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terview / SALTYPINK
Text / SALTYPINK
Photography /CAROL TAM
Editor / VV
不论是七月扎营于富士山脚下的 KAWS,还是数年前拜访维多利亚港的大黄鸭,AllRightsReserved 创意工作室策划的诸多公共展览为世界不同地区的人们营造了共同记忆。这一次,AllRightsReserved 创意总监及策展人 SK Lam(林树鑫)与我们分享了他的职业历程、方法论与心得。
对话 SK Lam
SK Lam
ARR 创意总监及策展人
您曾在澳洲学习工作,能否就这段经历为我们稍作介绍?
高中毕业后,我前往澳洲悉尼 KVB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学习,主修摄影和多媒体。毕业后,澳洲电视台 Channel 9 因为我的多媒体背景聘用了我,我也没想那么多,就先去试试看。那几个月里,我一直在帮节目后期制作图像和字幕——他们觉得这叫做多媒体,但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恰好那时我的同学们邀请我共同创办一家多媒体公司,一群没有资金援助的年轻人凭着冲劲从零起步,成立了 Thinking Head。
Thinking Head 和《IdN》的合作非常顺利,展览活动参加者水平也很高,这成为了我们的重要履历,后来因此接到不少其他的案子。
Thinking Head 是如何起步的?
Thinking Head 在创立之初的四个月内没有接到任何案子,因为我们在澳洲还是无名之辈,只是毕业生,也没有丰富的作品集。后来,团队中的一位同事接了到来自《IdN》杂志的电话,他们有个艺术展计划从香港巡展到澳洲。我们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就接受了合作邀约。Thinking Head 和《IdN》的合作非常顺利,展览活动参加者水平也很高,这成为了我们的重要履历,后来因此接到不少其他的案子。
不过,Thinking Head 团队的问题是人太多,大约有七八个股东。每个人想做的东西不尽相同,案子谈不拢,事情难做好。就在这个时候,《IdN》的负责人联络我,问我有没有兴趣去杂志社工作。其实在与他们合作的期间,我就已经发想了一些概念。当时我想,我在澳洲已经待了十年,这或许是进入下一个阶段、回到香港探索新事物的契机,加上那时候我在香港的母亲身体不太好,就决定跟着《IdN》回到香港,那时候大约是 1997 年,就是香港回归的时候。
您曾担任《IdN》总经理及艺术总监,在杂志社的七年给您带来了哪些积累和感悟?
从澳洲回到香港后,只觉得在新环境里工作不错。我进去的时候甚至连待遇都没有问,过了几天才知道公司正面临财政上的挑战,遂开始思考财务问题的解决方案。我问同事,今年公司能不能不要给奖金,等到之后有盈余的时候再给大家,最后收到的答案基本都是 No(笑)。有些同事说如果都拿不到奖金,他们会控告公司,因为这违反合约。不过,部分同事跟我一样有理想,那就来想办法吧。
彼时的《IdN》有英文和中文版本,我和不同部门的同事沟通,一起重新检视并整顿了所有内容。我们改变杂志形式、调整内容走向,然后寻找新的经销商。《IdN》减少了技术性的内容(比如 Output、Photoshop),增加了讨论创意的内容。我们联络代理商,告诉他们杂志将要瞄准新的读者群,希望能够得到他们的支持。
我不禁自问:为什么总是旧世代,而不是新世代在做这些事情?为什么我们不投入行动?这是很纯粹、很直觉性的反思。
我的专长是创意发想、艺术指导、排版设计,以及定夺每期内容主题,所以我有总经理和艺术总监两个职称。作为艺术总监,我的绰号是「Optimus Prime」(《变形金刚》里的的擎天柱)。在《IdN》,我学到了完成项目的方式,以及与人合作的方法。最重要的是我接触了香港的创意与艺术产业,也受到了一些大师的影响。我不禁自问:为什么总是旧世代,而不是新世代在做这些事情?为什么我们不投入行动?这是很纯粹、很直觉性的反思。于是我们以一个人数很少的团队,开始到国际上去拓展市场、卖广告。
AllRightsReserved 这个名字有何寓意?
