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经济像某种邪教,身处其中的男孩女孩们往往心甘情愿地奉上金钱和崇拜的目光......
这一切,不过是宏大娱乐经济下的缩影。在人性和财富的交织下,偶像明星被一个个生产出来。他们拥有精致的面容,强大的粉丝吸引力以及超强的吸金能力。
“偶像”生产者坐在利益顶端俯瞰众生时,往往露出鬼魅的笑。他们知道,“偶像”这门生意总会有人做,不是鹿晗,就是吴亦凡,或者蔡徐坤。
文 | 牙谷牙狗
“我用错了鹿晗,在一个不适合他的类型里。”
由滕华涛导演执导、鹿晗主演的电影《上海堡垒》遭遇口碑、票房双输之后,滕华涛接受采访时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自己从技术上来讲,对鹿晗没有任何的意见。但是,我确实忽略了一点,我们想拍的这种科幻战争,和鹿晗演员类型的差别。”
针对导演甩锅鹿晗,一向仗义的向佐在微博回呛到:“如果人家当时不是顶级流量的话,你会用他吗?”、“你是个男人吗?这样的锅你都背负不了,别做这一行了吧!”
但上映之后,《上海堡垒》却成为了本年度现象级烂片。半个月的时间里,有超过16万人在豆瓣上给电影打出了3.2分的评价(满分10)。
很多人不能忍受的是鹿晗。点赞颇高的一条评论写到:“头发这么长,有没有点军人的样子!”
甚至有媒体发布文章称:《流浪地球》刚刚打开的中国科幻大门,又被《上海堡垒》关上了。
为此,导演滕华涛和编剧纷纷在微博上道歉。
滕华涛 道歉微博
其中一条评论,引发17万人点赞。
《上海堡垒》口碑、票房双扑街这种悲剧其实只不过是表象,隐藏在这背后的是整个娱乐行业里,流量偶像明星的机制。
流量明星们经由“练习生”或“选秀节目”出道,从像你我一样普通的年轻人,转身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身价过亿。
他们无需通过经得起考验的作品在娱乐圈立足,而是依靠那些被疯狂吸引的粉丝宠溺。
粉丝为偶像的生活操心,为偶像打榜,疯狂地购买上万元的门票、几万块的专辑。出演电影时,同样义无反顾的去电影院支持。
仅仅是活在粉丝的世界里,这些流量明星就过得很好。
为了迎合这样的“流量明星”市场,经纪公司们开始批量生产类似的流量明星。
明星们不再需要经历某种磨难,被岁月打磨出某种让人信服的精神。不再具有某种超越常人的能力,为所有人带来服务和便利。
他们不过是整个工业流水线上的一环,生产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更好的卖钱。背后的资本则像是一台对人性有着精准把控的机器,将粉丝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流量明星身上。
从鹿晗、吴亦凡到TFBOYS、杨超越,甚至当下的蔡徐坤,盛大的粉丝狂欢里,隐含的绝不仅仅是一种文化的变迁,而是一个需要我们深思的问题:
究竟什么是流量明星?中国娱乐行业又将走向哪里?
1990年,一位叫做李嘉恒的男孩被送到甘肃白银。他刚刚出生不久,尚未断奶。这个男孩出生在广州,但因为母亲无暇照料他,只能狠心地将他送回姥姥姥爷所在的白银。
白银贫穷,街道上鲜有商店,这个曾经因为矿产资源聚集起百万开拓者的小城市,在90年代急剧衰落。李嘉恒的童年,就在这种物质匮乏的环境中长大。
一次去广州看望母亲,他发现广州的小孩几乎人手一辆玩具四驱车,回到白银之后,他向姥爷吵着要。
这种时髦的东西在白银很难找到。李嘉恒特别生气,他质问姥爷:“为什么你在白银生活了这么多年,连一辆四驱车都找不到?”
