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游戏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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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5日,世界卫生组织(WHO)正式将「游戏障碍」定为疾病,纳入最新修订的《国际疾病分类》,即ICD-11。「游戏障碍」被定义为一种对游戏失去控制力,对游戏的重视程度高于其他活动,以至于游戏优先于其他兴趣和日常活动的行为模式。这项决议将于2022年1月1日正式生效,各成员国需要为此制订新的治疗方式和预防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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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ICD官网显示的页面中可以看到,「游戏障碍」列于“因成瘾行为导致的精神障碍”条目下,与赌博成瘾而导致的精神障碍条目并列,编号为6C51。具体症状为:


游戏障碍的特征在于持久性或经常性游戏行为(“数字游戏”或“视频游戏”)的模式,其可以在线(即通过互联网)或离线,表现为:


1.对游戏的控制受损(例如发作,频率,强度,持续时间,终止,背景);

2.优先于其他生活兴趣和日常活动考虑游戏;

3.尽管发生了负面后果,但仍在继续或升级游戏。行为模式的严重程度足以导致个人,家庭,社会,教育,职业或其他重要职能领域严重损害。


游戏行为的模式可以是连续的或偶发的和经常性的。游戏行为和其他特征通常在至少12个月的时间段内是明显的,以便分配诊断,但是如果满足所有诊断要求并且症状严重则可以缩短所需的持续时间。


也许是因为这三条标准过于简单和模糊,令不少人对「游戏障碍」充满疑虑,因此引发的“成瘾”讨论也是越谈越偏。“成瘾”本身并非完全是主观所致,外力的推动和催眠,令人在无意识中沉迷其中。而了解这份外力诱惑下的沉迷机制,对于游戏爱好者和氪金玩家来说,是一个不费劲且友善的自我认知方式,还可以用来帮助解释「游戏障碍」行为。埃利泽·斯滕伯格在《神经的逻辑》中,就以催眠和广告为例,试图揭开人类成瘾背后的谜样行为。



1.

催眠:意识易受到外部暗示的入侵


诸如催眠、阈下信息(subliminal messages)和洗脑这样的外部作用,真的能够削弱我们的思维和决断力吗?这不禁使人想起电影《满洲候选人》的情节:陆军中士雷蒙·肖被共产党间谍洗脑催眠,对方试图将他用作暗杀工具,以达到颠覆美国政府的目的。


催眠本是临床心理治疗的一种手段,后来却成了通俗心理学中的一大热门,还不时为媒体所歪曲。它始终没有受到正确的理解,也很少得到审慎的科学分析。不过,就像任何曾经亲身经历或者亲眼见证过它的人会说的那样,首先要明白的是,催眠术绝对是真实的。


大众接触催眠的最常见途径大概就是观看舞台上的催眠表演了。 催眠师从观众中挑出一名志愿者,并用催眠术来使他做出或是奇怪、 或是尴尬的举动,并引人发笑。我就看过这样一场演出,一同前去的是我的朋友伊森。伊森平时为人古板,那天却主动要求上台接受催眠。催眠中,催眠师向他宣布一只猎鹰刚刚飞进房间,并展开翅膀摆出了一个庄严的姿态。伊森的眼光盯上了这只无形的飞鸟,表情肃然起敬。


“大猎鹰又飞起来了,”催眠师接着说道,“这下它落到你头上了。”伊森害怕得一动不动,目光在底下的观众和自己的额头之间来回闪烁, 看到这只想象的动物用利爪抓住自己的头发,他显得浑身紧张。观众大笑,但伊森毫无知觉。催眠师得寸进尺,说:“猎鹰又起飞了,现在他朝你的上衣飞过来了!”伊森涨红了脸,满头是汗,挣扎着想要赶走袭击者,差一点把上衣也扯掉了。直到催眠师告诉他猎鹰已经飞走,他才终于罢休。表演结束之后,伊森向我发誓他真的看见了那只飞鸟,就像看见房里的每一个人那么清楚,他也真的相信自己在与它搏斗。他在催眠引起的恍惚中看见了一只不存在的动物,还和它交了几手,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2006 年,主持人埃伦·德杰尼勒斯(Ellen DeGeneres)在自己的一集谈话节目中接受催眠,以帮助她努力戒烟。催眠师先要她说出一样讨厌的食物,她说了黑甘草糖。在使她陷入恍惚之后,催眠师对她说吸烟就好像吃了一大口黑甘草糖。听到这个说法,她的脸上显出了厌恶的表情。埃伦后来表示,她戒烟几十年从未成功,这次催眠终于帮她戒掉了烟瘾。


