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警事」是魔宙半虚构社会派悬疑系列
由警察林野讲述当代城市的犯罪调查
大多基于真实罪案和社会事件改编而成
从而达到探索人性的目的
大家好,我是徐浪。
今天是「夜行警事」第二季第一集,我又出来站台了。
「夜行警事」系列,大多基于真实发生的案子和社会事件改编而成。
我的朋友林野,当过某市区分局刑警大队长,也在市局特巡警支队和派出所待过,一直活跃在一线。
他很喜欢两件事,一是当警察,二是讲故事。
当警察,他是祖传的。他爸之前是省公安厅专案组组长,什么案子都见过,也基本什么案子都给林野讲过。
讲故事,林野在魔宙露过面,没看过的,点击魔宙菜单栏「看故事」,就能看到。
今天的故事,跟吃火锅有关。
警局旁边的火锅店,最近总来一个中年男,没朋友,没女伴,独自吃饭。
林野和他的小伙伴,每次都能撞见中年男,有一次,在吃了两盘涮羊肉,一盘生菜,一盘宽粉后,吃出了一桩连环凶杀案。
我有个爱好,就是研究连环杀手,他们往往偏好对陌生人下手,在熟人面前,却人畜无害。
相比较而言,更可怕的,是那些不分下手对象、不按常理出牌、又极度耐心的凶犯。
这次,林野他们面对的,就是这样的人。
发布第一季「夜行警事」时,我们连更6天,很多人都说单篇太短,还没爽够就完了。
这次林野怒了,故事分了3篇,每篇1.1万字,一爽到底。
再嫌他短,下次给你整个长篇。好了,不多说了,赶紧看吧!
城南分局不远的步行街有一家火锅店,石锋经常拉我去打牙祭。但这家伙死抠,总是吆喝,从不买单。
2016年5月,石锋又“邀请”我去吃火锅,我忍不下去了,决定教育教育他。
到了店里,石锋让我点菜,我先摁住菜单,问他今天谁买单。石锋一脸坏笑,又找理由搪塞。
我说你可别扯了,抠就是抠,这次找啥借口都不行。
石锋还想囔囔,我打断他,说你就这么抠下去吧,以后我也不跟你吃饭了,到时你就只能像他那样。说着我冲石锋斜后桌扬扬下巴。
石锋回头,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对面放着一个特大的熊猫。
这是火锅店的特色服务——独自来吃火锅的人,服务员会提供毛绒玩具。
有人觉得这服务贴心周到,避免一个人涮火锅尴尬,但在旁人看来,总觉得像在开某种玩笑。
“那人又来了。”石锋说。这几次吃火锅他都在,确切的说,是他对面那个特大号熊猫都在。
石锋问我:“他的熊怎么那么大?”周围还有几桌也摆着玩具,各式各样,但都比中年男人的熊猫小很多。
我笑着说,可能他比别人更孤单。
我目测中年男人身高大概一米七,40岁左右,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瘦削的脸上架着一副银框眼镜,穿着白衬衣,灰色西装裤,和棕色皮鞋。
石锋说:“这人有点怪,上次看他左手还戴着婚戒呢。”
石锋出于职业敏感,觉得这男人不对劲。这几次见他吃火锅,既不带媳妇,也不带朋友,就跟熊猫对坐着,大眼瞪大眼。
我说:“你管那么多干啥,人家好歹是自己付钱。”
石锋哈哈大笑,说下次下次吧。
一周后,石锋终于良心发现,要请我吃火锅,还再三声明他来结账。
这简直让我受宠若惊,下班后,我火速赶到火锅店。
石锋点餐时,我下意识用目光找熊猫,却没看到,突然觉得自己这举动有点好笑。
“甭看了,没来,都快成咱俩的习惯了”石锋笑着说。
我俩边吃边聊,客人逐渐多了起来,大堂里熙熙攘攘,服务员跑前跑后的迎宾接客,传菜清扫,忙得不得了。
突然,听到附近有人吵架。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去劝一下,又传来一声巨响,混合着尖叫声和一个男人的咆哮声。
“坏了,感觉掀桌子了。”我俩赶紧起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拐了两道弯,才找到位置。
吵架的不是别人,正是带着熊猫玩偶的中年男人。
他面红耳赤,正吼着服务员,双手还在空中比划,像是要打人,一点没有先前文雅的样子。
中年男子面前的桌子翻倒在地,锅底和食物四处洒落,一个服务员坐在地上,像是烫伤了脚。
熊猫倒挂着,歪着头,挺着大肚子,半边屁股还贴椅子上,正盯着服务员。
我挡在中年大哥面前,说自己是警察,让他住手。
大哥见我没穿制服,张口就说:“一边待着去,我还警察他爸呢。”
“你再说一句试试看。”石锋一点就着,冲上去一把抓住他,我赶紧拦住石锋,同时亮出警官证。
大哥这才消停,瞪着眼睛看了警官证半天:“啊,对不起警官,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没搭理他,让石锋打电话叫人出警,然后看女服务员的情况。底料大部分泼到她鞋上,只有很少一点烫到了小腿。
我问她要不要去医院,她说没关系,简单处理一下就行。
发生争吵,是因为男服务员端锅底时脚滑,锅里的油汤泼出一半,大部分泼到了熊猫玩偶上。
中年大哥很生气,男服务员反复道歉,另一名女服务员也来道歉,想拿起熊猫擦干净,结果不知咋回事,把熊猫屁股扯开一道口子。
大哥立马就怒了,猛地起身推倒了女服务员。然后双方就吵开了,他越吵越气,后来直接掀了桌子。
“多大点事,还掀桌子!”我吼了他一句,“熊猫本来就是店里的,弄脏了也不要你洗,至于动手吗?”