姥爷搓着手无奈地摇头,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李嘉恒
从那时他开始明白,身在一个对自己充满爱但条件不允许的地方,不强烈表达自己的渴望,是对亲人的一种保护。
如今,网络上很难找到李嘉恒在白银生活的痕迹,他很快就将这个偏僻、贫穷的小城市甩在身后,连同他的名字。
10岁那年,李嘉恒刚刚30岁出头的母亲作出了一生中几乎最重要的决定:和丈夫离婚、给儿子改名。
李嘉恒的名字被改为随母姓的“吴亦凡”,母亲希望他能够平平凡凡地度过一生。
颇为有意思的是,20年后一首《大碗宽面》,吴亦凡无情地唱到:“我这一生漂泊四海看淡了今朝,月高高的挂无暇。”
在广州,吴亦凡的生活仍旧不完美。他需要频繁更换学校,刚刚熟悉的环境和结交的朋友很快面对分离。
长久割裂的情感需求之下,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极少谈论自己的真实想法。
一次他的妈妈看到吴亦凡沉迷游戏,没有任何交谈,她啪地一声把游戏关掉。吴亦凡不吵不闹,默默走开。
从小并不如意的生活让他总感觉生活在一种阴影之下。
他明白所有亲人对他爱得很用力,但这种用力在他身上成为了牵绊,他不忍心做出任何叛逆行为伤害这种爱。
一件事最能表达他的这种性格。一次游泳课上,刚刚下过雨的游泳池上,飘着很多树叶,整个水池水异常浑浊。
当教练说出“跳下去”的口令之后,那天的吴亦凡成为了所有人中唯一一个跳进脏水的小孩,尽管第二天他因为耳朵发炎,被送到了医院。
20多年后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他说:“我觉得教练是对的,没什么事,是其他人不敢跳而已,我就敢跳,我不太愿意让别人失望,尤其是长辈。”
在广州生活不久之后,母亲带吴亦凡来到了加拿大。吴妈妈将所有的精力和注意力都放在了吴亦凡身上,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儿子逐渐长大,母亲的控制欲越来越强。她会因为吴亦凡一件小事没有做好,便对他大发脾气。
迫切望子成龙的路上,母亲的要求越来越严,反叛便在这个单亲家庭里滋生。
彼时的吴亦凡渴望突破这种越来越疏离的母子关系。他希望自己更早独立,脱离出这种极端的母子关系。
那段时间,他开始去打零工、在中餐馆洗碗、在KTV端盘子,尽管赚到的钱无法支持自己的支出,但他还是感到了生活中某种罕见的放松。
他太想通过钱证明自己了。
偶然的一天,他陪着同学参加一个Star Museum(简称SM)公司的选拔,这是一家韩国娱乐公司,以培养“练习生”,推出偶像组合闻名。
当听到对方给出的承诺有“包吃包住”时,像抓住了某种救命稻草,去往韩国当明星的念头在吴亦凡的脑海中闪现,他觉得自己能够养活自己了。
通过面试后,吴亦凡得知,那份合约长达10年。他告诉母亲自己将要离开,但母亲绝不同意:“10年太长了,韩国回来,你就要三十岁了,整个青春都砸在了韩国,这非常不值得。”
时至今日,吴亦凡仍旧时不时回忆起在机场和母亲分别的场景。那时他抱着母亲哭着说:“妈妈,我觉得真的对不起你,你把我养这么大,我还让你这么伤心。”