翻着我参与的《IdN》的最后一期,最后一行字即是 AllRightsReserved(保留所有权利),就决定使用这个结尾当作下一个开端,而 AllRightsReserved 也是一直以来我对所有创作保有的态度及尊重。
一个好的创作需要有良好的纪律。很多人认为两者难以分割,但其实愈能清晰划分,愈能带来好作品。
作为一位创意人士,您觉得工作与休闲之间能够做出清晰的划分吗?
一个好的创作需要有良好的纪律。很多人认为两者难以分割,但其实愈能清晰划分,愈能带来好作品。
如果没有成为创意人,您的理想职业会是什么?
那我可能什么都不是吧,哈哈!(笑)
将街头艺术构建为城市景观,
消解与观众的隔阂
「KAWS:HOLIDAY」(2019),Japan
(图片来源:@NK7)
约莫一个月前,全长 40 米的 COMPANION 悠然躺卧于日本静冈县富士山脚下,静静观赏着空中飘过的云朵。人们在它周围合影、露营、野餐、举办表演,或者和它一起放空,试着将烦恼抛诸脑后,全情享受四周的美景。
《KAWS: HOLIDAY》是艺术家 KAWS 迄今为止体量最大的作品,而帮助他实现这一构想的,正是由 SK Lam 创立主理的 AllRights Reserved(AAR)创意工作室。事实上,两方已有近十年合作关系,彼此成就了不少人们耳熟能详的精彩创作。
「KAWS:HOLIDAY」(2019), Korea
(图片来源:@AllRightsReserved)
「KAWS:HOLIDAY」(2019), Hong Kong
(图片来源:@NK7)
「KAWS:HOLIDAY」(2019), Taipei
(图片来源:@s.yin.h)
「KAWS:HOLIDAY」(2019), Japan
(图片来源:@harimaolee)
「收到 KAWS 传来的作品手稿时,我们都认为《KAWS: HOLIDAY》的概念很有趣,而且最适合在夏天落实,于是先在首尔展出,其后游走了台北及香港站。」作为 ARR 创意总监及策展人,SK 对于每个项目都记忆犹新。「这次,我们选址日本最具象征性的富士山作为第四站,首次举办了露营活动,邀请粉丝共同在大自然中欣赏作品。」不论是漂浮于港口之上,还是落座于广场中央,COMPANION 的降临总能为繁忙的都市生活注入一份快乐和新鲜感。人们相约而至,驻足观看,因为共同的喜爱和好奇相聚。
简单、包容、使人快乐,SK 在 ARR 企划的诸多展览都具备这些特质,这也是 KAWS 与 ARR 一拍即合的原因之一:「有关 KAWS,一个有趣的现象是他的作品很亲民:这可以是一件常人穿着的 T 恤,或是更精致的公仔,乃至较高层次的艺术品。不同范畴的人都能够拥有自己的 KAWS 产品,并非一定要具备某种条件才能去喜欢。我认为他已经成为一种文化,每个人都可以与他有关。」KAWS 兼收并蓄的包容态度是其大受欢迎的根本原因。
由上至下:
「KAWS:Passing Through」(2010), Hong Kong
「KAWS:BFF」(2016), Bangkok, Thailand
「KAWS:SEEING/WATCHING」(2018), Changsha
(图片来源:@AllRightsReserved)
从2010年在香港展出 KAWS 首件户外雕塑《Passing Through》,2014年巡展 COMPANION 新形象《Clean Slate》,到2016年于曼谷首次发布《BFF》,再到 2018 年 COMPANION 和 BFF 背靠背倚坐在长沙 IFS 建筑边缘。ARR 帮助 KAWS 将作品引入公共空间,主动消解艺术与大众生活之间的隔阂,又通过艺术展览、周边纪念与观众构建联系。来自街头的艺术逐渐成为当代都市景观的一部分,以另一种形式回归街头。
制造简单的快乐,
唤起童真回忆
「100 years before the birth of DORAEMON」(2012), Hong Kong
(图片来源:@AllRightsReserved)
继《KAWS: HOLIDAYS》第四站完美收官后,ARR 目前正在进行的项目是庆祝 9 月 3 日哆啦 A 梦的诞生。届时,ARR 旗下的 DING DONG 宅配便将发售一款全新铜像,这款铜像展现了哆啦 A 梦之父藤子·F·不二雄手持漫画钢笔的漫画家形象,向这位为世人带来无限欢乐的大师致敬。事实上,ARR 在此之前就曾呈现哆啦 A 梦诞生前100周年祭、哆啦 A 梦邮局、Stand by Me 哆啦 A 梦快闪店等特别企划。随之诞生的时空穿梭浮床、铃铛冰格等妙趣横生的联名活动周边也是漫画粉丝的心头好。
