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不是永别,遗忘才是。
一个人的篮球队
Renascence
今年1月,WCBA全明星赛上出现了一支特殊的篮球队。
三个50多岁的大叔,一个24岁的年轻小伙,还有一个14岁的小女孩。
章法全无的运球、传球,笨拙蹩脚的投篮,却打赢了拿下奥运金牌的女篮姑娘们,赢得了全场所有人的起立致敬。
两年前一位16岁的篮球少年去世,他捐出的器官分别救活了7位垂危的病人。
两年后他们当中的5个人组成了这支篮球队,完成了少年生前的梦想。
他们是五个人,也是一个人。
他们都是“叶沙”。
叶沙是一名16岁少年,品学兼优,一米八的个子,酷爱打篮球,梦想是当一名优秀的脑科医生。
也许是天妒英才,那天他突发脑溢血,甚至没有给父母留下只字片语。
在儿子生命的最后一刻,叶沙的父母郑重作出决定,捐出叶沙的器官,实现他生前救死扶伤的理想。
面对至亲的离去已是极度的悲痛,更何况还留不下完整的他,这对逝者亲属来说太残忍了。
在签署捐献协议勾选器官时,叶沙爸爸犹豫了:“我可以留一样吗?”
工作人员不忍心拒绝,说:好。
本想留下儿子的肺,但得知当时已匹配的一个孩子心肺都需要移植,病情已经十万火急时,这个面容憔悴的男人不再犹豫:“好,好,不就是一个勾吗。”
最终叶沙的心、肺、肝、两个肾、一对眼角膜,救活了7个急需器官移植的病人。
得知叶沙生前有个愿望——和专业篮球队打一场比赛,其中五位来自全国各地素不相识的人自愿站出来,共同组成了这支“一个人的篮球队”。
他们身上的球衣号:20,1,7,4,27,合起来刚好是2017年4月27日。
队员们永远不会忘记,那是16岁少年叶沙离开的日子,也是他们重获新生的日子。
球队的发起人刘福今年49岁,出生在湖南农村,18岁起就一直和煤矿打交道,十几年的尘肺病,每呼吸一下都像是刀割在肺管子上。
2015年他的妻子意外去世,当地红十字会找来,商谈能否捐出妻子完好的器官。
可农村人哪里听过什么器官捐献呀,一开始他和儿子怎么也接受不了。
但一想到自己被肺病折磨了二十多年,如果捐出器官能救别人的命,也算是让妻子用另一种方式活下去了吧。
后来妻子捐出的两个肾一个肝挽救了三个人的生命,两年后的4月27日,病入膏肓急需换肺的刘福也等来了叶沙的“礼物”。
他觉得这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可术后的恢复也同样面临痛苦。为了更好的适应身体机能,他坚持不用任何镇痛措施,疼到满身冷汗也没向医生开口。
“我告诉自己咬牙也要挺过去,我得为叶沙活着,我得让他的肺健康。”
52岁的周斌是队里唯一会打篮球的队员。
他在广西的一个小镇任司法所所长,当地凡是提到他的无不夸他爱岗敬业,朴实豪爽。
热心肠的周斌觉得人生就要发挥光和热,在任26年起早贪黑下基层,帮群众解决问题,闲下来爱打篮球,是同龄人中的运动健将。
被确诊肝萎缩的那一刻他几乎无法相信,妻子偷偷去问医生,得到的是三个月的最后期限。
是叶沙年轻的生命把他从死神手里救了回来。
得知救助自己的是一名16岁的少年,52岁的周斌震惊又惋惜:“他才16岁啊,正是需要长身体的时候,他的生命就终止了……”
他在自己的病床上,向他致了一个最高的敬礼。
50岁的胡伟是叶沙的肾。
他来自江西,有家族病史,多年前母亲死于肾病,到了2016年,他自己也确诊了尿毒症。
在肾脏移植手术前,他隔天要做一次透析,一做就是4个小时,每天还要吃四次药,连喝水都是一种奢望。
还有23岁的铲车司机黄山,因为长期上夜班,圆锥角膜病变,大好青年眼看就要失明。
继承了叶沙的眼角膜后,他终于可以再次看清身边的世界。
内向沉默的小黄不爱说话,但提起叶沙,他总是流露出多几分亲切。
“我不知道他是谁,叫什么,也不知道他多大,我只有保护好自己的眼睛,早日康复,代替他继续看这个世界。”
叶沙的另一只眼角膜捐给了13岁的小女孩颜晶。
这个来自湘西大山的小姑娘,一出生右眼上就带着一块浑白色的肿瘤。
长大后她渐渐明白这不是什么“胎记”,而是一颗不定时炸弹,随时有可能夺走她的生命。
做完角膜移植手术后,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好久,尤其是右眼亮晶晶的,好像在跟她说话。
“我会特别注意这只眼睛有什么状况,如果很累了,会先闭上自己的右眼,因为这也是叶沙哥哥的。”
本着器官捐献的“双盲原则”,保护双方隐私,受益人和捐赠家属之间本是互不交流的。
但得知了少年叶沙生前的愿望是和专业篮球队打一场比赛,他们丝毫不介意隐私的暴露,义无反顾地组成了这支“一个人的篮球队”。
“难道我一个获得生命延续的人,不应该为捐献的人,去实现他的愿望吗?我应当努力去帮他做帮他完成!”