母亲以为吴亦凡要回头,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儿子没事了,我们回家,回家了。”
但吴亦凡擦干眼泪,毅然决然地说:“签,我签。我要去韩国。”
与吴亦凡有着同样人生困惑的,还有18岁的张艺兴。
他出生在艺术世家,父亲是声乐专家,母亲则酷爱舞蹈,经常在夏天闷热的午后拿出迈克尔·杰克逊的录像对张艺兴说:“崽,我们来看这个。”
这样的艺术氛围培养了小时候的张艺兴。6岁,他成为热播电视剧《咱老百姓》中的小孙子欢欢;10岁登上林志颖歌友会,凭借出色的唱功迅速走红。
14岁时,张艺兴的人生迎来了第一个拐点。那年湖南卫视以一档《超级女声》火爆全国。同时将李宇春、周笔畅、张靓颖送上中国流行音乐的舞台。
张艺兴父亲看到机会,将张艺兴推上了舞台。万没没想到,儿子凭借自己最看不起的“满地乱爬”的舞蹈,从数千名参赛选手中脱颖而出,拿下了整季比赛的季军。
人气从四面八方迅速涌来,但短时间内涌入的关注和赞誉,让年少的张艺兴在名利面前失了阵脚。
张艺兴 左一
那是他第一次品尝到被粉丝包围当作“偶像”的滋味,出现在综艺现场时,他能听到山呼海啸的加油声,随时有粉丝冲上来要求合影和索要签名。
这种赞誉摧毁了少年张艺兴。他开始频繁地打游戏、旷课、不再专心学业。
在自传中,张艺兴回忆彼时的心情写到:“我常在半夜惊醒,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周围一片寂静。白天得到的赞誉随风入黑夜。我会陷入恐惧。”
他像任何一个青春期的少年一样,在思考“我是谁,我到底在干什么”的问题。一种从未涌现出的危机感掠过少年的心头。
拯救他的人是韩庚。在电视上,张艺兴看到了彼时在中国大火的韩国男子组合Super Junior,其中唱跳俱佳的韩庚成为风靡全国的优质偶像,甚至有女孩为争夺他的海报,大打出手。
梦中惊坐起,张艺兴像发现宝藏的男孩一样。他在心底暗暗发誓,要成为像韩庚一样万众瞩目的偶像明星。于是他火速通过选拔,进入到了韩庚所在的SM公司,签约成为旗下的练习生。
相较于张艺兴、吴亦凡的坎坷曲折,在北京大院长大的鹿晗,人生似乎缺少了某种历练。他从小衣食无忧地成长,希望自己成为一名足球运动员。
遗憾的是,人生的前18年里,他没有在足球上获得任何成就,学习同样如此。等到高二,他开始思索自己人生的方向。
在看到媒体报道之后,他开始在电脑上搜索一个叫做“练习生”的名词。
他了解到,那是韩国造星工业的开始,没有任何演绎经验的少男少女被经纪公司看中,接受舞蹈、演唱等专业训练,能力优秀者会在公司的安排下出道,成为明星。
鹿晗心动了。高中毕业后,他决定留学韩国,梦想成为一名万众仰慕的明星。
因为出众的长相,在韩国著名购物区明洞逛街时,鹿晗顺利被SM公司星探发掘,签约成为旗下替补练习生,踏出了实现梦想的第一步。
鹿晗 童年
那是2008年,整个国家都被一股“韩流侵袭”,从东方神起、到Super Junior,他们像一股旋风一样迅速席卷整个亚洲,无数女孩为之疯狂。两大韩国组合促成了明星商业化运作的巅峰。
而彼时,一个在重庆搞房地产开发的老板敏锐地注意到,当韩国已经通过“练习生模式”开始大笔捞钱的时候,中国还停留在“选秀”造星阶段。
在仔细研究韩国娱乐模式之后,他发出了一声惊讶的感叹:“这东西比房地产赚钱啊!”
