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稿精选│谈谈这个自我隔离的deviant——翁维铨

翁维铨1949年生于香港。1969年至1971年修读摄影并任职助理摄影师。1971年获美国加州洛杉矶艺术中心学院荣誉艺术学士，拍摄了一部三十分钟的记录片《洛城的一天》。1972年回香港任摄影师，1973年举办第一次个人摄影展，由已故华裔摄影大师黄宗沾赞助。1979年完成第一部剧情片《行规》，然后执导了《再生人》、《荒漠人》、《三文治》等片。现任教于香港演艺学院电影电视学院。
上文基本上是百科词条里包含的所有内容了，可以料想，翁维铨的作品数量和影响力在香港电影的洪流中不过是九牛一毛，哪怕是在新浪潮的导演中间来看，翁也决不是成功的，但往往就是这种为世俗所不容的才情，赋予了其打动影迷的新的力量。新艺城的一位大佬曾经这样说：任由导演去拍他们心目中要拍的电影是不容再犯的错误。于那个时代翁维铨无疑就是一个错误，而且是本质上的，他甚至缺少徐克那样矫枉归正的能力。
翁维铨还有不同于大多数新浪潮导演的是，他的西方学习背景并不是以电影为主，他在加州主修的是摄影专业，回港之后也举办过多次自己的摄影展。也因此他的电影生涯开端于给纪录片做摄影师，而并不是同大多数新浪潮导演一样进入电视台磨练，我想这也是他后来迟迟无法对自己风格进行成功的大众化修正的原因。
76年的时候英国独立电视台来港拍摄一部有关毒品的纪录片《白粉歌剧》，聘请翁维铨担任摄影，因此他在港岛西环一代跟不少毒品有关人士人生活一段时间，这些经历也都成了他后来拍摄第一部作品《行规》的创作来源。新浪潮导演一般都有强烈的个人表达欲望，而犯罪题材提供了多种刻画人性和反应现实的可能。所以很多导演出道的时候，都选择了犯罪题材，翁维铨也不例外。
不过《行规》我并没有看过，在网上找过很久但不外乎都是王敏德那一版。即便如此参照香港电影新浪潮一书，我还是对这部电影的台前幕后有了一些认识，影片中的所谓“行规”，大抵是“潜规则”的意思，破坏“行规”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翁维铨对待这部作品的态度不可谓不认真，很多细节都追求写实以此达到自己期望的结果，不过因为不能确切地看到全片，所以无法有更深切的认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翁维铨在自己的第一部作品就大胆揭露官僚体制的种种问题，此举绝非常人所能为。
翁维铨的第二部作品《再生人》是其作品中名气最大的一部，这多少有些得益于林子祥的主演。坦白来讲这是一部极其平庸的作品，影片把电脑特技、天文星象、木偶、占卜等等科幻元素一并杂糅，以一个三尸命案打底，利用观众的好奇心制造戏剧悬疑的效果，不过十分刻意。如果说大多数的新浪潮导演能做到有佳句无佳章，那么再生人在我看来连佳句的效果都没有做出，全片更像是噱头拼接，可以感受得到，翁维铨希望做出一些突破与改变，以此来赢得市场，可惜市场需要的是鬼马智多星而不是再生人。
翁维铨的第三部作品《荒漠人》，是他和左派公司银都合作，自己筹资在大陆拍摄的一部戏，他虽然不是第一个在大陆拍戏的非左派导演（第一个打死也想不到是杜琪峰），但也算是早期为数不多里的一个。这部戏我也没有看完，不过从剧情也看得出这部戏可能是最能体现翁维铨的优点与个性的作品。
翁维铨的最后一部电影《三文治》也是新浪潮导演惯用的题材，也是我颇为爱看的类型片，通过描述叛逆少年的悲剧来反映青年人的迷茫和社会层面的诸多问题。单就剧情来看，这部戏应该是翁维铨作品中最好的一部，讲述三个“死党”的故事：阿占和阿肥一起长大，胆小懦弱的阿肥视高大帅气的阿占为偶像，阿猫是阿占的女友，同时也是阿肥的暗恋对象。由于受教育程度不高，阿占和阿肥只能靠打零工为生。因为阿猫怀孕，阿占和阿肥便拼命赚钱，并打算让阿猫到美国产子。他们同时打几份工，还是赚不到去美国的钱，无奈之下，三人绑架了东家的女儿，勒索了5万港币。钱筹到了，却因为没有稳定的工作，他们被美国移民官拒签了。为逃避警察的抓捕，三人躲到小岛上。刚好碰上之前被他们绑架的小女孩落水，阿占和阿肥不顾暴露的危险奋力抢救，当阿占把孩子抱上船的时候，阿肥却被暗涌吞噬了。与同期其他导演的作品对比来看，三文治的批判性并不算十分尖锐（比如地狱无门），但就翁维铨自身而言，三文治又是一次新的尝试，而这也几乎是他最后一次向市场寻求突破了。
87年的时候，翁维铨还与别人合作拍摄了一部记录电影《金三角鸦片军阀揭秘》，与之前力求突破、稳中求变不同，这次他几乎可以用铤而走险来形容，对于这部戏我们不能再苛求太多了，翁维铨至少让我们看到了比文字图片鲜活的多的影像资料，以这样一部记录式的电影为自己的导演生涯画上句号也算是一种返璞归真的做法了。
翁维铨在访谈中说其是一个自我隔离的人，是一个deviant。但其实纵观他的几部作品，并不是过分极端或是离经叛道，他拥有新浪潮导演共有的特点，意识前卫，风格出奇，但他又有自己的可贵之处，就是他在自己短暂生涯里不断突破、求变的精神，而且这种改变是彻底的，不单是形式上的。如今的翁维铨虽然不再做导演，但却没有远离电影这个行当，以一位授业者的身份传教自己的电影感悟，同时接受来自门下的认可或许是这个异类较为圆满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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