砌下落梅如雪乱

幼时,我极为艳羡卷曲的金发,只觉阳光下其熠熠生辉,愈发浅淡,也愈发透出圣洁的味道。那时对欧美女孩相貌的憧憬,约罢缘于对欧美生活的幻想与英语学习的艰辛,更或许,缘于对中华文化的陌生与相隔。

我听父辈或师长谈中华文化,一听便是十几年,听到长大。一直以来没甚感觉,只以为那些“人之初,性本善”过于冗杂陈旧。四年级时,每隔三四个月,父亲便领我到书店任由我自己挑选书籍,一次买回家六七本,颇有满载而归之感。当时大多挑选国外名著,诸如《老人与海》、《绿林女儿》、《80天环游地球》之属,稍长后,便偏好于《茶花女》、《呼啸山庄》等褪去孩子气的小说。然国内著作却极少翻阅,只偶有读到譬如《草房子》等趣味性较强的文章。

就这样,我和中华文化一个在南岸,一个在北岸,面对着面,谁也未曾率先开口地持续了八年之久,直到一日瞥见南唐后主的一句词:“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蓦然有一种惊艳感,席卷全身。隐约中,仿若上溯千年光阴,一幅画卷徐徐铺展开来。花树下落梅纷飞,少年挺立,衣带飘然,眉眼开阔,远方是一带山水,青濛濛漾近来,一叶扁舟载着诉不尽的愁,遥遥而去。只是一句词的功夫,盲目而仓皇地,我对这个笔染离愁的词人充满了向往。所谓“一见如故,生万千欢喜心”约罢如此,只是,我与中华文化的邂逅着实耽搁了十几年,但幸未天上人间。

此后,我一点点剥开中华文化厚重的外壳,愈来发觉里面的惊艳动人。那些字字句句,当真是一字一传神,每一个字摘出来都有它的故事与深意,更无论扣人心弦的平仄韵律。

张爱玲曾言:“美丽的,精譬的断句,两千年前的老笑话,混在日常谈吐里自由使用着。这些看不见的纤维,组成了我们活生生的过去。传统的本身增强了力量,因为它不停地被引用到的人,新的事物与局面上……只有在中国,历史仍于日常生活中维持活跃的演出。”中华文化的重量远比于一些欧美国家,那是几千年的时光下,祖祖辈辈、炎黄子孙沉淀下来的力量。

渐之,我不再艳羡金色卷发,反倒觉得黑长直有一股温婉气质,有着“飞燕玉环西施蹙”的曼丽。

乘轻舟,过川河,岸畔丹白灼。中华文化静静绽放,兀自美丽,兀自芬芳。中国而今迅猛发展,一赴大同之路。其上承如此厚重坚实的文化底蕴,又何惧下启辉煌?

生为中华人,吾辈之大幸。


闲来无事蓦然翻到之前写的一小段文字,绞尽脑汁思索良久,终究记不得缘何而写,似乎当成作业交与了宿舍长。记性实在有些差劲,它们都给了哪里?

晚间看书时,突然忆起小时候,脑海中是一大片一大片雾蒙蒙的色调,几个人在那里,影影绰绰,看不分明。我已记不得那时候的人事,包括自己。有一些遗憾,仿佛这十几年全然白活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鬼知道我在干什么,反正不像“活着”——小说、影视中刻骨铭心地活着。

我的童年乃至少年时代中,自己的身影并不鲜明,倒是曾经看过的故事时而跃动,故事中的人时而诈尸。绿山墙的安妮尤为显著,当时看完便觉得奇怪,与之前读过的小说皆不一样,而非剧情何其新颖,只觉读完最后一个字甚至标点符号,似乎漫漫地已过了一个世纪。恍恍惚惚。读完书向来如此,不过之于它更显著罢了。

越往后生活,越感觉这不是人过的日子。早起,看消息,吃饭,看书,再吃饭,休息,随便干些什么,胡乱躺到床上仓促地结束这一天……接着,又是一个早起。难怪我愈来沉浸虚幻里,那里触手为虚,却五光十色,斑驳陆离。更想写故事了,可惜我无才,徒有一些“莫须有”的多愁善感。

“人每一秒每一秒地死去,又每一秒每一秒地复生。”这是今天想到的。因为记不起小时候,觉得自己杀了童年的自己。那个小小的女孩子算是死了吧,如果用一段记忆定义本体,随着动态的推延,免不了血雨腥风的“去世”。好像又回归到了最原始的问题,如何定义本体。我想了几年,想不透,只得扔了去。这一阵不敢想,前几个月复习课本不留神便被拽到了这个死循环上面,略微透不过气。

众生愚昧,也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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