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新闻这些年,眼里最看重的有两个,一个是真相,一个是流量,真相就是个有着冰山美人画皮的恶鬼,人人都想扑上去占有她,却总被吞噬,而流量不一样,像个单纯的小姑娘,你稍作努力,她总能宛然一笑,带给你明媚的阳光,我喜欢小姑娘。
媒体玩流量基本还是靠图,而海量的新闻图片中,扫黄往往是最好的,国家机器轰开门,地灯暧昧,鲜艳的胴体和臃肿的肉体在画面里碰撞,在马赛克之下感受他们的惶恐与难堪,而后一长串遮不住大腿根和乳沟的姑娘挡着脸蹲在金碧辉煌的欧式大厅中,管你多么美,此刻都低贱如蝼蚁,命运握在他人手中,这种画面观者高潮,编辑更高潮,飞速的点击下一页中,一库一库的唤着,流量根本停不下来。
在帝都这么高大上的地方,此类场所像暗河,每次有重大活动,钢铁洪流就像移动的沙包一样,依照活动的级别来决定覆盖面积和尺度,风头一过,她们如春分后的野草,努力在各种夹缝中挣扎着生长出来,期待着再一次带给这座古老的文化之都,一篇姹紫嫣红的春意盎然。在一次又一次的专项行动中,她们的青春逝去了,观众看得也疲惫了,流量似乎也没有以前好了。
我住的地方,小区四方四正面积很大,最北面临街有很多门面房,每到夏夜,华灯初上,甚是好看。我顺着人流一起从西向东走,人潮中,有带着黄色安全帽穿着破旧迷彩服刚从工地下工的人,有黑西装白衬衫双肩包黑框眼镜干净发型刚下班的白领,有牵着小狗步履蹒跚衣服或灰或蓝的老者,有穿着汗衫夹脚拖鞋一脸睡意的中年男子。若是平时,我和他们并没有多少共同点,唯一的共同点是,我们都会把头转向右方,像是被检阅一样,匀速转动脖子,眼神里放出火来,因为那一排门面里,每隔两三家就有一家足浴、按摩、发廊、会所。
那些店的名字都很娇美,有些还能看出老板是个有文化的人,它们统一的造型是招牌的灯很亮,都有大橱窗,橱窗里有长长的沙发,沙发上散落着各种姿势、穿得很少的姑娘。现在回忆,还能记得,第一家很用心,统一白衬衫高腰短裙黑丝袜高跟鞋,没有放沙发,而是像餐厅的临窗吧台一样,摆了很多高脚椅,所以姑娘们坐姿也比较挺拔,交叉着腿刷手机。其余的十几家,基本都是没有统一制服,颜值虽然被妖娆的妆所误导,但也很容易分辨出,分数并没有很高。
我时常想掏出手机来,好好地找个角度,对她们进行拍摄,但人群都以一种看上去像正经人的姿态,生怕自己的脚步慢了,会被人误解自己淫邪一样,走的飞快,所以一直也没有拍成,当然,我也没有鼓起勇气进去过,毕竟太过招摇,不过,相信读到此处的你是不信的。
没错,我说谎了,我其实进去过一家,做过一次木桶足疗,只是很遗憾,等我鼓起勇气走进去的时候,那条街,所有的店,都被关了,我说的所有,指的不单单是这些香艳的店,还有小卖部、电脑维修、打印店、便民菜店、快递门脸、房地产中介等等……这些都被关了,一刹那间,那条美好的街毫无生气,原本应该光鲜的招牌上,也似乎蒙上了一层孤独的灰尘。
然而只有这一家还在营业,招牌是绿色的,上面四个字:正规按摩,我想,我都下定决心来潇洒一把了,你这种伎俩如何能骗的了我,看我如何利用我出色的口才解锁你们的隐藏任务。
尴尬有很多种,最难得的一种大概就是我这次经历,徐娘半老的老板娘把我迎进来,并带进最深处的房间内,然后问完项目之后,请我耐心等待,我躺在椅子上,直觉得紧张又刺激,更多的还是兴奋,然后半分钟后,一个男子端着木盆走了进来,我隐藏的笑意瞬间消失,只剩下无止境的尴尬。我心中的独白是:草泥马!!怎么会有按摩店用的技师是男的!!!但羞涩的我又不好意思表露出我带着不轨之意来的,只得由他来为我做足疗。