催眠术还有过一次著名的应用,女演员黛博拉·梅辛(Debra Messing,在电视剧《威尔和格蕾丝》中扮演过角色)曾在电影《幸运牌手》中扮演一位水下模特,当时也请了一位催眠师来帮她克服潜水的恐惧。影片中的梅辛穿一身美人鱼戏服,在一口巨大的水族缸里对着口形唱歌,同时和各种水下动物一齐跳舞(这听起来倒是真的可怕)。她宣称催眠师帮助她克服了下水的恐惧,使她不慌不忙拍完了这一场戏。


催眠也在军队中派上了用场。比如军方认为,对俘虏的敌军士兵施加催眠,就能使他们更加轻易地吐露机密情报。有一项实验招募了一位意志坚定、记录清白的陆军下士作为被试,他的面前坐着一位催眠师和几位上司,上司们密切观察,想看看催眠师能用什么法子使他泄露军机。先是他的上尉向他告知了一条秘密情报:“B连将于今晚21:00出发 。”上尉同时还向他下达军令,严禁在任何情况下泄漏情报。这位自信而坚定的下士点了点头,转身面向催眠师。


轮到催眠师显身手了。他将下士置于深度催眠的恍惚之中,一旦他觉得对方的内心已经完全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就开始以上级的口吻对下士说话。“我是桑德斯上尉。”他宣布,“我刚刚告诉了你一条情报,叫你不准泄漏。现在我想看看你还记不记得,我刚刚说了什么?”下士目光呆滞,毫不犹豫地说道:“B连将于今晚21:00出发。”机密泄漏了。在这次演习中,下士不用一分钟的时间就背叛了国家。催眠师将下士从恍惚中唤醒,然后问他:“你泄漏机密了吗?”


下士像往常一样自信地一笑。 “没有,你是没法叫我开口的。”


如此简单的一个问题,就突破了军队的精锐之士,他自己还毫不知情。由此可见,除了影响知觉、减轻疼痛之外,催眠还能使人表现出平时不会有的行为,即使那行为是受到禁止的。


许多人都有一个误解,认为受催眠的人是在梦游,或者处于其他的无意识状态。但实际上,被催眠者的意识是完全清醒的,甚至可以说是十分专注、充满想象力。1843 年,詹姆斯·布雷德(James Braid)发明了“催眠”一词,并给它下了这样的定义:


催眠状态的起源和本质是引起人出神或心理专注的习惯,这个状态仿佛冥想或者自发的出神,心灵的力量完全集中于某一个念头或某一串想法,一时之间,被催眠者对其他的念头、印象和想法都不再留意,即使留意了也无动于衷。


换句话说,催眠使人的精神完全集中于某一串想法,因此极易受到外部暗示的入侵。


催眠不是一种无意识的状态,而是注意力高度集中于想象的状态。催眠就是由别人口述的心理意象,被催眠者不受外界干扰,完全浸淫其中。当你竭力想象某个事物,对你而言,那个事物就会变得真实。