于是他迅速成立了一个叫做“时代峰峻”的娱乐公司,将项目名字定为TF,寓意The Fighting,奋斗吧。他希望从重庆本地入手,挑选有潜质的小孩来参与训练。
当时10岁的王俊凯以为这是一个兴趣班,能学学唱歌跳舞,第一批加入。很快9岁的王源也来了,他参与的原因更简单,因为这个兴趣班不收钱,反而给钱。
10年后,SM和时代峻峰从“偶像”这门生意中赚得盆满钵满之际,手里握着海量资金的视频网站开始运作。
他们结合“选秀”与“练习生”两大核心造星名词,开启了日后爆红的综艺节目《创造101》和《偶像练习生》。一个负责推出优质女艺人,一个负责打造唱跳俱佳优质男明星。
无数人争先恐后地涌入到了生产偶像明星的道路,彻底点燃了中国偶像市场。
TFboys
“练习生”是韩国特有的艺人培训体系。1996年,SM公司推出组合H.O.T,成为第一代韩流文化的代表。
在SM公司内部,那一套批量制造“偶像”的模式被广泛接受,它的核心是:一个热爱唱歌或跳舞的普通年轻人,通过一套科学的训练方法,最终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
通过这样统一的模式,从2000年开始,韩国娱乐行业为亚洲娱乐持续输送新鲜血液。
SM最擅长的,是制造一种多达十几人的偶像团体。偶像们通过唱歌、跳舞、参加综艺节目吸引粉丝。最直接的方式是通过整齐划一的舞蹈增强炫目的偶像魅力。
比如东方神起最开始时,十几个人始终一致的动作,在节奏感十分强劲的音乐里,伴随音乐跳起节奏感同样强烈的舞蹈。十几张精致的面庞经得起摄影机捕捉任何细节。
后续包括Super Junior、少女时代,无一不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吸引粉丝。
这样的表演常常需要他们付出巨大的代价,拍摄歌曲MV时,十几个人中只要有一个人的舞蹈动作出现问题,其他人全部都需要重新排练。
为了达到这种效果,SM公司喜欢给偶像们灌输“家人”的概念,家人同时存在于队员之间和粉丝之间。
他们通过这种集体主义对个人进行约束。为了不连累家人,不让自己产生负罪感,他们必须更努力地练习。
少女时代
练习生们接受的训练不只是唱歌和跳舞,长幼有序是礼仪的第一课。他们见到老师走来时,需要立刻如弹簧般从椅子上跳起来,90度鞠躬。
老师的权威不容置疑,练习生可以跟老师提出意见,但绝不能顶撞。如果意见被驳回,必须按照老师的要求做。
一位经历过练习生训练的人说:“练习生制度和别的国家造星体系最大的不同是,沿承了儒家的这种尊卑体系,然后在此基础上强调努力竞争。”
在整个练习生生涯,他们做的最多的事是模仿。模仿欧美明星唱歌时,需要每一个转音都如原唱一般。模仿他们的舞台动作需要一模一样,不容许有丝毫的闪失。
从刚入公司,到最后出道他们往往需要经历长达3—4年的练习时间,团队成员吃住在同一个宿舍,每天一起练习培养某种默契。最终能够成团。
一位国内综艺节目导演在评价练习生制度时说:“它相当于一种教育模式,会把造星当成它教育体系里面的一个分支。”
这种模式能够成功的真正秘密是,长相和技术都可以经过科学的方法改进。
中国企业看到这种经营模式屡屡成功时,迅速跟进。
从最开始的养成女团,到后来的节目综艺,包括TFboys们经历的锻造过程,其根基都是完美的练习生制度。
只要选择走进娱乐公司,练习生们就不得不拼命练习。他们不知道这样的练习能否让自己成为聚光灯下耀眼的明星,但他们深知,一旦失败,这一套培养体系对他们从事其他工作几乎毫无益处。
这场面临生死的艰难旅程,背后掌控着无数人无法承受的代价。
很长一段时间里,张艺兴每天都只能睡3-4个小时,吃饭半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全部留在了练习室里。
从2008年加入SM公司到2012年出道,整整4年的时间里,张艺兴全都泡在了练习室里。