现场一片凌乱,桌子上的玻璃碎了,餐具也到处散落。大哥不回话,脸憋得通红。
等了一会,民警赶到火锅店,石锋给带队的张警长说了事情经过,张警长要带女服务员和中年大哥回派出所处理。
大哥抱着熊猫就要走,我问,你咋把玩偶抱走了?
他反问,我的玩偶,为啥不能抱走?
我心想你快点闪吧,今天好不容易石锋请回客。
他抱着熊猫往外走,走得很小心,但地上油汤实在太多,没走两步,脚下就开始打滑。
眼瞅着他要摔倒,石锋反应快,伸手去抓,但人没抓着,倒是一把抓住他怀中的熊猫。
只听一声响,熊猫屁股的开口更大了。
“艹……”男子脸色瞬间变了,瞪着石锋,满眼愤怒。
石锋也愣了一下,刚要道歉,开口处却掉了一个东西出来。
那东西外面裹着一层红绸布,大哥弯腰去捡,但他一手抱熊一手提包,姿势很别扭,够不着那东西。
石锋顺势帮他捡了起来,东西一到手,我看石锋有点不对劲,这会儿,中年大哥也在看石锋,眼中似有恐惧。
他伸手过来接,但石锋没松手。
里面装的什么?
大哥说没什么,想把东西拽走。
“不着急,打开看看。”说着石锋就要拨开红布。
大哥情绪激动,另一只手也来抓,叫道:“这是我的私人物品,你没权力打开!”
没等他两手抓稳,石锋先打开了红布,里面裹着一个大号塑料封口袋,装着满满一整包白色粉状物。
现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盯着大哥问,这什么东西?
多年的从警经验告诉我,包装隐秘,又是封口袋,里面全是白色粉状物,很可能是毒品。
石锋也反应过来,立马扣住大哥手腕,他还想抵抗,扑上来要抢这包白色粉末,但很快就被放倒在地。
2016年5月23日晚8点20,中年大哥被带到城南公安分局。
讯问室里,他坐在讯问椅上一言不发,满脸怒火。
他的随身物品摆放在椅子前,除了那个熊猫玩偶和公文包,还有一个黑色钱包,一串钥匙,一部iPhone 5,一包黄鹤楼和一张工卡。
工卡上有他的姓名,叫陈辉,是省建工学院的一名化学教师,档案很干净,警综平台上查到他无前科,不吸毒。
那包白色粉末,已经送去化验,结果还没出来。
我有很多疑问:“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为什么装在玩偶里?你总抱着玩偶去火锅店做什么?”
陈辉也不回答,只强调他有隐私权,埋怨警察没权力拿他的东西。
石锋听不下去,在旁呛了他一句:“少他妈跟我兜圈子,不交待有你好受的。”
陈辉斜眼瞧了石锋一下,再度陷入沉默,好像这是他无声的抗议。
石锋很生气,但那包物品还在检测,我们只能等。我找来了出警民警,让他先处理火锅店的纠纷。
张警长带人进了讯问室,我和石锋就出去了,在外面等禁毒大队来反馈检测信息。
我扔给石锋一根玉溪,自己也点着。
石锋问我那包东西多大可能是毒品?我说我也只是怀疑。
那东西看着确实像毒品,但又没见过这么大包“带货”的。
同时陈辉很可疑,如果不是毒品,他为啥给藏进玩偶身体,被发现时还特紧张。
石锋很困惑,一个不吸毒的大学老师,怎么会贩毒?
