其中对陆游和唐琬颇有赞叹，并提园名:沈氏园。
相信文艺青年对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早已熟捻于心了。这次游览沈园看到石碑，自然也会不可免俗的跟读一下。然而这次重读陆游的钗头凤时，深感诧异，我感到极不妥贴，夫人读后，竟然直呼“渣男！”。
陆游的钗头凤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这首词非常优美，如果说是陆游的代表作之一也不为过。但词意之中，让我感到有个不妥的地方，那就是“东风恶”的恶字。按照记载，陆游和唐琬结婚后两人感情非常好，但三年还没有生育。陆游母亲担心儿子沉溺于儿女情长之间，以无子为借口强迫陆游休了唐琬。一年之内陆母给陆游又娶了一个王氏，过门第二年就生了一个儿子。四年之间，共生下三个儿子，另有一妾。如此说来，陆游对新妻子应该是很满意的，而且夫妻感情也是不错的。如果说陆游是迫于母亲的淫威和王氏勉强同房，生下一个儿子也就算完成任务了，没必要这么卖力。但是这首词中，“东风恶”一般被理解为是陆游针对当年母亲的决定的强烈不满，后面还要加上错、错、错，三个错字，愤怒之即视感跃然纸上！让人不得不产生怀疑。
陆游写这首词的背景据说是和唐琬分离后数年，重游沈园，遇到已经改嫁的唐琬和她的老公赵士程，他们相遇的过程有很多版本流传，总之，相遇后陆游感慨万千，写下了这首钗头凤。我感到诧异的是，这相遇前的数年间，陆游应该对他和唐琬的事情进行过反复的思考，毕竟这事情对他的影响是很大的，思考后应该也有个定论，心理上应该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和王氏的关系也说明了陆游是接受了生活的改变，并在新家庭里积极的投入到生娃大业之中。但是，为什么数年之后的一次偶遇，竟然让陆游一下子怨天尤人，甚至可以说大骂自己的母亲，把这几年的生活完全推翻？所以这次我读这首钗头凤的时候，不禁怀疑这首钗头凤是不是陆游所作？但这首词词藻华美，如系伪造，实没有必要，因为仅凭这一首词，伪造者就可以立名于唐诗宋词之林，实无为他人做嫁衣裳的必要。
关于这首钗头凤是如何出现在沈园的墙上的，据流传记述，有多个版本，一个版本是说，陆游和唐琬相会之后，陆游感慨万千，题诗在沈园墙上（笔墨应该是叫家人取来或借来的，因为游园偶遇唐琬，之前是没有计划的，更不要说要在墙上题字了）。另一个版本是说，当时赵士程，感觉陆游唐琬相会自己做电灯泡有点尴尬，借故离开，并留下笔墨。这个说法实在是让人脑洞大开。还有一个版本是说唐琬和陆游相遇，只是四目相交，确认了一下眼神，碍于赵士程在场，悻悻离去。唐琬走后，陆游在沈园继续呆思，而唐琬遣人送来一壶酒和亲自做的陆游以前爱吃的四碟小菜，这时陆游睹物思人，借酒消愁，回想到过去的万千恩爱，提笔在沈园墙上写下了这首词。当然笔墨应该也是叫家人取来或借来的。如果这四碟菜是唐琬立刻回家自己烧的，那只能说明唐琬是一个烧菜高手，分分钟备好四碟菜还送货上门。现在美团外卖和饿了吗必须要向唐琬取取经啊。还有一个版本是说陆游在沈园只是遥遥望见唐琬在和赵士程饮酒作乐，并且正好看到唐琬红润细嫩的双手捧着一坛老酒给夫君斟酒，然后受了刺激，感慨万千，急命家人取笔，然后在墙上奋笔疾书。
问题是陆游有必要在墙上写下这首词吗？他应该知道既然在这里能遇到唐琬和赵士程，那么这首词一定会被他们看到，这样一首词对唐琬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陆游应该非常清楚，这等于在家门口爆料啊。他和唐琬的相会都很有可能是怕被人所见，那有必要来个官宣吗？而且这样一个官宣，让他的朋友赵士程情何以堪？一开始，我甚至怀疑这首钗头凤不是陆游所作，但查阅资料后发现，陆游的后作反复证明给我们看，这首词就是陆游亲自作，亲自题在墙上的：陆游在这次沈园相会之后，一直到死，除了这首词，还写了很多悼念唐琬的作品，其中有代表的是下文中提到的这十首，详见该网页：陆游在 钗头凤 后悼唐琬的十首诗，其中陆游回忆自己在墙上题字的有以下这些句子：“坏壁醉题尘漠漠”，“绍兴年上曾题壁”， “墨痕犹锁壁间尘”，“尘渍苔侵数行墨”，这四个句子分别出现在四首诗中，而十首诗中有七首或直接或间接提到沈园。让我们感觉，这些诗总是提到沈园，提到他在壁上题字，似乎并非在追忆唐琬，而是在追忆自己的题字。因为唐琬和陆游在一起的时光多数都应该是在陆府，他们之间的恩爱也不在沈园。
