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ve Through This:自杀未遂幸存者的勇敢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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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127日凌晨,女记者段丹峰因未婚夫出轨而坠楼自杀身亡的消息引发了媒体圈内部和社会公众的讨论。现代社会中,「为情自杀」只是造成自杀悲剧诸多原因中的一种。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曾发布的报告,每年全球共有80万人因自杀丧命,平均每40秒就有一个自杀身亡者。然而时至今日,与自杀有关的禁忌和耻辱感仍持续存在,人们通常不寻求帮助而总是独自一人面对。即使在高度发达的美国,也不例外。


为此,Dese'Rae L. Stage(以下简称「斯特奇」),一位自学成才的摄影师、作家,同时也是一位自杀未遂的幸存者,创设项目及网站Live Through This,吸引那些在社会文化影响下,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自杀未遂的幸存者,鼓励他们分享他们的故事,并公开他们的名字和面孔,以提高人们预防自杀的意识,拯救那些正处在自杀边缘的人。






整理|王芸婷

图片|Dese'Rae L. Stage




Live Through This:让自杀未遂者发声

「我是有过9年自我伤害经历和自杀企图的幸存者」斯特奇说。2004年,她被诊断出患有双向情感障碍(躁郁症),吃了很多很多药。「那些药物只是扼杀了我的性冲动,让我比以前更加疲倦和沮丧,除此之外别无他用。」2004-2013近十年间,她多次通过割脉等方式意图自杀。在斯特奇看来,自己的自杀行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自己是女同性恋者,且拥有一段相互虐待的女同性恋关系。她们之间经历了连续不断的家庭暴力,一开始只是恐吓,后来推推搡搡,到最后,便是毫不顾忌的拳打脚踢。


一次,她的同伴令她眼眶青肿,而她不得不那样去工作。「我们在一起工作——我们几乎一起去做所有的事情。所以,当我带着青肿的眼眶去工作。我记得有个人盯着我,开了个极为粗鲁的具有性暗示意味的笑话。而她当时就站在我旁边,那让我觉得非常屈辱。」


斯特奇为周围女同性恋们受到伴侣暴力却保持沉默而感到困扰,「我认为这种事情发生的次数绝对比任何人知道的都要多,因为我们生活在一个异性恋的社会,女孩与女孩之间的暴力,真的不会有人相信。我们甚至不承认它是真实的,或者可以被作为家庭暴力对待。」


多次自杀未遂后,斯特奇开始通过谷歌检索「自杀幸存者」。然而,她发现的都是那些已经失去了他们至爱的人,而不是像她一样的,曾经尝试死亡却活下来的人。在斯特奇看来,那些自杀未遂者大都为曾经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感到羞愧,以至于他们从不去谈论那些事情,「他们困惑于未来该如何度过,他们感到被误解且非常孤独。」


根据亲身经历,斯特奇清楚地知道这样的隔离可能是致命的,于是她决定采取行动。在她看来,这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曾与心理疾病和自我伤害进行过无止境的斗争,更为重要的是,她感受到了自杀者给身边人所带来的损失,以及整个国家为自杀未遂者所提供的资源极度匮乏。正如斯特奇所说的那样,在美国,自杀是十大死亡原因之一,每年大约有40000美国人自杀。


作为一名自学成才的摄影师,斯特奇创造了通过多媒体讲述自杀未遂者故事的项目——Live Through This。她为自杀未遂的幸存者们提供平台,鼓励他们以开放的精神,详细讲述他们的故事,他们曾经做过的自杀尝试,他们目前的情况如何。并谈论他们现在是否高兴,是否不高兴,或者是否仍有可能死于自杀。最后,斯特奇会为他们拍照,并将故事和他们的肖像放在Live Through This官网。


「自杀会影响我们所有人」如今,斯特奇已经主修了心理学学位,并接受了危机干预培训。自2013年项目创建至201610月,她已经面见了美国30个城市中的171名幸存者,有更多的人想分享他们的故事,而她也准备一个个去见他们。「我并不喜欢谈论我生活过的那段时间,它造成了伤害,那是痛苦的。我也知道有人会因此评判你。但我想,因为我对此保持了一种开放的心态,所以一些好的事情发生了,而其他类似的人也能知道他们并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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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特奇


十位自杀未遂的幸存者

根据自杀未遂幸存者的叙述,他们自杀的原因多种多样,有的是患有心理疾病,有的是因为身体残疾被周围人嘲笑,有的是出于与家庭环境、社会环境、文化环境的冲突,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在这里,我们简要摘取了其中十位幸存者的叙述,希冀通过这些简略的侧面,展示他们内心的困苦和挣扎,以及已经和正在做出的努力。

