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三原色幼儿园,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这个幼儿园是分普通班和国际班的,国际班更贵,每月学费要5500元。
上周,有个用户和我们讨论这件事,她的留言让我动容。
之前想让孩子上三色幼儿园,去看过后,我老公说了一句话:真正好的幼儿园,是不会一开始就用钱把孩子分成两个档次的。
这我想起了一个劝家长让孩子去上普通班的幼儿园老师。
2015年曾经有部港片《可爱的你》,杨千嬅在里面饰演的吕慧红是教育学硕士、资深的名校校长。
电影开始,她告诉一对家长,他们的孩子因为压力过大出现情绪问题,建议把孩子从精英班调到普通班。
身为上市公司主席的父亲非常愤怒地说:
“我的儿子,怎么可能不是精英?我儿子放学后,只是学学德文、西班牙文、社交舞、古筝、小提琴这些很普通的兴趣班,他怎么就压力大了?”
因为这对夫妇对学校的支持(捐钱),他们的孩子最终还是留在精英班。
失望之下,吕慧红辞职,去了更需要她的地方:一间摇摇欲坠的乡村幼儿园,只有5名家境贫寒无力转学的女孩,马上就要面临失学的命运——乡公所只出得起4500元港币月薪招校长,迟迟没有人应聘。
4500元招校长,相当于市价的1/5,在香港,洗碗工赚的都要比这高出一倍。
原本决定回归家庭的吕慧红去应聘了,因为她觉得:不管什么原因,小孩子都应该受到好的教育。
当年看电影时,觉得这种理想主义太假了。
可现在,当我们身边出现了很多像电影开头那样的怪兽家长、出现了把教育当成生意的老师,我反而理解了这种坚持的宝贵——在这所破破烂烂的幼儿园里,4500元月薪的校长能给孩子的才是最好的教育。
她亲力亲为,兼任校长、老师和清洁阿姐;两个外劳家庭的孩子付不起车费要退学,她又当起了负责接送的司机。这种“任劳任怨”层面的煽情套路也就算了,吕校长真正打动我的,是她愿意了解并走进了孩子内心。
第一天上课,她发现孩子们都戴着口罩来上学。因为家长说:
“不能被人认出我们是穷人,不然一辈子就完了。”
她首先做的,不是摘下孩子的口罩,而是给自己戴上口罩:
“老师戴口罩比较漂亮,还是不戴比较漂亮?”
当孩子们学着老师的样子一个个摘下口罩时,我们才第一次看清这些稚嫩可爱的面容上,那并没有被贫穷夺走的灵秀。
5个学生都是女孩子,希望等她们长大后,都会记得也要学吕校长,漂亮自信的样子。
这就是教育最迷人的地方,播洒一颗种子,来日会成大树。
她给孩子们上的第一堂课,是问大家:
“你最开心的事情是什么,最不开心的事情又是什么?”
珠珠说,最不开心的事是响雷怪兽吃人。
一般的大人听了大概会觉得,这是小孩子在没事乱想,吕校长却相信,这件事对孩子来说,一定很重要。
原来,珠珠的父母在一个雷雨夜车祸去世,收养珠珠的娴姨虽然心善,但是每天忙着回酒楼洗碗,在生活的重压下,她不懂关心孩子,从来没有好好地跟孩子解释过这件事。
又一个雷雨天来了,珠珠害怕得发抖,说出她心里最深的伤痛:响雷怪兽吃了爸爸妈妈!
吕校长却脱下雨衣,径自走入雨中,告诉珠珠:
“你看,校长没有被怪兽吃掉。打雷和下雨,其实是爸爸妈妈在告诉你,他们有多想念你。”
把孩子惧怕的雷雨天,变成寄托对父母思念的情感出口。这样的引导,对珠珠的一生都意义非凡:再小的孩子,都有对伤痛的感知力,需要有人接纳懂得,否则,孩子想象中的响雷怪兽会在阴影里滋长,把她的心也扭曲成怪兽。
真正的教育,就像吕校长经常说的,是用生命影响生命。
看到一句影评说,这部电影拍出了最好的幼儿园:好的老师,就是好的幼儿园。
很多人看完之后会感叹:这也不过是电影而已,现实里哪有这样扛得住压力忍得住低薪还坚守本心的老师?