在电影《铁钩船长》中,罗宾·威廉姆斯扮演长大后的彼得·潘,由于岁月磨砺,他已经失去了童年时的一些创意和想象。有一场戏,他坐在永无岛的一张桌子旁边,看着迷失少年们作狼吞虎咽状,却看不见他们在吃什么。少年们从空空的碗碟中抓起一把把空气塞进嘴里,彼得在一旁惊讶地观望。有一个少年举着一条想象的鸡腿大快朵颐,另一个似乎紧握着一块三明治大吃特吃。彼得问道:“你们都在吃什么呀?”少年们鼓励他运用想象。于是他集中精神,努力想象这些食物都是真的。忽然之间,它们成真了。一盘盘肉、面包和糕点在他眼前出现了。


这就是催眠。被催眠者沉浸于催眠师塑造的场景,以至于相信它是真实存在的。不仅如此,他还会对这个场景变得执迷,忘记思忖和检点自己的行为。这使得催眠师能够绕过被催眠者的有意识监督向他发布指令,引导出他做出在未催眠时会觉得尴尬的举动。这是我们目前对催眠最好的解释,但是在神经心理学界,关于催眠为何成功、 如何成功,却还有争议。假使我们的解释是正确的,就自然会引出一个问题:为什么只要将注意集中在某件事上,就能阻止其他刺激进入意识呢?如此简单的行为,怎么会产生如此深刻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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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眠大师》剧照



2.

绕过意识的监控进入头脑


我们来试一个实验:看一眼下面的字,然后在最短的时间里说出它们的文字颜色:



你用了多长时间?我猜不是很长。再看看下面相同的字。要记住,你只须说出文字的颜色即可 :



这一次你用的时间很可能就长了许多,大多数人都是如此。原因嘛,当然就是文字的颜色和它们的意义产生了冲突。虽然你的任务只是说出文字的颜色,但它们的意义还是使你分了心,也干扰了你尽快完成任务的能力。结果就是你在回答第二组文字的颜色时,用了比第一组长得多的时间。


这个现象称为“斯特鲁普效应”(Stroop effect),它是以心理学家约翰·里德利·斯特鲁普(John RidleyStroop)命名的。这个效应在超过99%的人身上都有体现,多年以来,它已经得到了广泛的研究和接受。这个现象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练习或许能使我们的反应时间稍微降低一些,但是一旦颜色和名称不相符,我们的反应依然会比两者相符的时候要慢得多。这是因为相互矛盾的知觉信号在我们的脑中产生了冲突:文字的意义是东,它们的颜色偏又是西。在我们能够正确说出颜色之前,脑必须先将这两个相互矛盾的表征厘清,而这是需要时间的;这个反应时间的增加,我们就称之为斯特鲁普效应。一般来说,我们是无法削弱这个效应的,只除了一个法子:催眠。


当被催眠者接受斯特鲁普测试,他们的反应时间明显变短了。他们的回答是如此流畅,无论文字的内容和颜色是否匹配,似乎都没有多大的差别。被催眠者在辨认文字的颜色时并没有受到它们意义的拖累。他们对这个任务全神贯注,完全忽视了刺激中包含的冲突。简单地说,就是催眠消除了斯特鲁普效应。


催眠改变了人脑处理信息的方式,催眠师因此能对催眠对象施加强大的影响。当一个人处于催眠的恍惚状态,他的额叶不会对外界的暗示做有意识的监督。在格鲁泽利尔看来,这就是被催眠者有时会做出愚蠢举动的原因,比如他会自认为在和一只猎鹰打斗,还差一点扯掉自己的上衣。虽然催眠师所说的猎鹰和我那位朋友见到的没有猎鹰的环境之间产生了冲突,但是因为催眠,他的意识无法觉察这个冲突, 他的想象还主动填补了空缺。他的意识松懈了防范,于是催眠的暗示躲过雷达,悄悄潜了进来。比起寻常的暗示,一个催眠暗示有着更大的影响、更宽的门路。那么,它究竟宽到了什么地步呢?催眠师到底 能使被催眠者做到什么程度?