1.Anita Estra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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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二十岁左右时,「抑郁」确实变得更加明显,已经成为一个不能忽视的问题。我在20岁出头时被诊断为患有非典型性焦虑,在第一次尝试自杀未遂之后,他们将「我的诊断」更改为双相性精神障碍。嗯,那确实能够解释所有那些如潮的思绪以及所有的事情。


第一次试图自杀——我推测应该是在2005年,我24岁的时候。第二次自杀未遂是在2008年,那一次非常尴尬。因为我当时在一家医院的ICU工作,在同样的重症监护病房里,我接受了治疗……我没有办法告诉那些我爱的人,我再也不会那样做,因为我并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不再会那样做。我无法告诉他们未来会怎样。我不知道是否一切会变得更糟,是否药物治疗将不起作用,是否当我无法支付药物和治疗时,我的情况会有所改变。


2.Carlton Dav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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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试图自杀之后,我记得我躺在一个已经死去的男人旁边的床上,一整晚感受着他死亡的气息。我对自己说,「好,我想活下去」,我说「我要活下去。」通过这样的方式,我下定了决心。我结束在耶鲁大学医学院精神科的治疗,并且开始尝试一些艺术和设计方面的东西,那让我的生活继续下去。但是,我仍然意识到,我是一个遭受着周期性抑郁和严重抑郁的人,会有周期性的严重狂躁和兴奋,我经常会熬夜去做事情。


「我记得那时我会阅读希薇亚普拉斯的作品」,因为我觉得自己和她很像。她说的一段话就像是在描述我的生活:「我的生活仿佛被两股电流带动着,奇迹般地运转:充满欢乐的积极和令人绝望的消极;无论是哪一个在任何时候主宰我的生活,情绪都会奔涌如洪水。现在我被绝望淹没,几近歇斯底里,我感觉我快要窒息。」



3.ElsaSjuneson-Hen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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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推到死亡边缘的并非心理问题,而是我的同龄人……我在一所中学上学,他们取笑我是盲聋孩子。在中学被取笑和在高中被取笑的不同之处在于,在中学,他们只是认为你非常奇怪,他们并不真的理解失明或失聪是什么感觉。他们只会那样做,「噢,你有一个助听器,让我对着它吹个口哨」,或者,你知道,他们会在楼梯上绊倒你,或者他们会取笑你看起来像一个女巫,但是他们不会那样说:「如果我看不见,我会杀了我自己……」


我的大多数朋友都是通过网络认识,我会去网上聊天室聊天或者做类似的事情……一度,我处在一种非常糟糕的境地,有个人在聊天室对我说「嗯,你应该杀了你自己。」我看着他的话,你知道吗,实际上那听起来像一个完美的好主意。


4.Suzanne Mill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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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属于中上阶层,可能是我所有朋友里最富裕的。我去私立学校上学,在夏天去参加夏令营。我拥有一切可以拥有的东西。我们有一个很好的房子,我有男朋友,也有很多朋友。然而,对那些我毫不在乎。


在我的家庭里,无论何事,我的妈妈都是最为重要的。我的妈妈感觉如何?她打算如何处理事情?你真的没有时间心情不好,你不被允许应该有机会去感觉糟糕。如果你开始有类似的感觉或有所表达,你会听到「你的妈妈同一个患有精神分裂症的母亲一起长大,她甚至没有爸爸。你有爸爸而且你有一个美好的房子」那令我非常愧疚。她会说:「噢,那都令你感到伤心?我还曾一度无家可归。」



5.Grace Ki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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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成长是非常非常宗教式的。我的父母每周会送我去教堂,一周三天。所以我真的相信我将会下地狱,我也认为我这一生将不可能感觉到快乐。我有一个不能告诉父母的可怕秘密,因为他们如此的信仰宗教。我在4岁时意识到我是同性恋,我只是觉得生活里没有希望……我永恒的灵魂是被诅咒的,而且……我这一生都不快乐,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大概从4岁到24岁,我一直都非常沮丧。在我8岁时我就想要杀死我自己,但是我选择了未来的一天。由于整个亚洲家庭压力的原因,我选择在大学毕业后成为一名科学家或一位医生。我认为,我至少要上完大学,再结束生命。因为一些临时的原因,我的想法并未实现,没有任何意义。



6.ReneSever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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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人……我真的很想再见到那个人……他打了我一巴掌。他那一巴掌吓坏了我。他好像在说:「嘿,醒醒,醒醒。」