我反问他,看过《绝命毒师》吗?
石锋点点头,刚要说话,却被拿着白色粉末走进分局的同事打断。
我问:“怎么样,结果出来没?”
同事笑了笑:“林队,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弄的?”
我说:“你甭管那么多,赶紧说结果,时间不早了,人还在讯问室关着呢,是毒品就办手续,不是我就马上放人。”
同事却说,那包东西不是毒品,但最好也别放人。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东西有问题。
我有点急:“别兜圈子了,不是毒品,那是违禁化学药品?工业原料?”
“都不是,开始我也没想到,哦,是没往那方面想。”
“那是?”
“骨灰,一大包骨灰。”
陈辉把骨灰放进塑料封口袋里,外面裹上红布,再塞进熊猫玩偶,还带着熊猫去吃火锅。
我和石锋都傻了,从没见过谁有这样的癖好。
同事说,测出是骨灰,但不清楚是人骨灰还是动物骨灰,而且这包骨灰有些年头了,都开始变质了。
我们拿着骨灰,找到张警长。
张警长听说这是一包骨灰,也有点懵:“这年头怪人真多。”
我问他火锅店那事怎么处理,他说那包东西把店员吓坏了,以为陈辉是毒贩子,火锅店副总一来,就说这事不追究了,他们不想掺和。
处理完火锅店的事,我和石锋又走进讯问室,把骨灰搁陈辉面前。
“陈老师,这到底怎么回事?”
陈辉抬头看了我一眼,该说的都跟那位警官说了,不知道还要说什么。
我说刚才聊的是火锅店,现在聊聊你这骨灰。
陈辉脸一下变了。
“谁的骨灰?”我直截了当地问他。
“我爱人的。”陈辉说。
陈辉说,这包骨灰是他亡妻王佳叶的。
但陈辉的个人信息里,婚姻状况是未婚。
他说,我和王佳叶没领证,但摆了酒席,后来准备领证时,她意外身亡了。
骨灰从哪来的?
陈辉说,当年她父母给我的,让我留个念想。
我挺感慨陈辉的痴情,但程序还得走,准备向王佳叶家人求证。
陈辉说,王佳叶是独生女,她父母也在她身亡后,相继去世。
我在警综平台上找王佳叶父母,全部显示查无此人。
我又尝试用其他方法找王佳叶的亲属,只要有人证实陈辉和王佳叶的关系就行,忙活了半天,一个人也没找到。
毕竟,本省的警综平台2010年才开始使用。按陈辉的说法,王佳叶一家人在1997年左右去世,查不到信息也能理解。
我问陈辉,为什么要把骨灰放在熊猫玩偶里,还带去火锅店?
陈辉说,这些年,我一直把骨灰带在身边,最初用檀木盒装,后来盒子坏了,改用绸布包着,她生前最喜欢吃火锅,所以我就老带着骨灰去火锅店。
陈辉发现火锅店会提供玩偶给单独用餐的客人,他就学着买了个熊猫玩偶,把骨灰放进玩偶里。
我问陈辉时,石锋在一边翻看陈辉的随身物品。
他在陈辉的钱包里看到一张小照片,递给了我,我一看,觉得很奇怪。
照片并不是一整张,而是撕开的,大概只有普通五寸照片的四分之一。
这是一张裁下来的照片,上面有一个年轻女孩,照片背面写着四个字:“吾爱秋梅”。
汉字下面还有两个数字,10和21。
我拿着照片问他,这是谁?
陈辉深吸一口气,十分不满:“该说的我都说了,又没犯罪,你们怎么能随便翻我包?”
这话问得我莫名其妙,但我还是跟他解释,进入公安机关办案区的人,物品检查是必要环节。
陈辉极不情愿的看了我一眼说,这是我女儿陈秋梅。
我问,你不是没结婚吗,哪来的女儿?
陈辉脾气上来:“我没领证就不能有女儿,陈秋梅就是我和王佳叶生的。”
我又问,那两个数字什么意思?
陈辉说那是我女儿生日,10月21日。
又一次,我在警综平台上查不到陈秋梅的户籍信息。
我觉得很奇怪,怎么陈辉说的人,一个都查不到。
我问陈辉,这咋回事?