唐琬的钗头凤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这首词的写成时间，有几个版本，一说是当时陆游作词之时唐琬也看到了或者是随后就看到了，回家后和了这首词，不知怎的就流传出来了；另一说法是几年之后，唐琬再度重游沈园，看到墙上陆游所提的词，然后和了一首，题在这首词后面。我们先看第一种说法，就是陆游作词之后很短的时间内唐琬就和了这首词，看这首词的下半阕中的:"病魂常似秋千索"和“咽泪装欢”,应该是在描述一段较长时间的生活状态：病恹恹的又要咽泪装欢，并不是描写一个短时事件，是需要一段时间的，甚至说是比较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这种状况。然而从流传的各个版本来看，似乎唐琬改嫁赵士程之后，由于赵的悉心呵护，唐琬逐渐从被休的痛苦中走了出来，开始了新的生活。如果说改嫁前病魂常似秋千索倒也合理，但改嫁前是没必要咽泪装欢的。所以，看到陆游之词，唐琬马上就和了一首，不可信。因为唐琬还没有经历过病魂常似秋千索并咽泪装欢的过程。另一个版本的过了一年或者几年之后看到陆游的词，再和的这首词，似乎可以解释词中所说的病魂常似秋千索又咽泪装欢，既上次沈园相会之后就开始旧情重续，病恹恹的还要咽泪装欢。这样巧妙的规避了词中内容和实际情况不符的诘问。但是据宋人的记载，原来这首词只有“世情薄，人情恶”两句，并说当时已“惜不得其全阕”，而这首词最早见于明代卓人月所编《古今词统》。由于时代略晚，故俞平伯怀疑这是后人依据残存的两句补写而成。如果只有六个字，怎么能说是一首词呢，如果依六个字补全了一首词，就把这首词的作者归于唐琬是否太一厢情愿？ 而唐琬又仅有这一首词流传于世，岂不蹊跷？所以根据以上的分析，我们可以推断，钗头凤·世情薄这首词并非唐琬所作！再有唐琬即便作了这首词，也绝没有必要让它流传于世，那不是自己找毙吗？那还是词中所说的瞒瞒瞒吗？岂不自相矛盾！但“世情薄，人情恶”这六个字，按记载确实有可能是唐琬做作。这六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需要探究。
沈园相会之后的事情
唐琬：
沈园相会之后，几年之后或者说一年之内，唐琬郁郁寡欢，积郁成疾，不久便死了。唐琬究竟为何如此离奇凑巧的死去？似乎和这次沈园相会有关，但如果之前和赵士程关系融洽，而赵士程又是一个重情之人，似乎陆游的一首词并不应该能改变什么，这里还需要仔细品味。
赵士程：
“千古伤心赵士程”，作为皇室后裔，娶了二婚夫人为正室，夫人死时才30多岁，竟终身未续弦，孤身一人，投笔从戎，战死疆场时才四十几岁！
陆游：
陆游一生7儿1女，活到85岁，还不时来沈园作诗回味当年。六十七岁的时候，重游沈园，看到自己当年题璧的《钗头凤》已经刻在石头上了。原文：“禹迹寺南有沈氏小园，四十年前尝题小阕壁间，偶复一到，而园已易主，刻小阕于石，读之怅然”
以上，我们罗列和分析了沈园爱情故事的来龙去脉，发现其中疑点重重，那么在这些历史记载和传闻之间，是否能梳理出一个合乎逻辑的故事经过呢？以使今天的文艺青年不至于只能面对一地鸡毛？
(待续)
探究陆游和唐琬的爱情真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