但这部电影,是根据真人真事改编的——
2010年,香港元冈幼儿园濒临结束,有20多年幼儿园教育经验的吕丽红校长以低薪接任,成了被媒体报道的“4500元校长”,坚持直至今日。
去年,吕校长被香港教育学院授予荣誉院士,致辞时她说,电影上映后,她受邀去大学演讲,介绍了幼儿园里的真实情况——比电影里艰难百倍。
很多年轻人难以置信,不懂她为什么要坚持。
那正是我希望他们思考的地方,我为什么愿意成为最低薪(四千五百元)的校长?为什么竟有人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教育的真谛又在哪?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得到更好的教育,所以吕校长提的这些问题,我们每个人都该思考。
之前携程幼儿园被爆虐童的时候,很多人质问:收费不低、硬件不错、资质合法的幼儿园,为什么会变成孩子们的地狱?
因为我们都忘了,幼儿园里最重要的应该是老师。
就像电影开头的那对父母一样,我们想送孩子去体面的幼儿园、接受有外教的双语教育、想让他上精英班,唯独缺乏了像那个爸爸考察过三原色幼儿园后的拷问:
用钱把孩子分成两个档次的幼儿园,是不是早就忘了教育的本真是什么?
于是那些虐童的幼儿园,看起来体面光鲜,唯有幼师,都是用低薪和低准入门槛招来凑数的——她们苦苦挣扎在城市生活的边缘,一腔戾气都施加在孩子身上。
知乎上曾经有个帖子:211大学毕业的女孩子,因为非常喜欢孩子,考取了幼师资格证。
但她的家人极力反对,因为觉得“屈才”,希望她至少要做个小学或者初中老师。
困惑的她发问:非师范类本科毕业想做幼儿园老师,可惜吗?
也许这个故事可以回答她的疑问。
1978年,记者问一位诺贝尔奖的获奖者:“在您的一生里,您认为最重要的东西是在哪所大学、哪所实验室里学到的呢?”
那位年逾八十的诺贝尔奖获得者平静地回答:“是在幼儿园。”
在孩子们最需要得到正面引导的幼儿期,有可能关乎他一生人格的时候,我们整个社会的认知都是空缺的:不认为最优秀的人该去当幼儿园老师,不认为幼儿园老师应该得到最高的尊重。
我们可以比较一下:
美国的幼师任职资格标准,要求必须通过关于儿童生理、心理、家庭和社区关系、健康、安全和营养的各种考核;
在法国,一名幼师除了需要学士学位或相当学历,还要在教师培训学院培训两年;
在加拿大,幼师可以排进居民收入的前15%,但大家仍然认为对学前教育和儿童保育的资金投入不足。
为什么吕校长的故事让我们热泪盈眶?因为她的气魄:虽千万人,吾往矣。
可是,当社会需要更多吕校长时,不能只凭一个人的一腔孤勇,不能只喊理想和信仰,我们必须小心爱护每一个有志于教育、热爱生命的火苗,用尊重、用体制、用福利、用整个社会的共识。
如果每一次雪崩时,我们的愤怒都只止于愤怒,下一次雪崩时,我们就是那片有罪的雪花。
最后,想和大家一起来听一首歌,电影里孩子们毕业时为吕校长唱的歌,非常暖心,如初阳般温煦。
离去倍觉依依,这一生里,仍念我师。
小鸟今天远飞,离巢他去,但愿进取。
指引光辉远景,有足迹处,尽是桃李。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回望儿时,会遗憾没有遇到启蒙心灵的老师。
希望我的孩子,不再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