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形的绳子

四位结伴探险的驴友一起掉进了陷阱里,陷阱深约五米,四壁垂直光滑,没有辅助工具,徒手是爬不上去的。四人分别是老赵,老张,老沈,小李。带老字的三位年龄相仿,都是油腻的中年大叔,小李是一个大一的学生。身处险境,人都会各自为战,小心提防,忙于逃生。可是眼下的情景需要他们团结起来,方有一线生机。他们也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那就是搭人梯,顶一个人上去。关于顶谁上去的问题,经老张提议,老赵和老沈附议,小李愉快地接受了这个任务,并发下重誓,出去之后我保证不抛弃诸位信任我的大哥。

四人困于井底,都试图在地面之下挖到一些可以用来逃生的东西,三位中年人也许是受上天眷顾,每人得到了一根长约五米的隐形的绳子。绳子的使用规则是这样的,绳子只对第一个发现它的人可见、有用,也只有使用者才能解开或者弄断它。搭人梯之前,三位中年人都趁小李不备,在他身上系上了属于自己的绳子。

小李顺着人梯爬上去,双手摸到了井沿,用手攀住,四肢发力,终于将整个双臂搭在了井沿上,胸部以上可算是高出了地平线。眼睛看到了外面的世界,绿叶,鲜花,透过密林的金子般的阳光。小李心中喜悦,浑身来劲,自信满满,然后猛然发力,试图将上半身带出井沿,将膝盖或脚尖扒在井沿上。这个动作比单杠五练习上杆的难度还低,对小李来说是轻而易举的。可他居然没有成功。仿佛就是在某个关键时刻被拽了下去,缺了一分力。小李不信邪,一连试了十几次,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但还是没能成功。

井底的三个中年人一直为小李加油打气,可也一直不敢放开手里的绳子。所谓一线希望,那是他们最后的一线生机。终于,小李力竭,从井沿上掉下去,心碎而亡。

经过短暂的象征性的悲伤之后,三人逐渐意识到,地上躺着的是他们的晚餐。而人一旦在生存面前达成共识,什么金科玉律都是狗屁。他们分食了小李的尸体。接下来要互相提防了,他们制定了和平协议,依靠井壁,三人分坐在了等边三角形的三个顶点上。然而资源是有限的,生存是残酷的,三足鼎立的假象熬不住饥饿和死亡的不断造访。不夸张地说,如果没有痛苦,人就会不断地忘记自己,最后为了生存也可以吃掉自己。此时此刻,能意识到联盟的重要性的都不是傻蛋。或者说,面对过生存这个问题的人都不会太傻。最后老张和老赵结盟分食了老沈。这不是因为老沈体重最大,可以多吃几天,而是因为老张和老赵心里都明白,若是选择了老沈做盟友,那么在接下来这场关于生存的二进一的决赛里面,他们的胜算都很小。所谓远见,不过如此尔。

最后,他们都死了,且不管是老张杀死了老赵,还是老赵活到了最后。他们几乎都在临死前幡然悔悟:也许当初松开手中的绳子,大家都会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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