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虑感是人生的一节必修课
文︱子木蠡，公众号：子木蠡的椽（ID:a3278832591）
编辑 | 刘露霞 出品 | 陈宗鹤先生
整理︱微信号“先生手账”特约授权发布
1
2016年5月末，我辞掉了来北京之后的第二份工作。
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我将自己彻底放空，狠狠地放浪形骸了一把。期间玲珑约我出来爬山，原定的日期因为雾霾的缘故耽搁了两天，不得不再挑日子。
那天出来，在香山上，我俩坐在半山腰的亭子下一边往远处看，一边聊闲天。玲珑跟我说：“下个月，我准备辞职了。”问及她辞职的原因，玲珑反问：“那你为什么辞职？”
这个问题一个月来也反复困扰我，使我不得不一遍遍反问自己，经她这么冷不丁一问，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可能是因为焦虑感吧。你也知道，我之前这份工作，根本没有什么工作的时间界限，每天都处在一种焦虑中，整个人都很紧张。”
2
我辞职前从事新媒体，需要一个人负责运营整个平台，有时候大半夜主编会忽然给你打电话让你立刻打开电脑追刚出的热点话题，然后你就得通宵达旦写稿子，有时候花了大力气组了一篇稿子，主编拿过去一看让你重新再写还要写有干货的“深度好文”，还要赶在晚上八点前写好做好排版……除了做内容，同时也负责运营和营销的工作。最后那段时间，我整个人处在一种完全掏空和完全填满的状态中，极度的焦虑感让我严重失眠，最后只能提出辞职。
可我不明白，玲珑为什么也动了辞职的打算。
按说她一个名校毕业的天之骄子，又有编制，拿着无数人挤破脑袋都换不来的铁饭碗，却要辞职，这实在是说不通。
玲珑故作神秘地笑着说：“你的焦虑感眼睛能看得到，还产生了生理反应，把你折磨得够呛，我的焦虑感却是肉眼看不到的，更多的是在心里。”她说完拉着我继续往上爬，爬到山顶已经是半下午，她一边嘲笑我缺乏锻炼一路上叫苦不迭，一边指着四九城说：“你看现在的北京多安静啊！没有万家灯火，也没有车水马龙，什么都没有，但你走近了看，商场、地铁站、咖啡馆、写字楼，哪个不是熙熙攘攘，不是躁动呢？”
“那你今后要做什么？”
我大约明白了她要说的，于是问她。
“我要重新拿起相机，当一个摄影师，当一个在路上的作家。”玲珑说话的时候手舞足蹈，此时摇摇欲坠的夕阳也俨然成了她的舞伴，玲珑跳着跳着就开始朝着山谷放声大喊：“我要辞职啦！！！”似乎要把她整个不满意的过往全部丢在山上。
下山的时候玲珑一直在大笑，我问她为什么发笑，她说：“你们老家的苏门山上不是有个魏晋的大隐叫孙登的，一高兴就在啸台之上引吭高歌，那我心里高兴，还不能笑笑？”然后她又抱怨香山的位置不好，说下次去爬百望山，只有在那里才能更好地俯瞰四九城。
“我打算写一本书，眼下求一个现世安稳，要不然我还真想跟你一起去浪。”
“且说呢！你的现世安稳难道不是在路上？而我的长路曼曼又何尝不是心安之处……”玲珑一语道破我话外的意思——是的，我在一年的高强度工作后选择了寻觅安稳，她呢，则在索然无味的工作外选择奔赴远方。
在此之前，我们都曾因为现状而感到深深地焦虑——我呢，因为用力过猛，进无可进；她呢，因为无处用力，避无可避。
最后，无论是溯源至初心还是大浪淘沙终得见——此时再来下决心做决断，才发现原来迷雾重重的前方的确是有欣欣然别样的气象的。
3
到了山脚下，已经是暮色四合。
天地间的界限越发分明。此前的混沌不清逐渐层次落拓起来。在一个小摊子前，玲珑买了炒河粉大口地吃着，她是真的饿着了，可吃着吃着她忽然哭了起来。
分别的时候，玲珑说：“我把我的想法跟我爸说了以后，他很生气，甚至对我说大逆不道这样的话……但我真的不想一抬头就看到十年后甚至二十年后我的生活状态……”
“那咱俩就对调一下，你知道的，我会支持你。”
“那你就安心些写书，等我回来的时候换我开始写，你再去外边浪哈哈！”玲珑大手一挥，跳上地铁，此时她的心恐怕就像这列车，它要轰鸣，要往前飞奔，要前往一个终点又一个终点，看一幕又一幕精彩的风景……
记得小时候每次假期快要结束的时候总是会因为作业没有写完而提心吊胆；中学时代无休无止地考试备战也总会让人焦虑不已；大学毕业后四处求职；工作中随时出现的突发情况；谈婚论嫁涉及到的房子车子存款；人到中年面临上有老下有小……
造物主似乎从一开始就把“焦虑感”这种情绪嵌入每个人的脑海深处，伴随年龄的增长，这种情绪也随即慢慢成长扩张，开枝散叶。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找出一种东西来描述这种“焦虑感”的话，我会把它比作一根定海神针——平时潜藏海底，毫无征兆，但它却随时会陡然产生变化，在某些极端的情况下，它甚至能戳破苍穹、失去控制，引发大的灾难。或者，焦虑感就像人生的一节必修课，不论你喜欢与否，它都是学习生涯中最重要的内容之一：为了避免这节课考试不及格，我们不得不正视它的存在，并学会与它的相处之道，进而从中掌握必要的语法、公式、规律，最后顺利通过考试。
4
两个月前，玲珑发来了她在青海湖追随一个朝圣者一路西行的照片集。
照片上的她要比以前瘦了，也变黑了。进藏之前，她曾和我通过一次电话，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快要饿死了哈哈！
她说：“上次我们去爬香山，有些话是没说完的，因为我当时也不明白。现在我好像有点懂了，那种焦虑感就像是饥饿，适当的饥饿是有益于健康的，同样的，适当的焦虑才能让我们无时无刻都审视自己当下所处的位置，它就像是地心的磁力，虽然无形，却不断矫正未来要走的方向。虽然不明显，等到感觉出来的时候，它已经让我们脱胎换骨了。”
玲珑又问起我的小说写得怎么样了，我说我写到一个大的章节上，有点难以为继，最近又开始焦虑起来了，玲珑听完大笑起来说：“我也正发愁呢，到底要不要进藏，不过我的焦虑刚才已经消失了，因为我发现我如果要往回走，距离回去的路更远了，索性一条道走到黑了！”
挂完电话，我想玲珑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进藏的路上了吧。
也许我们终其一生都甩不掉这样的“焦虑感”，如同回首看曾经读过的课本上的文章，才发现越来越多的言外之意在心里有了越来越明确的答案。那些曾经深恶痛疾的情绪不经意成了一笔不小的财富，那些好的不好的漂亮的难堪的分数都不再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在这节人生的必修课上，有些东西不再被用来应付考试和获得分数了，而是融入生活成为一种息息相关的参照，继而让我们的人生变得比此前好了那么一点点。
子木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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