「当时,日本节目企划制作及商品授权公司 ShoPro 联络我们,有意合作展出哆啦 A 梦和创作动画,加上藤子·F·不二雄博物馆也希望我们能在亚洲策划大型的哆啦 A 梦展览活动,就有了做哆啦 A 梦诞生前 100 周年祭的契机。」K 回忆道。2012 年,100 只哆啦 A 梦带齐 100 件法宝列阵香港海港城,一时间在社交媒体上风头无两,ARR 也因而备受关注。
「100 years before the birth of DORAEMON」(2012), Hong Kong
(图片来源:@AllRightsReserved)
这场展览涉及高概念策展思路,获得了空前成功,后于东京、台北、高雄、北京、上海和吉隆坡巡回展出。SK 将策展初衷归纳为「Simple Happiness」(简单的快乐):「香港毕竟是一个商业城市,很多事情难免会以金钱衡量,但我们并没有想那么多。与哆啦 A 梦的精神一样,展览带来了围绕友情、亲情、爱情与童真的愉悦感,鼓励人们放下生活的枷锁与成见。加上是哆啦A梦在香港举办的首个大型展览,公众都感到特别兴奋和愉快。」
「哆啦 A 梦的成功为 ARR 打下了一剂强心针,大家都希望能够将『Simple Happiness』的精神坚持下去。」
与此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便是 2013 年夏季拜访维多利亚港的「大黄鸭」。SK 坦言,「哆啦 A 梦的成功为 ARR 打下了一剂强心针,大家都希望能够将『Simple Happiness』的精神坚持下去。」他们与荷兰艺术家 Florentijn Hofman 达成合作,决定把他作品中独具疗愈能力的充气橡皮鸭带到尖沙咀附近海面,为香港举办首个海上展览。这只巨鸭高 16.5 米,宽 20 米,长 32 米,有着明黄色的身体和橘色的扁嘴,造型与普通橡皮鸭并无二致。它憨态可掬地介入维港高楼林立、游人如织的标准繁荣图景,轻而易举就让这片与经济贸易关联甚密的港口变成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大浴缸。
「Rubber Duck Project」(2013), Hong Kong
(图片来源:@AllRightsReserved)
接受采访时,Hofman 对作品给出了简单的注解——橡皮鸭不分年龄、种族、疆界,既能唤起许多人的童年回忆,也能使原本互不交集的人们共聚于城市一角。在长达一个月的展览期间内,大黄鸭吸引超过800万人前来观赏,并催生出「黄鸭经济」:小贩开始兜售橡胶鸭玩具;情侣将巨鸭选作婚纱照背景;茶餐厅则推出黄鸭造型点心……作为主办方,海港城更是赚足了人气。不过,慈善才是 ARR 企划中的核心组成,展览现场发售的 1000 只限量微型黄鸭是唯一官方认证的「商业活动」,所得款项均用于精神疾病患者的慈善基金会筹款。
创造新 IP,
陪伴城市一同成长
「I AM HERE」(2013), Chengdu
(图片来源:@AllRightsReserved)
除了与各大 IP 持续合作,ARR 亦开始尝试创造新的 IP,IFS 建筑外立面上的大熊猫艺术装置《I AM HERE》就是经典案例之一。2014年初,ARR 联手英国艺术家 Lawrence Argent 策划全球最大熊猫慈善艺术展,以 15 米高、13 吨重的黑白两色熊猫爬墙雕塑为成都 IFS 开业造势。如果在五年前和成都出租车司机说「带我去 IFS」,他们可能还不熟悉这几个英文字母。但现在,他们会很快反应过来「是要去大熊猫那里」。援引当地风土人情的同时,ARR 为成都塑造了一个全新地标。
由上至下:
「Yayoi Kusama: Dots Obsession. Soul of Pumpkin」(2007), Hong Kong
「MONCLER Destination」(2017), Hong Kong
(图片来源:@AllRightsReserved)
ARR 的诸多项目都具备在地性,一边重现集体记忆,一边制造新的集体记忆。SK 表示团队会因应项目的地理位置与文化背景塑造惊喜、引发共鸣。只有了解当地文化,才能从中获得灵感与想法。接着他又补充道:「当中固然有利弊,但我很少采用批判的态度行事,建设性的手法可以让我遇到知音,与更多人共享理念。」