陈辉说,女儿五年前出国找我姐去了,已经办了移民手续,国内早就销户了。
我问他要了个电话,打过去,是澳大利亚的号码,但没有接通。
那边比本地早两个时区,陈秋梅可能在休息,我就没有再打。
那张照片让我很疑惑,当爸爸的,在钱包里要么放家人合影,要么放女儿单人照。
但陈秋梅这张照片,明显是从一整张照片上剪下来的。
陈辉叹了口气,说他工作太忙了,没怎么照顾女儿,和女儿关系一直不好。
后来她出国留学,手头连张像样的照片都没有,就找她以前在学校的合影,但合影太大钱包不好放,只好裁下她的部分。
这个说法很牵强,石锋立马质疑他,现在网络这么方便,跟你女儿接个视频,或者找找她在网上发的自拍,怎么会弄不到?
“我都说了关系不好,怎么会跟我视频,而且我也弄不懂网上的东西。”陈辉不满地回了一句。
每个家庭都有各自的难处,也许陈辉真有难言之隐。
我找张警长商量,该怎么处理这事。
张警长说:“暂时把骨灰留在分局,然后让陈辉开个证明,再来领骨灰,我明天去户籍中心查查过去的底单。”
我们想法一样,虽然找不出漏洞,但总觉得蹊跷——陈辉说的合情合理,但一涉及到证明,不是当事人死了就是联系不上,怎么会那么巧。
我又进讯问室,问陈辉最后一个问题:“你有没有亲戚,给个联系方式,我们打电话核实一下?”
陈辉摇摇头:“我是独生子,父母都过世了,一直也没啥亲戚。”
“你的意思是,你没亲戚,王佳叶一家也没亲戚,能帮你证明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联系不上,对不对?”我有些恼火,话中带刺。
陈辉这会倒平静下来了,淡淡回了句:“现实就这样,要不你说怎么办呢,警官?”
我说今天先回去休息,但骨灰不能带走,要在分局暂扣几天。
陈辉问,具体几天?
我们要核实你说的话,这几天你也别出远门,随时可能让你来一趟。
陈辉点点头,起身收拾自己的东西。
我找内勤民警给他做了登记,陈辉离开前,一直在看那包骨灰。
陈辉这事就移交给了小街派出所,我在内部平台做了记录,之后就没管这事了。
一个月后,全局开始每半年度的涉案财物管理行动,内勤民警突然打电话给我,说分局有一包东西,签了我的名字,但档案室没找到对应卷宗,让我去看一下。
我去了才发现是那包骨灰,它竟然还在那放着。
我赶紧给石锋打电话,问骨灰怎么还在局里放着?
结果石锋怨气比我还大,说陈辉那家伙失联了。
什么情况?
石锋说:“该找的都找了,结果找到他学校时,那边说陈辉前不久离职了,不知道去哪了。”
我赶紧约上他,两人一起来到建工学院,找到了组织人事科的王科长。
他说陈辉二十天前提出辞职,要去外地一家公司,但具体去哪就不清楚了。
王科长建议我们,去陈辉以前工作的化材学院问问。
我俩去了化材学院,一个副院长说:“我也不知道陈辉去哪了,但教师跳槽很正常,毕竟学校工资有限,而且他的专业在社会上很吃香。”
陈辉离职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副院长想了一下,说陈辉当时很着急,按说整个手续办下来,怎么着也得俩月,但他一直催,最后只用了半个月就办完了。
我问,陈辉急什么?
副院长说,可能公司那边催的急,但一般情况,老师都会先去公司兼职一段时间,不懂陈辉为啥这么急。
等我们聊完,副院长才反应过来:“你们找陈辉什么事,是不是他犯事了?”
我给他讲了骨灰的事,副院长听得连连摇头。
他想了想,说陈辉的宿舍还留着,东西都没收,你们要不要去看下。
副院长带着我和石锋,来到一栋单身宿舍,找管理员要了钥匙,打开三楼一间宿舍。
我很诧异:“陈辉也老大不小了,没买房吗,怎么住这儿?”