我只听见他说,「他还有呼吸」。他们为我叫来了一辆救护车。我在救护车中完全苏醒过来,极度痛苦——钻心的疼痛。当时我能想到的只有我的妈妈……他们好像对我说:「你希望我们打电话给谁?」我回:「我妈妈,我妈妈,现在就打。」



7.DominickQuaglia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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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伤口……我每天仍然有这些想法。每隔一段时间,我会想一想,「为什么我在这里?什么东西让我拴在这里,就在这里?」


我遇见过很多人,他们都觉得我非常棒,我很健谈,容易沟通,也非常有趣。他们给了我所有这些赞美或者恭维,我很喜欢,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但是我不知道有多少是真的。我不知道有多少次,我不过是在戴着面具表演,或者其他。当我那样做的时候,我失去了绝大部分的自我认同。有一段时间我甚至不知道我是谁。我不知道我成为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因为我真的粉碎了我自己所拥有的自我形象。这是最难应付的事情——试图重建自我认识,那需要花费很长时间,但是最终,我又找到了一部分自我。



8.Matt Fri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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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13岁的时候,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遭受着沮丧带来的痛苦。由于那个时候年纪小,所以我只能记得处于沮丧中是什么感觉,或者会带来哪些问题,但是当时我并不知道那是抑郁症。我记得那时候我的大脑里开始出现很多暴力的想法,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也不知道该如何与别人谈论那些,于是我就把它藏在心里,憋在心底,以致到了那种我想我再也不可能去和别人谈论的程度。我告诉自己:「好的,我再也不会去跟任何人谈论这件事了。」我猜想,在那个时候我已经做出了我的决定。在那之后,我并不能确定那些日子是如何度过的,但是我决定永远不会跟人谈论它,我只是将它雪藏起来。


之后十年,我像是过着双重的生活。我会对每一个人微笑,我的家人和朋友。但是在心里,我是真的感觉悲伤和困扰,而且从未敞开心扉。我的意思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把它隐藏的很好,但是最终……我不知道如何过渡到故事的下一阶段,但我认为,在几年后,我开始有一些想法,例如,「除非我结束我的生命,否则这永远不会停止。」



9.Kristy Billingsl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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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事可以追溯到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从我记事开始,我就一直想象死亡。我仍然记得小时候晚上躺在床上,思考死亡。伴随我的成长,那些关于死亡的想法发展的越来越多。我忽略了它,直至我成为一名青少年。当我十几岁的时候,我想我只是和大多数正常的青少年所想的一样,在很大程度上我这样认为。但那些想法却发展到让我开始寻找方法来伤害自己,而且我的确那样做了…我感觉对我来说那像是一种释放。


当我十六岁时,我第一次为此走进医院。我告诉妈妈我想要杀了我自己,我已经用刀将自己伤的非常严重,她带我去了医院。这一切非常的常规,那就是他们处理此事的方式。就好像我只是图表中的一个数字:「送你到这个房间和这个房间,而且,是的,我们要在这监狱的外面保护你。」他们觉得那似乎并不重要,并且说:「好的,你需要去找精神病医生,需要吃药,需要回到你的生活中去,明天就去上学。」


第二天,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从那开始,我开始吃药,看精神病医生。我讨厌从那开始后的每一分钟,因为它并没有帮助到我。我做精神病治疗已经七年,那并没有解决我生活中任何深层次的问题,只是从表面上解决了一些问题,例如,我这周该做什么。



10.Leanne Kloc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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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尝试自杀之后,我身在医院,第一次感觉自己是正常的。因为在医院里每一个人都有问题,那是第一次你可以做你自己,就像有人会对你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那就像是有人说:「嘿,当你在晚上驾驶你的汽车,你会想要把它撞上树吗?我那样想过,我理解,我一直在你身边。」


我真的记得有一个人确实把车撞上了树。那真的非常有趣,那是第一次我意识到自己并不孤单。那些事让我意识到如果我敞开心扉,也许更多的人会因此打开自我。我讨厌被打开,但是那是我一直在做的事情,而且通过这种方式,我发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喜欢我,也有越来越多与我有类似问题的人开始融入我的生活——或者至少对那些问题能够理解和心领神会——并且推动着其他没有那样做的人加入进来。


我想大多数人在经历的一个巨大的问题就是,搞清楚有谁愿意理解自己。就像当你说,「嘿,我今晚不能起床出门去参加那个聚会,因为床之外是可怕的,地板就像熔岩一样」。他们可能会说,「噢,明白了,明天我将会来检查你,确保你活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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