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筑梦之城

我是2013年春季来到深圳的,离开的时候,故乡正是草长莺飞,而年少的我,一双眼睛被斗志燃烧着,于是匆匆地掠过飘香的四野,背着所谓梦想的包袱,一头扎进了大城市的车水马龙,以及浓烈的汽车尾气中。

第一份工作是在手袋厂里当普工,受能力与学历的限制,这仿佛是最佳的求生途径。工资稳定,福利完善,我可以像我的同伴之一,省吃俭用,攒下一笔积蓄,然后回乡,盖一栋小平房,耕田养鸡。

生活从一开始就安排了一条笔直的道路,我可以这样平静地走向暮年。只是夏日里,整个车间弥漫着刺鼻的胶水味,头顶的电风扇无力地呻吟着,背上的汗水蜿蜒而下如同蚂蚁成群爬过。我拖着一具疲惫的躯壳,艰难而卑微。

有一天夜里,狂风大作,我被骤雨惊醒,赶紧跑到阳台上收衣服,看见漆黑如墨的夜空被电光炸裂,听着贯耳的雷声,盖过所有的嘈杂,真是无边无际的孤独。我木然地站着,曾经怀着的淘金梦,在现实的土壤里,挖掘的是一颗颗辛酸。理想就扛在肩上,却觉得不堪重负。我忽然开始怀疑生存的意义,我们不远万里奔赴的这座城市,到底有没有接纳过我们什么。

在挣扎与沉沦之间做着斗争,后来也换过几份工作,小餐馆里收过碗筷,便利店里做过营业员,一张一百块的假币攥在手里,几乎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一个人在路灯下徘徊着,觉得这座城市真残忍,它就那么看着你哭你笑,任由你快乐地雀跃痛苦地打滚,不动声色地,用你的故事装点自己的繁荣昌盛。你不过是千万盏灯之一,可那么点光也都要倾尽全力。

横冲直撞间,这么多年也都过去了,我渐渐地由幼稚走向成熟,从动辄就惊声尖叫到后来的面不改色,在安逸中丧失过追求,也在即将堕落的一刻拔足狂奔。曾经吃过亏,可是最终都收获了不少的经验与财富。

记得有次求职,我理直气壮地在简历上填上了热爱文学,不曾想就是这一句,引起一家新成立的珠宝公司的注意,人事部的张姐邀请我面试。我兴冲冲地准备了一叠作品,在地铁上坐了十几个站去到那里,在一番沟通过后,她对我颇为认可。恰巧的,项目的组长经过,她将简历交给他过目,此人不说二话,只问了一句,你是哪个专业的,迅速把我打回了原形。我颓丧地意识到,这次注定的失败。在他走后,张姐仍然热切地同我交谈,她告诉我,深圳是英雄不问出处,学历不能代表什么,重要的是你的能力,我觉得你非常好,如果有机会,我一定竭力帮你争取。

或许那句话里有几分是安慰的性质,我还是很受用,正因为她提到了深圳。在我的潜意识里,仍然愿意相信这是一片筑梦的沃土,有人一夜暴富,有人勤勤恳恳地耕耘半生终究得利。成功有早有晚,有大也有小。万千人如潮水般涌来时,它始终镇静地伫立在原地,迎来送往。

有位同事自幼在深圳长大,她跟我说,儿时玩耍过的沙场霎那间耸立成商业中心,从前爬过的歪脖子树早已倒在轰隆隆的烟尘里。所有的事物新陈代谢得太快了,也正因此,它的骨子里永远澎湃着年轻的血液。什么不可能的都会发生,而所有不可能的发生其实在冥冥中早已埋伏了可能。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好的城市,我们只有秉承着信念,坚定地往前走着,终有一天,会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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