副院长很无奈,说陈辉是个怪人。
陈辉大学毕业后就到学校工作,当时分在单身楼住。
那会儿学校有个政策,未婚教师两人一间单身宿舍,结婚后拿结婚证参与学校的福利分房。
跟陈辉同时参加工作的人,很快结婚搬到新房,就他一直单着,住在单身楼。
后来学校看陈辉岁数越来越大,就给他换成了单人间。
我们进到陈辉宿舍,整个房间像被贼翻过似的,乱七八糟。
衣服、生活用品啥的扔得到处都是,看样子陈辉走得很急,也没带多少行李。
那个熊猫横躺在地板上,屁股后面的那道口子还开着,像一具尸体。
“这架势哪像离职,明明就是逃跑了啊。”石锋看到这画面,在一旁嘀咕。
回去的路上,我们商量怎么进行下一步,这骨灰很让人头疼,处不处理都很麻烦。
我突然想起,张警长之前要去户籍中心查王佳叶的信息,就让石锋给他打了个电话,结果那边确实有发现。
一见面,张警长就说,陈辉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他也没别的亲戚,他的话里,就这一点没说谎。
我问他然后呢?
张警长说,根本查不到王佳叶,能想到的法子都用上了。
“但那个陈秋梅,我倒是查到点东西。”张警长说着掏出一份户籍底单,递给我。
我接过一看,上面是个女孩,年龄十六七岁,姓名写着“王秋梅”。
张警长又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是陈辉钱包里的“陈秋梅”。
俩照片一对比,非常像。
陈辉骗我们,把王秋梅说成陈秋梅。
“能确定她们是同一人吗?”我问张警长。
他把手机中的照片放大,说林队,你仔细看照片的背景。
背景是半个红色建筑物的大门,大门建的很有特色,是个倒三角形。
“欸,这是华北师范大学的校门。”我说。
我姑姑在华师大任教,住在师大家属院,小时候我经常去她家串门,每次去都得路过这个校门,对校门印象很深。
这个倒三角形大门,曾是华师大的特色,但十多年前就被拆掉了。
而照片上的姑娘,只有十六七岁。
也就是说,这个王秋梅现在至少三十来岁,而陈辉四十出头,“秋梅”不可能是他女儿。
“更扯的还在后面,”张警长说,“林队你看看背面。”
我翻过底单一看,上面写着“于1996年8月21日死亡销户。”
又一个死人?
“没错,死了二十年了。”张警长说。
“死亡原因呢?”
“我找到了死亡记录,上面写着落水身亡,最后按照非正常死亡(术语,即意外死亡)处理。”
王佳叶查无此人,王秋梅二十年前死于意外,从年龄来看,她又不是陈辉的女儿。
陈辉钱包里的照片,熊猫里的骨灰,一个不存在的未婚妻和一个虚构的女儿。
“这么说,那份骨灰会不会就是?”
张警长点点头:“很可能是王秋梅的。”
“她还有亲人在世吗?”
张警长说,当年在火化单上签字的人,叫王根生,可能是她亲戚。
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陈辉老老实实讲,我们找人证实,事儿也就过去了。但他非要撒谎,那就逼我们查下去。
本市叫“王根生”的人很多,我们反复筛选,最后确定了俩人。
张警长带一名协警,我和石锋一组,兵分两路找人。
我和石锋还在路上,张警长打来电话,让我们别跑了,他找到了。
王根生家住清河区机关大院,是个公务员。
他说他确实有个妹妹叫王秋梅,但很早就意外去世了,不知道我们为啥要找她。
我问他,王秋梅埋在哪里?
王根生说:“她是未婚枉死,照老家习惯不能进坟,所以一直在老家祠堂供着。”
我让他带我们去看看,王根生很抵触,我说没事也不会大老远来找你,去了你就知道了。
王根生皱了皱眉,说那好吧,就上了警车,带我们去他祖坟。
王氏祖坟规模不小,但杂草丛生,看来很久没人打理了。
他带我们绕过一片坟包,来到一个红砖搭的小屋前。
王根生伸手去开门上的锁头,嘴里念叨:“她的骨灰就在里边。”
但他一摸到锁头,就觉出不对劲,那把生锈的锁扣已经坏了,铁锁直接成了摆设。
王根生满脸困惑,带我们进了屋,屋子正中有一张破旧不堪的八仙桌,看不出原来啥色了。
桌面摆着一个骨灰坛,坛子上贴着一张女性的照片。
王根生看着骨灰坛,挠着头说:“我怎么记得,原来坛子上有块红布呢。”
我从包里掏出陈辉包骨灰的红绸布,问他是不是这块?
王根生接过去反复看,忽然想起了什么,把红布抖开,吃惊地说:“没错,就是这块,上面有一道缝过的印子。”
他说完一脸疑惑,问我这红布哪来的。
我反问他,认识陈辉吗?