“我们是叶沙的受益者,叶沙的愿望就是我们的愿望。”
可面对WCBA的明星球员们,叶沙队的球员们实在太业余了,有的甚至从来没摸过篮球,训练起来太难了。
什么是篮板?哪里是三分?队形怎么站?
他们在球场上一遍遍练习,挥汗如雨,看到球衣上的“叶沙”,再苦再累也没人放弃。
最后一天节目组请来了巴特尔教练,鼓励他们发挥长处,通力合作。
像一支真正的球队那样,为叶沙而战。
上场前,女篮的姑娘们和队员们调侃:“看到我们的三分球盖帽了吗?害怕吗?”
队员们老实回答:“有点。”
但只要想到叶沙,队员们的心里就一下子涌起无限的勇气。
比赛那天,球场上人头攒动,红旗飞扬,呐喊震天,叶沙队的队员们收拾行装,昂首挺胸步入赛场。
“叶沙,这是你的梦,今天,我们来了!”
一声哨响,比赛开始!
队员们激烈胶着,前锋后卫各守其责,叶沙队的勇士们动作尽管笨拙生疏,却一丝不苟,俨然一场真正的专业赛。
在女篮姑娘们的“助攻”下,周斌投进了全场所有的三分球,最后一个球进的时候,他已经激动的热泪盈眶。
最后的篮板罚球,比赛时间已到,但裁判却没有吹哨——全场都在为叶沙队默默“放水”,希望他们能赢。
小姑娘颜晶一投不中,急得女篮的大姐姐们围了过来,七手八脚比划着帮她修正动作。
当她再次起跳投篮,终于完美命中——叶沙队获胜!
红灯亮起的瞬间,整个观众席都沸腾了,所有人起立欢呼,呐喊鼓掌,向这场伟大的友谊赛致敬,也向这支光荣的球队致敬。
面对观众席,周斌喘着气激动地说:“虽然我们打得不够好,但是我们帮叶沙实现了愿望,我们就是希望把这个大爱传递下去。”
他们拿出了16号球衣,那是叶沙队的第六名队员,那个16岁的少年——叶沙,我们赢了,你看到了吗?
比赛结束后,队员们依旧回到各自的生活轨道,但对他们来说,生命已经有了全新的意义。
胡伟不仅自己签了器官捐赠协议,还热心参与器官捐献志愿者活动,不厌其烦地向身边的朋友普及器官捐献的知识。
“有人说以后我死了捐给红十字会了,那以后我的孩子到哪给我烧纸啊?我说红十字会有墓地,你可以到那去,还省了一块墓地钱!”
已经很多年不能正常工作的刘福,康复后已经能打一些零工,甚至计划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家政公司。
“现在健康了,不能做寄生虫,我要自食其力,带着叶沙多看看这个世界。”
不仅如此,“叶沙队”的五名队员也都签署了器官遗体捐赠协议,刘福是最积极的一个:“只要能帮助到别人,我答应捐献所有的器官。”
他们还约定每年的4月27日,都要到长沙凤凰山陵园相聚,纪念叶沙赋予他们共同的“第二个生日”。
那里松柏长青,花开不败,那里有叶沙队永远的16号球员:叶沙。
后来队员们收到过叶沙爸爸的一封信:
叶沙球队的每一位队员你们好,我是叶沙的爸爸。
叶沙的离去对我而言,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的了,今天不重要,明天也不重要,生活不重要,生命也不重要。
你们的出现让我有了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在我对叶沙的日思夜想当中,甚至在我的梦中,你们就是我不离不弃的念想。
叶沙在我身边生活了16年,而今我将这16年感情揉成了若干份,分派到你们每一位的身边。
愿你们带着叶沙的眼去感受灿烂阳光,带着叶沙的心去感受多彩的世界,带着叶沙,日日相伴,夜夜共眠。
......
一个年轻的生命逝去,五个新生命勇敢地站出来,把这份爱传递给更多人,谁说这不是生命创造的另一种奇迹呢。
在中国,因为伦理、观念等种种原因,器官捐献普及程度还很低。
加上我国人口基数巨大,配型难度高,每年需要器官移植的患者多达30万,只有差不多1万人能等来移植机会,获得生的希望。
一个人的篮球队,如果非要说意义,其实没有什么大道理。
无非就是,去打球,给叶沙、叶沙们的爸爸妈妈看,唤起他们点点滴滴的真切回忆,仿佛那些逝去的生命又回到了我们身边,从不曾走远。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只要有爱,就能延续生命,创造奇迹。
从此春花是我,夏雨是我,千山暮雪是我,长河落日也是我。
哪怕生命只到这里,从此没有我,也会有天使跨越山海,替我爱你。
致敬叶沙,致敬叶沙们。
素材来源:
央视纪录片《热线12暖春行动加油,叶沙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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