我们已经看到,人一旦被催眠,催眠暗示就能绕过意识的监控进入他的头脑。此时,这些暗示就会产生和阈下信息相似的威力,而阈下信息的原理同样是避开有意识的分析发挥作用。对阈下影响的研究已经有很长的历史,也产生了许多精彩的成果。要回答潜意识的影响如何作用于我们的行为,这些成果是很值得一看的。


失控的「游戏障碍」_第5张图片《催眠大师》剧照



3.

广告是如何催眠消费者的


广告有许多不同的风格。有的广告专门宣扬产品的实用功效,比如魔净洗衣液(OxiClean)的专题广告就展示了它如何去除织物上难以清洗的污渍。另一些广告更注重在观众心中建立和产品有关的积极联想。要做到这一点可以用直白的方式,比如有一支广告中表现了一名男子往身上喷洒斧牌(Axe)身体喷雾,接着就立即有一群比基尼女郎朝他蜂拥而来。有时广告人也会采用比较隐晦的方式,比如英国航空公司在 1984 年的一支成功的广告,其中的旁白说的虽然是客机座椅的宽阔,然而广告的效果却来自那舒缓的背景音乐。我们不是要讨论广告的各种类别,以及这些类别的作用原理。我们要讨论的是某些类型的广告对于脑部活动的影响,以及其中体现的催眠原理和程度, 因为广告和催眠之间有着诸多相似。


临床心理学家迈克尔·亚普科(Michael Yapko)是研究催眠治疗作用的专家,他主张广告和催眠有许多共通之处,两者都鼓励我们发挥自己的想象。他指出,和催眠师一样,广告常常会呈现一个意象要我们接受。通过这个意象,广告暗示我们某某产品能使我们的生活更加美好。他这样写道:


广告业者首先会创造对于一件产品的需求......他们的手法之一是使观众代入广告中的某个人物,这样你就会用这个人物展示的那件产品来解决你自己的问题了。然后他们再告诉你,选购了这件产品的你是如何聪明、阳刚或者温柔,以此强化你的购买习惯......广告这门生意,就是利用词语和图像来影响你的购买行为。


同样,催眠师也会用尽可能多的感觉术语来为被催眠者创造一个意象。他们的说法诸如“你觉得越来越热,开始流汗”或者“你的眼前绿草如茵,树木青翠,耳边还传来了溪流的潺潺声”。亚普科写道,“受暗示性”(suggestibility)是一种“对于新观念和新信息乐于接受和反馈的开放状态”。你越是代入广告中描绘的场景,就越是会开放地接受其中的暗示。广告的策略之一就是使观众把自己想象成广告中的人物(比如牙齿发黄),并且感受那个虚构人物的感受(比如被心仪的对象忽视)。如果能在观众心中植入这个意象,那他们或许就会更加开放地考虑广告中宣传的产品,比如这个例子中的美白牙贴。


每当我们在半夜一点打开电视,总会看见一大波健身器材的广告, 它们宣称只要一个简单的划船动作,就能使你从“使用前”的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变成“使用后”的那个肌肉匀称、肤色黝黑的新人。此时的我们正疲惫地沦陷在沙发里,衣服上散落着薯片的碎屑,一天之中,我们也只有在这个时刻会产生“我应该去订一套这东西”的念头。 虽然广告将这项器材的效果吹嘘得天花乱坠,但是我们累了,特别容易受到暗示,而且我们还感到自己太懒,身材也走了样。我们将自己代入了广告中那个想要健美起来的角色,于是忽然之间,一则在平时毫不可信的广告,却变得诱人起来。


亚普科用大量精力研究了一个好的催眠暗示中包含的成分,那么要怎样才能设计一个能催眠观众的电视广告呢?亚普科定义了35 种能为广告增添催眠效力的特质。下面是几个例子:


胡萝卜原则:广告必须创造预期,使观众知道使用某件产品之后会有怎样的回报。吃了我们的薄荷口香糖,你就会得到一位身材高挑的金发女郎的吻。


和谐:广告必须营造温暖的氛围,在观众和产品之间建立正面的联系。角色平静地躺在沙滩上,喝着一瓶啤酒。


积极暗示:广告必须使用积极的而非消极的措辞。吃了我们的低热量三明治你就会变瘦而不是你就不会变胖。


主导效应:广告在传达信息的时候,必须打动观众最主导的情绪。你感到抑郁吗?无聊吗?这款轿车能够解放你的心情。


连锁暗示:要让观众知道,为了某件必须要做的事,他们就必须做另一件事。你的孩子越多,就越是需要为他们的大学开销而储蓄;你越需要为他们的大学开销储蓄,就越是需要投资一个大学储蓄基金。


丹麦激励生育广告:为延长性生活,你要去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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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惑:广告一开始要让观众迷惑,直到显示产品的名称,他们才知道这广告到底在推销什么,心中的悬念也随之化解。广告中的男子似乎是想抢银行,但其实它只是在卖弄自己那张舒适的滑雪面罩。


可视化和/或类比:广告必须描述一个和产品有关的感官体验。多汁的汉堡带着辛辣的芥末味,犹如在你的口中举办了一场派对。


我们这就来回想一则符合这些特质的电视广告吧,比如标准的橄榄园餐厅(Olive Garden)广告。如果仔细观看,你会在其中发现许多催眠元素。广告一开始,一群好友挤在一张桌子周围,在欢笑和闲聊声中研究菜单,背景轻声播放着爵士乐。接着镜头拉近,使你平视人物,仿佛你也成为了其中的一员。当这群友人相互微笑、彼此打趣时,温暖而诱人的旁白声描述起了那些美味的酱汁和新鲜的面包棒。此时一大碗茄汁香草意大利宽面端了上来,一只长柄勺在面条上浇了一层热气腾腾的奶油芝士酱。橄榄园,我们的家园。


在这看似平淡的15秒钟内,广告向我们展现了至少5种亚普科的操纵手法。其中的音乐、笑声和温暖的旁白声营造了和谐的氛围,使观众对餐厅产生了正面的联想。通过将这群快乐的朋友和那碗面条相联系,它运用了胡萝卜原则:只要来我们的餐厅,吃我们的食物,你也能享受这样的友情。广告中还用到了主导效应原则,为我们内心的孤寂感提供了解药。当食物终于在屏幕上出现、使我们垂涎欲滴之时,可视化发挥了它的魔力。最后,广告又用一个动人的类比结尾:去橄榄园用餐,就仿佛受到一个家庭的欢迎。这些元素共同作用,创造了一个极尽诱人而迷人的场景,观众不由自主地接受了其中的暗示,决定了今晚用餐的地点。


在2007年的一项研究中,亚普科收集了12则电视广告(包括食物、饮品、服饰、电信和化妆品),并根据这35条原则,将它们的催眠暗示效力排列了一个名次。然后他向173名志愿者播放了这些广告, 并要他们给这些广告的效力评分。结果发现,一则广告越是符合他的催眠暗示原则,观看者就越认为它有效。


看来,广告和催眠之间确有一些共通之处,那么这些共性在神经层面上也能观察到吗?广告对人脑的作用是一个十分复杂的研究领域,因为广告的意图可谓五花八门,有的宣扬实用,有的诉诸情感, 还有其他类型。观看广告时,脑中的许多区域都可能激活,包括额叶、前扣带皮层和杏仁核。由于没有两则广告完全相同,我们很难笼统地研究它们对脑的作用。不过,神经科学家还是得出了不少结论,他们将实验简化,只观察品牌的名称产生的影响。


试想你要买一辆轿车,正在丰田和保时捷之间犹豫。光顾专卖店之前,你边吃早餐边看电视。电视上忽然出现了一则保时捷广告:夏日的夜晚,一辆车身光滑的保时捷疾驰过拉斯维加斯的街头,随后屏幕中央亮出了那个著名的盾形商标。这一刻,你的脑中发生了什么?


