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加【六专题】八月征文《月圆之夜》
「六专题」八月征文 | 月圆之夜，谁人未眠
1.
月圆的厉害，噬骨销魂。是钻心的疼。
终于黎明。原本无穷无尽的苦痛随着那漫长绝望的黑夜全部消失不见。
波皮的脸更肿了。身体也是。他的眼睛已经变得像马蜂窝一样，只留下了两条细狭的缝，额头上的两块像是牛魔王的犄角的异状凸起让他变得更是怪诞。下巴叠成了三层，两颊也是加厚了两倍。现在的他像极了发了面的馒头——嵌着红枣子的。
他再不敢出门。这已经是第四天了。戴普森医生开的药方根本不管用。他的脸还在继续膨胀着，头脑昏沉，身体虚弱，他越来越没有力气。他就快要撑不起自己起身来照镜子了。他只能躲着，藏起来。
突然，一双温柔白皙的手臂搭上他的肩，他对着镜中的自己苦笑。
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好起来的。
2.
那个诅咒竟然是真的。
曾经有人警告过他，一旦与宫桑家的女人扯上关系，那就是自己迈进了地狱，会恶疾缠身，不得好死。但是世人皆知，宫桑家的女人，独一无二。
波皮又看了自己一眼。气喘吁吁。事情似乎比想象的更糟，他想。
但是，让自己放弃那个金发波浪的曼妙身姿，放弃在他耳边轻声呢喃的柔软薄唇，放弃愿意脱离家族与他厮守的决绝女子。他做不到。
现在是真的，他做不到。他再也不能离开那名叫宫桑朵的女人了。
波皮没想过自己会爱上她。当初她的哥哥宫桑其一找上门来时，她就躲在他的身后，那么小心翼翼，那么胆怯弱小。就像刚刚出生的雏鸟。却又妖艳冶人。只她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云雾，灰蒙蒙的，没人能看清楚。唯有在她哥哥将目光锁向她时，她深渊一样的褐色瞳孔才会震颤。就那么一下。
作为一个穷没无路的赌徒，宫桑其一只想要钱。他的目的很明确，如果波皮能让西盟收购他手上的那处千亩地皮，那么他宫桑其一的这位迷人的妹妹便可以任他消遣。
人人都说，宫桑其一自私卑鄙，总是利用他妹妹的美色为诱贪名享利，是个不折不扣的淫邪小人。果然不假。而他那块地皮则同他本人一样，名声恶臭。
“任我消遣？”
波皮勾着嘴角，有些玩味。随即目光凛凛，掠过宫桑朵——从上到下。
“好，成交。”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身体却出卖了她的镇静。她在发抖。
3.
波皮如约说服大老板以九成的价格拿下了那块地皮。之后却改建成了一个大型的一条龙的娱乐城，倒是收回了本钱。时常能够看到宫桑其一揣着个酒瓶在里面挥金如土。只不过，彼时的宫桑朵已经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当波皮牵起那只修长白皙却泛着冰冷的手掌时，她正望着远方。那时的夕阳即将西沉着谢幕。她的脸颊映着那抹晚霞，眼睛里灼着光。她是如此动人可爱，惹人怜惜。那一刻，恐怕波皮自己都不知道，他早已沦陷进这温柔。
那一晚，波皮什么都没做。他就安静守在她的身边，好笑地看着她装睡。她紧紧抓着凉丝被皱眉的样子让他心疼，他不再盯着她，而是翻过身打起了鼾。
许久，传来一阵轻柔的呼吸声。他轻轻转身。可她还是瞬间被惊醒，恐惧地瞪起那双氤氲的眼，弓起眉。
波皮被吓了一跳，然后，他微笑，“对不起，吵醒你了。”
“我什么都不会做。”
“晚安。”
接着他又转过身，再也没动过。
4.
他早已听过那诅咒。但他不信。他现在只想让她变快乐，变幸福。
为她做早餐，为她挑礼物，为她盖好被子。带她出席晚会，带她去游乐场，带她去乡下的外公家。
日复一日。
无数个星星的夜晚还是有些凉，波皮搂过宫桑朵娇小的身躯为她取暖。她没再抗拒，她甚至挽过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肩膀。
她竟然对他说起那个诅咒。
“任何人一旦与宫桑家的女人扯上关系，都会死。”
她望着他，“你害怕吗？”
“不。”波皮此刻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我想与你共度余生。”
她靠在他厚实的肩上看向夜空。那颜色是深邃神秘的蓝。她转头。
当看到她映着他的脸庞的眼睛里闪烁出光芒时，他的整颗心都被点燃了。那是他第一次见她笑，嘴角弯弯，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再没有比她更美好的事物了。
和她做早餐，陪她挑礼物，抱她看夜晚。一夜缠绵。他们的感情如引火燎原般，激情炙热。然而在他们恋爱的第七天时，那个可怕的诅咒应验了。然后，他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此时，朵儿就在他的身后。他们说好不离不弃。但是他好像必须要先走掉了。
“对不起，剩下你一个。别怪我。”
“我爱你。”
波皮闭了眼，他已经用完了他所有的力气。没有遗憾了。
5.
又是黎明。波皮睁开眼。温柔的宫桑朵就在他的面前。
“哦，亲爱的，你终于醒了！”她的泪水汹涌，哽咽着，“太好了！”
“为什么？”他是难以抑制的惊诧，“昨天，我明明......”
“......为什么我还活着？”
“事实上，这可恶的诅咒——”宫桑朵笑得很诡异，她继续解释着，“如果能得到宫桑家男人的血脉，便能解除。”
“呵呵。”
“我把他杀了。”入耳的是一阵清冷，“现在你身上流着的，是他的血。”
“他不配成为宫桑家的人，不配做我哥哥，不配拥有我！”
“现在，”宫桑朵蜷进波皮的怀里，“我的全部都是你的。”
“我想与你共度余生。”
波皮只剩颤抖。他裹紧身体，无能为力。头顶是深邃神秘的蓝。
黑夜将至，又到月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