在出道前暗淡无光的日子里,他拼了命一样地努力,只是想要提前走出这种牢笼。
在一次接受采访时,他说:“我们每次结束训练前,练习生们都需要将自己的汗衫脱下,如果能够拧出半桶水,才能回宿舍休息。”
这一切的艰辛,是张艺兴成名的代价。他曾说:“疼痛是练习生的铠甲,汗水则是练习生的味道。”
吴亦凡是当时远赴韩国练习生中,练习时间最久的男孩。在韩国他经历过一段异常难熬的日子。
枯燥乏味的练习生活,他频频尝到苦头。为了让他们更快接受公司安排,SM公司往往不会允许他们接触曾经的亲人。一年至多给一次见面的资格。
来到SM之后,吴亦凡丝毫没有感受到“自己养活自己的快乐”。面对时常给自己打电话的母亲,他最常说的一句话是:“我很好,一切都很好。”
即便这样,母亲仍旧能通过电话猜测到儿子的状况,接电话时强忍泪水说很好,不接电话时,一定是非常不好。
等待出道的日子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熬,他们被严格限制活动自由,每天只有训练、学习和等待。
希望在这种无止尽的等待中一次次被消耗,但是他们没有办法,几年的青春丢在了练习室里,没有出道一切将会失去意义。
“到最后其实我也是把自己逼到一个不能回去的地步了。我没有别的路可以选。”走出泥潭的吴亦凡这样回忆过往生活,“再怎么样,我都要坚持下去。”
娱乐行业需要面容清秀,唱跳俱佳的全能型艺人。他们同时还要具备超高的心理素质,能够扛住娱乐圈瞬间涌入的狂热,也能担得起人气迅速消失的没落。
这种精神上的摧残是必经之路。
幸运的是,2012年,漫长的练习生涯结束,张艺兴、黄子韬、吴亦凡、鹿晗等人,组成了后来风靡全亚洲的偶像团体EXO。
像被机器复制出来的一样,他们都拥有着精致的面庞,卓越的唱跳能力,同时不同人设下的不同个性,又收割不同性格的粉丝。
那时他们享有了盛世荣光,在韩国出道,迅速在全亚洲爆红。
鹿晗以主唱、领舞、门面担当的身份,成为“吸粉”能力最强的成员之一。吴亦凡同样凭借rap和颜值在韩国最早引起娱乐话题。
他们通过漫长而幽暗的通道,最终达成了自己曾经追求的某种名望。大量粉丝聚集在其中,为他们奉上自己金钱和信仰。
如同某种隐喻,他们将会被铭刻在中国娱乐行业的进化历程里,成为最为耀眼夺目的钻石。
但这些钻石闪耀出最亮的光,还要等到他们从韩国回到中国。
在颁奖典礼现场,经过百度的大数据测算,鹿晗以绝对优势举起了“最具价值男星”奖杯。
随后百度公布结果的那条微博,一周内的阅读量达到了惊人的1.2亿次。
几个月后,吴晓波在自己商业课堂上问询坐在讲台下的商业新星,“你们知道鹿晗是谁吗?”同样没有人回答。
在外人极少注意到的地方,鹿晗已经完成了数据上的碾压。单条微博评论数突破一亿条,是他顶级流量最直接的标志。
无论从何种角度理解,这都是一个匪夷所思的数字。
此前微博最多显示9999万条评论。在鹿晗粉丝的反复呼吁下,微博专门为此修改了后台系统。
能够在中文互联网上获得如此巨大的流量,原因是鹿晗回国了。
2014年参加完所有EXO的商业演出之后,鹿晗动情地宣布:“我要回家了”。
这并不是从韩国娱乐工业回国的第一人。5年前,韩庚从韩国男团Super Junior-M的队长位置上宣布单飞回国,获得了国内超高的人气,鹿晗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但更重要的背景是,国内宣布了娱乐禁韩令,韩国歌手在国内的演出被叫停,留给回到国内的鹿晗无限的机会。
回国后,他签约国内顶级明星经纪人杨思维。杨思维此前曾担任范冰冰工作室的宣传总监,亲手操刀范冰冰从“金锁”到“范爷”的转变,将其打造为国内最具商业价值的女明星。
接手鹿晗之后,在没有任何歌曲和电影作品的情况下,经杨思维运作,鹿晗凭借人气一举成为百度搜索最具影响力明星榜首。
同年,鹿晗击败谢霆锋等传统明星,成为内容量、关注度、参与度三大参考体系下,“男星品牌数字资产”的冠军!