2007年的一项神经影像研究观察了14名被试在观看不同的轿车商标名称时的脑部活动。其中被试在看到奢侈品商标时的脑部活动模式特别引人注目。当被试看到保时捷、奔驰和其他奢侈品牌时,fMRI在他们额叶附近的内侧前额叶皮层发现了增强的活动。我们曾在(《神经的逻辑》)第四章了解过内侧前额叶皮层,当时讨论的是球迷对他们热爱的球员的认同。我们知道,这个区域和自我中心式的、自私的思维模式有关。至少从表面上看,这部分解释了为什么你在光顾专卖店之后会决定放纵一回,买下保时捷而不是丰田:仅仅是看见保时捷的商标,就 足以引起你的自私冲动,使你放弃实用而选择豪华。


还有人指出,内侧前额叶皮层的活动(尤其是腹内侧前额叶皮层) 也造成了所谓的“百事悖论”(Pepsi paradox)。研究显示,在双盲的尝味测试中,被试喜欢百事可乐超过可口可乐。然而可口可乐的销量却几乎是百事的两倍,而且长久以来始终在百事之上。学者对这个现象开展了神经病学研究,他们让两组被试在双盲条件下品尝可口可乐和百事,其中一组的腹内侧前额叶皮层受损(因为受伤或手术), 另一组是健康的对照被试。在双盲测试中,两组都表现出了对于百事的偏好,这一点和在大众中观察到的结果是相同的。接着研究者又拿出了两杯可口可乐和百事,并在杯子上做了标记。两组被试再次品尝,这一次他们知道哪杯是可口可乐、哪杯是百事了。对照组的反应显示,他们的偏好从百事转移到了可口可乐。显然,看见品牌名称对他们自诩的偏好产生了显著影响,由此显示了百事悖论。


然而腹内侧前额叶皮层受损的被试却依然偏爱百事,而且人数和第一次双盲实验大致相同。看见品牌名称并没有影响他们的偏好。研究者认为,正是内侧前额叶皮层(medial prefronfal cortex)的加工使得品牌名称对你的决策产生了影响。这就是百事悖论的神经基础。在一般消费者看来,无论百事的口感多好,它都及不上可口可乐这块招牌,除非是他们的内侧前额叶皮层受了损伤。


催眠能够改变前扣带皮层的活动模式,广告中的品牌名称则能够影响内侧前额叶皮层。这两个区域靠得很近,却并不相同。然而这两种技术还是有共通之处的,那就是改变人脑处理信息的方式,无论我们本人对这种改变是否察觉。和催眠一样,某些类型的广告用意象和故事使观众变得更易接受暗示,然后引导他们下一步的行为。当然,论威力仍旧是催眠较大,因为它在极深的水平上引起人的想象和分心,使催眠对象陷入一种恍惚的状态;不过它和某些广告的相似之处还是值得一提的。


广告和催眠还有第三个共性,在这一点上它们甚至和阈下信息相似:它们都用精确的外部作用,在我们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影响我们的行为。只要这些技术绕开了我们脑中的安保系统、避开了我们有意识的反省,它们的作用便可以混入无意识的信息处理过程,并由此影响我们的决策。因此,如果有一股无意识的外部作用对我们的行为造成了某些修改,我们的脑自会对我们为什么有此行为提出合理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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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哈欠会传染、虚假记忆、不饿却进食、色情片盛行、感同身受等常见的行为、心理状况和情感,还是清醒梦、濒死体验、盲人看到的景色、梦游杀人等惊奇案例,《神经的逻辑》都为我们娓娓道来。以这些现象为契机,斯滕伯格博士深入脑和神经系统的内部,揭示并解读脑与神经中理性的有意识系统和幽深的无意识系统,解释两套系统怎样造就了我们或平常或怪异的行为。弄清楚脑与神经系统的运作模式和逻辑,不仅可以改变我们对心理疾病和超自然体验的看法,也会让我们更加了解自身的隐秘之处,做出更正确的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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