这小伙很善解人意,他边洗我的脚边问我:“哥,你是不是来做异性按摩的?”我怎么可能承认,没吱声,摇摇头,接着刷手机,不去看他那乡土气息的脸。见我不做声,他嘿嘿一笑:“最近你们这种不少,来我们店都是我给洗的,你知道为啥不?”我不想理他,又不能显出自己没礼貌,便随口接下话来,然后他给我讲了这条街发生了什么。
这小子其实不是这家店的,而是隔壁被关的店的看场小弟,他说这条街十几家按摩店,其实只有三个老板,而且三个老板还都熟识,包括我正在足疗的这家店,也是他们的产业,他们这种小弟也都来自同一个地方,见我不信,他还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拿过手机打开微信给我看,说他们这群小弟有个群,我看了一下,那个群名叫东北老乡在京创业群三。
他说,在这里做了两年了,按照去年的惯例呢,只有开会,才有严打,有人过来挨家挨户发通知,要求正常店铺插国旗,娱乐场所关门停业,招牌蒙上红布,会开完,没人通知他们,他们歇个一礼拜,悄悄开业发现无人来管,便一切照旧。但今年不一样,今年某会前半个月,某天傍晚,来了两辆大巴,下来几个穿制服的,进门就把所有人都押上车,连姑娘们请求拿一下外套也不行。那前春节刚过,气温还在零下,姑娘们最多穿着衬衫短裙和丝袜,一排排押到车上,拉到某个院中,分成男女两堆,不让站着,全部蹲着,姑娘们一个个冻的鼻涕直流,又不敢声张,只能蹲着跳脚,说到这里,小哥给我讲解说:“哥,你小时候玩过那铁皮青蛙没?她们搁那用胳肢窝架着手蹲着崩,一模一样。”我听得入迷,赶紧催问后来呢。
小哥说,后来呢,可能那边人也觉得挺遭罪,就让姑娘们都上屋蹲着去了,还让喝饮水机里的热水,他们这帮小兄弟惨了点,只能蹲在走廊里,也没人管他们,只有个胖大个在一旁看着,谁想站起来松松腿,他就喝令蹲下去。
我唏嘘了一下,接着追问,他说,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我们第二天早上四点来钟,又被拉回去,老板打电话说让收拾收拾,姑娘们愿意干呢就拉“宿舍”去,不愿意干呢,就结钱买票送走,让抓紧。他说到这,问我能抽烟吗,我掏出烟,分了他一只,给他点上,他甩了甩手,夹着吸了一口,说:“我当时寻思,应该是我们老板交了罚款吧”。我问:“得罚多少?”,他说:“不知道,怎么地一个人头也得一个数吧。”
我更好奇了,接着问,那后来,这会开完了,你们没开吗?他说,你来前没看着这一溜,门上都贴了白条吗?我突然想到,好像真的贴了封条,他说,会开完了,我们偷摸开业了几天,又被关了。
然后我突然想到,那些姑娘呢?他说的是:除了回家的,其余都上楼了……然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不愿再做声了,其实小伙你不说,我也差不多猜到了她们的去处,前段时间,隔壁楼的一个哥们,我们经常一起在楼下小花园抽烟,聊的投缘,做了朋友,他告诉我说,最近开附近的人,漂亮姑娘变多了,聊了几个,居然是收费的,问我有没有兴趣。这些姑娘自然是“上楼”的那一批。
再后来,我的钟到点了,自然不需要加钟,交了三十块,点上一支烟,安静的走了出去,夜幕低垂,人潮并没有看我,他们头也不转的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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