2016年,鹿晗以2.3亿元的身价登上了中国90后富豪榜;2017年,他击败了在娱乐圈经营多年的范冰冰、杨幂等人,拿下了明星商业价值榜的第一。
随后他参演张艺谋电影《长城》和《我是证人》。最终票房累计过10亿。
鹿晗变成了摇钱树,只要是他出席的活动或者综艺,哪怕只是露个面,门票最高点都被炒到了上万元。
吴晓波在专栏文章中写到:“这是一个正在发生的、非常有趣的事情:一种新的互联网造星模式开始冲击中国的娱乐经济。”
快速崛起的还有吴亦凡、张艺兴、黄子韬。那时他们经过商业运作成为顶级流量,流量又让他们拿到最优质的推广、代言、影视资源。
吴亦凡很快出演了包括冯小刚、周星驰、徐静蕾等国内一线导演的影视作品。短时间内,吴亦凡不管是在演员、歌手还是艺人身份上,都成为当下时代中最为赤手可热的明星之一。
造星工业同样在中国本土快速崛起。
2012年9月,在重庆练习三年的王源和王俊凯,翻唱了《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两个孩子稚嫩的嗓音,吸引了无数人的围观。
原唱范玮琪转发视频,带动了500万的视频点击量。之后,他们翻唱《洋葱》,点击量突破3000万,上了热搜第一位。
看到逐渐开始起势的组合,时代峰峻的老板看准机会,决定重塑这个团队。
“凯源”不擅长舞蹈,所以另找来易烊千玺。他参加过多次歌舞选秀,还被当评委的高晓松淘汰过。后来提起这事,高老师自嘲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2013年8月6日,3个小男孩正式出道,起名TFboys。随着移动互联网和社交媒体的兴起,长相呆萌可爱的TFboys,吸引了大量妈妈粉和姐姐粉。
一如王源本人所说,他们三个这样可爱、开朗、活泼的组合,与当时主流的绚丽、精致组合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成为空白市场的拓荒者。
成立仅仅7个月,他们在2014年第二届“音悦V榜”的投票中,拿下“内地最具人气歌手奖”。
随后他们推出了自己的单曲《青春修炼手册》,成为红遍全国的新生代偶像艺人。
一如吴晓波所说,此前明星制造路径是“演艺产品——大众媒体关注——话题营销”的三部曲。但在鹿晗、吴亦凡等人出现后,这一过程被大大缩减。
偶像练习生的机制通过富有吸引力的外表和人设,直接在社交媒体里聚集粉丝,激发粉丝扮演起偶像经营推广者的角色,倒逼媒体和大众关注。
毫无疑问,粉丝是促成偶像明星最重要的一环。他们疯狂的购买力、网络投票数据直接带动了偶像的影视、广告资源。
2015年时的一场商业活动现场,鹿晗跳完一段劲爆的舞蹈之后,主持人面对尖叫了整整2个小时的粉丝询问鹿晗:“粉丝对你来说是怎样的存在?”
“致爱!”未等鹿晗开口,一位年轻女孩拼尽全力抢答。那是鹿晗新专辑里一首歌的名字。
“对,致爱。但我觉得也是互相影响的存在。互相影响对方朝更好的方向走。”鹿晗的表情有些羞涩。
粉丝用购买力催促着偶像前进,而偶像则体现出对于粉丝的关爱,他们彼此影响,相互成就。
吴亦凡参与主演的电影《老炮儿》上映前,百度贴吧负责人就曾找到粉丝说,只要在贴吧里盖一个楼,回复数量达到50万,就会在百度APP的开屏页面里,放一张硕大的吴亦凡的脸。
然后大巴巡游,带着吴亦凡的脸在北京市区跑,让所有人看到他们偶像精致的面容。
结果不到14个小时,贴吧里的回帖数量就达到了50万。粉丝经济的强大推动力可见一斑。
更为恐怖的是,经纪公司深谙一种叫做“虐饭”的经营方式。