由上至下:
「Bubblecoat Elephant」(2017), Shenzhen
「CHANEL:MADEMOISELLE PRIV Camellia Light」(2018), Hong Kong
(图片来源:@AllRightsReserved)
一件永久作品最具价值的因素就是陪伴城市一起成长,公共艺术装置可以让世界留意到这个地方,能带来新鲜感与惊喜。
「为一个城市创作主题装置是一件有趣的事情。这些作品以一个观察者的身份来观看这个地方,联系了城市每一天的发展。」谈及《I AM HERE》,SK 这样总结。「在我看来,一件永久作品最具价值的因素就是陪伴城市一起成长,公共艺术装置可以让世界留意到这个地方,能带来新鲜感与惊喜。前来欣赏雕塑的游人或许不认识艺术家,但作品足以引起大众的好奇心去认识和了解。或许有人会每日途经雕塑现场,与作品每日相见对望,从而建立一个互动的关系。」
延伸可持续项目,
探索创作的可能性
由上至下:
「1600 Pandas World Tour」(2014), Thailand
「1600 Pandas World Tour」(2014), Malaysia
(图片来源:@AllRightsReserved)
通常情况下,创意策划都会避讳自我重复,ARR 却似乎总能拓展延伸同一根系的创意。2014 年圣诞季,ARR 为香港希慎广场构思「RE: MAKE A WISH」圣诞球项目:他们从香港回收了 36464 个废弃塑料瓶,先将之转化为等量的再造塑料,再重塑成色彩斑斓的圣诞球,放入扭蛋机,每扭一次收费港币 50 元,所得款项均捐送给救助儿童会。为了增加圣诞球的趣味度,ARR 邀请众多艺术家及品牌设计装饰图案,其中不仅包括 Baby Milo、LINE FRIENDS,还有摄影艺术家荒木经惟、设计二人组 Craig & Karl、插画艺术家 Jeremyville、时装设计师 Phillip Lim 等。
「1600 Pandas World Tour」(2014), Hong Kong
(图片来源:@AllRightsReserved)
给客户做方案,就像是种一粒种子,如果能有机会让种子发芽,这就是项目的可持续性。
「项目开启时,一万多个圣诞球很快就被清空了。」SK 说道。「我们意识到这里面还有很大的受众空间。」第二年,希慎广场再度联手 ARR 推出「RE: SHARE A WISH」圣诞球项目,不过在保留原意的基础上优化了阵容和形式。圣诞球的设计阵容扩大了一倍,并加设「限量大师级圣诞球扭蛋」。普通扭蛋机升级为「全球首座圣诞球联动机关」,分设圣诞球工厂、圣诞球邮局和圣诞球列车,增强参与体验,收获了极佳的反响。作为创意人,SK 擅长发散思考,且勤于研究创新,但他也深知好点子可以生长、延展:「给客户做方案,就像是种一粒种子,如果能有机会让种子发芽,这就是项目的可持续性。」
「1600 Pandas World Tour」(2014), Hong Kong
(图片来源:@AllRightsReserved)
有趣的是,我们从事创作多年,契机总是自然出现。也许这个想法当下无法实践,但不代表往后不能发生,日积月累之下的研究成果,总能帮助日后持续的发展。
当然,可持续性决非堕怠的借口。「我们在策划项目时并没有一套特定方程式,每个新项目都是一个挑战,需酌情分析协调,才能创作出理想方案。」这时 SK 又说道。「有趣的是,我们从事创作多年,契机总是自然出现。也许这个想法当下无法实践,但不代表往后不能发生,日积月累之下的研究成果,总能帮助日后持续的发展。」
采访末尾,SK 向我们透露介绍了 ARR 接下来的全新概念创意项目 Meet_ Gallery:「这个项目旨在连接不同领域的当代艺术家、雕塑家、装置创作者,以及热爱摄影、影像、动画及文字的创作单位,将从未面世的崭新意念转化成全新作品。同时不再局限于地域与美术馆的限制,以更新的媒介与构想刷新创作体验,由此建立价值。我们从事创作 18 年,一直策划不同类型的展览和广告,未来希望继续探索更多创作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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