粉丝对偶像的疯狂感情投资,是一场需要剧情培养的养成游戏。偶像们常常被定义为单纯的、美好的。
一旦这种单纯遭遇到虐待,粉丝们便会激发出巨大的保护欲。虐待的过程越长、效果就越好,粉丝对偶像就越欲罢不能,不容易脱粉。
经纪公司通过减少偶像们的曝光度,促使粉丝疯狂购买偶像的单人专辑和衍生品,向经纪公司证明自家偶像的商业价值,用钱为他赢得受重视的机会。
被誉为“选秀教母”的龙丹妮就曾在接受采访时说,在制作张艺兴参加的《明星学院》时,她就发现,那些有争议的选手不断登上冠军的过程,远比那些看起来更完美的选手,能收获更坚定的死忠粉。
2014年仍在韩国的吴亦凡遭遇过一次公司的雪藏,突然没了任何消息。很多粉丝便自发跑到韩国,每天在SM公司门口等待吴亦凡。她们成箱成箱地购买专辑、DVD。
两个月后吴亦凡出现在EXO上海演唱会上,将近600个粉丝来到上海,花高价买下舞台正中间的位子,举着灯牌,为吴亦凡呐喊。
吴亦凡英文名 Kris
粉丝经济已经形成了某种程度上的闭环,他们拥有组织性较强的粉头,负责联系粉丝在各种数据榜单上刷榜。
她们拥有统一的服装,带有相似的标志物,在硕大的空间和场所里,制造一场又一次的舆论盛宴,用最大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注意到自己梦中那个完美的人。
粉头同时通过制作应援物资,兜售各种见面会、演唱会门票,在粉丝圈层中获得不菲收入。
从始至终,那些看似光明磊落、精彩无比的偶像明星背后,几乎全部都是基于人性和财富衍生出来的生意。
这是一种让人恐怖的精神毒品,甚至类似于某种邪教。我们目睹偶像的精彩和落魄,只不过是一个个设计精巧的骗局。
而那些女孩身处其中,除了挥霍掉青春和金钱,或许一无所得。
2017年10月8日中午12点整,鹿晗微博公布恋情:“大家好,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关晓彤。”
随后,这条微博引爆了中文互联网。半个小时之内,大量粉丝涌入,“大家好,给大家介绍一下...”体迅速刷屏,微博服务器陷入瘫痪。
鹿晗的流量达到峰值,一战封神。
衰落也快速显现。尽管鹿晗公布恋情占据热搜数天,获得超高流量,但鹿晗似乎并没有意识到粉丝的愤怒。
在评论区,除了一众明星的祝福,更多的则是来自粉丝的谩骂,她们开始绝望。有粉丝直言,难以接受程度类似于“男朋友在我眼皮底下找了小三”。
在鹿晗的粉丝群体中,90后女生占据了绝对主力的位置。她们大多将鹿晗当作恋爱幻想的对象,自称为“女友粉”。鹿晗恋情的公布,对于她们而言是灭顶之灾。
她们将鹿晗捧上神坛,也将鹿晗拽入深渊。
数据统计显示,鹿晗公布恋情当天核心粉丝圈,一夜流失30万死忠粉,鹿晗粉丝站“朝鹿”宣布解散,这个从鹿晗回国开始,花了近千万陪伴鹿晗度过最艰难时光的粉丝群直言:人总会长大。
同样,在没有成熟作品背后,张艺兴、黄子韬包括吴亦凡,也逐渐走下流量神坛。
吴亦凡在参与《中国新说唱》之后,因为被无数说唱歌手质疑他的制作人水平,陷入了无休止的网络骂战。
虎扑论坛里,有人刻意发布吴亦凡未经过修音的演唱歌曲,极为难听。
在参演周星驰监制、徐克导演的电影《西游伏妖篇》时,有媒体采访三人。其中主持人问吴亦凡:“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帅?”吴亦凡答:“我不觉得。”
坐在一旁的周星驰打断了主持人的访谈,质问吴亦凡:“你再说一遍,你不觉得自己很帅吗?”
吴亦凡不知所措地说:“我不觉得自己是个帅哥。”周星驰回怼到:“你不觉得自己很帅,那我们为什么要找你?”
吴亦凡一脸尴尬地说:“一定是因为我的演技!”所有人哈哈哈大笑,吴亦凡笑得最为心酸。
有人曾统计过所有流量明星参演的电影、电视剧评分,其中鲜有能够达到8分之上的作品。大部分作品停留在5分,甚至有3分这样的超低分。
鹿晗曾在接受采访时说,如果从头到尾让他塑造一个角色,几乎不可能。当下娱乐工业的运转没有留给小鲜肉任何打磨演技的机会。
数不清的综艺和商演使得他们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露个脸,就能保证背后的经纪公司赚得盆满钵满,为何还要费力不讨好去钻研一个角色,打造一首歌曲?
这是娱乐圈留给所有流量明星的难题。
在人人赚快钱的时代,没有公司再去培养小鲜肉的艺人职业生涯,也没有人再去为观众负责。也因此注定了当下的“偶像”极容易被取代。
2018年年初,一档叫做《偶像练习生》的综艺节目火爆全网,成为压倒吴亦凡、鹿晗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那部综艺节目中,大量类似吴亦凡、鹿晗的偶像被培养出,其中C位出道的蔡徐坤成为最大赢家。
好看、谦逊、对粉丝百般宠溺的第二代流量明星崛起,开始蚕食此前流量明星的新鲜度。
据艾漫数据显示,从上一代偶像明星里走掉的粉丝,纷纷去到了蔡徐坤、TFboys、朱一龙等新生代偶像明星那里。
同样崛起的还有被人们称为“锦鲤”的杨超越。她在一档选秀节目中,凭借呆萌的大眼睛,可爱的行为被无数人喜欢。
投票后,这个几乎毫无才艺可言的女孩,最终成为当季节目最大赢家。一时吸粉无数,甚至被称为“锦鲤女孩”。
新的王朝开始建立,老旧的王朝被拍死在沙滩上。
鹿晗、吴亦凡、蔡徐坤等流量明星崛起又衰落的过程,背后折射出的是一种虚无的饭圈文化。
在这个移动网络时代,总有会新鲜的男孩女孩怀揣着对世界直观且单纯的观察。
他们会被颜值吸引,会被营造出来的人设感动。他们需要一个又一个新鲜好看的“偶像”填补空虚的内心。
向往快餐文化背后,没有人再沉下心来打磨一个作品,没有公司去认真经营一个艺人。
娱乐产业发展至今,逐渐向越来越空洞乏味的方向进化。他们不断制造一个又一个热点事件,给人们带来某种刺激。以此让人们感受到某种人生况味。
殊不知,浪潮来得快,去得更快。能够被颜值轻易打败的人,往往会在短时间内审美疲劳,迅速将目光转移到更加年轻、帅气的偶像身上。
但正如那句网络流行语所说:“一代人终将老去,但总有人整年轻。”陪同新一代偶像明星成长起来的,是更为年轻、充满活力的新一代年轻男孩女孩。
吸引他们就是流量明星本身的宿命。在粉丝青春年少的时候,收割掉这一波流量,用属于自己的青春换来娱乐圈中的功名。
至于此后的日子是什么样的,没人知道。
曾经,娱乐工业是大众艺术和商业的交叉,而在当下,它似乎已经变成了“流量”的独舞。
制作明星的过程,就是流量生产的过程:人设是为了流量,水军是为了引流。
一个被娱乐公司打造出来的新人偶像,想要获得娱乐圈的重视,只需要流量工厂里的生产线适当倾斜一二。
曾经很多人都被偶像明星在练习生阶段,经历的坎坷和挫折感动。
但人们似乎忽略了,那些努力背后,偶像们指向的目标和意义,他们带来的影响,并非是让成千上万的人专注于让这个时代变得更好。
而是鼓励了人们去强调自己内心的感受。去追捧,去迎合,去放纵。
偶像经济背后,那些痴迷于偶像肉体或者精神的人们,在迷恋这些人的同时,也浪费掉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当一切回归平静时,他们就会发现,自己和偶像们陷入的是一场多么空虚和无聊的盛世狂欢。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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