谁?没听过。
那你赶紧看看骨灰还在不在。
一句话把王根生问懵了,他指了指骨灰坛,说这不在这儿嘛。
我说,那是骨灰坛,让你看里面的骨灰。
王根生反应过来,伸手去揭骨灰坛的盖子,很轻松地拿下盖子,说明封口已被破坏。
他取下盖子,往里瞅了一眼,表情变得很惊讶。
我问他,咋了?
王根生没理我,嘴里念叨着,不应该啊。
我赶紧上前,打开随身带着的手电,往骨灰坛里照,石锋也赶紧凑上来。
骨灰坛里,只有坛底有浅浅一层骨灰,看起来更像一个空坛子。
王根生愣愣看着我,没说话。
我说,这人偷骨灰时,应该很着急,弄坏了门锁,坛盖也破坏了,估计拿着骨灰就跑了,没来及还原现场。
城南公安分局办公室里,王根生面前摆着一包骨灰。
他刚做完笔录,一直问我,怎么确定骨灰就是他妹妹的。
我说,除了那块红绸布,真没法确定骨灰是谁的,除非抓到陈辉。
王根生问,你们不是有DNA检测吗,测一下不就知道了?
我说,那都是电影,DNA化验必须要有机物,骨灰全是无机盐,再先进的技术也验不出来。
王根生奇怪:“那你们不知道骨灰身份,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把王秋梅照片递给他。
他很惊讶,确认照片上女孩就是他妹妹,追问道,骨灰是谁偷的?
我给他讲了陈辉的事,又给他看了陈辉的照片,但王根生压根不认识他。
“你一直没发现妹妹的骨灰被盗?”
“每年我就清明回趟老家,给父母上上坟,看看妹妹的骨灰坛,谁会想到有人偷骨灰啊。”
王根生也没接过勒索电话,我越来越搞不懂陈辉,他到底想干啥?
王根生说想带走妹妹的骨灰,我说暂时还不行,因为陈辉还没抓到。
“这有啥关系吗?”
“如果这骨灰真是你妹妹,陈辉就涉嫌盗窃、侮辱遗体罪,骨灰是证物,要骨灰不是你妹妹的,你拿回去也没用。”
他想想也是这个理,只好走了。
石锋问我,下一步咋办?
我说还能怎么办,强制传唤呗。
石锋很快办了手续,同时给兄弟单位发了消息。
万万没想到,发出强制传唤五天后,陈辉竟然出现在建工学院。
这消息是化材学院副院长跟我透露的,我说你尽可能拖住陈辉,同时让石锋赶紧去抓人。
但我们还是晚了一步,石锋带人赶到时,陈辉已经走了。
石锋怒气冲天,质问副院长为啥让人跑了。
副院长一脸委屈,我已经尽力了,带了两个人都没把他拦下来。
陈辉很机警,回了趟宿舍,然后借口上厕所,从里面翻窗户跑了。
我们看了陈辉逃跑的监控:一个身穿黄色T恤和棕色短裤的男子正在疯跑,后面两名保安在猛追。
我问副院长,他既然回了学校,怎么又跑了,是发觉哪儿不对劲?
副院长说:“怪我,我说有民警来找他,让他等一等。”
“他回宿舍干什么?”
“他说回来拿点东西。”
“拿什么东西,你看到没?”
副院长交给我一个塑料袋,说:“东西在里面,他跑的时候落下的。”
我拉开塑料袋,里面就一张照片。
照片是四个人的合影,是陈辉钱包里,王秋梅照片的原型,背景是华北师范大学大门。
王秋梅站在照片最左边,另外三个人,看样子应该都是她同学。
“陈辉大老远跑回来,就为了这张照片?”石锋有点想不明白。
我没理他,注意力都在照片上,总觉得最右边的男孩挺眼熟,他个不高,有点胖,长得倒挺精神。
石锋接过照片,看了一会儿,走到电脑跟前,调出陈辉户籍照片,两张照片对比着看,接着,他又调出了陈辉以前的户籍照片,一张黑白照片弹了出来。
石锋很激动:“你看这个,林队,就是他!”
照片中王秋梅旁边的男孩,就是陈辉。
我盯着照片,陷入了思考。
偷了一坛骨灰,至于跳楼吗?还是三楼,接近十米,就不怕摔出事?
为什么他会专门回来拿这张照片?即使知道被警察盯上了,还冒这么大险,动机与目的是啥?
这张完整的照片,也是陈辉的吗?如果是,那他为什么会有两张一模一样的照片?
石锋也在一边嘀咕:本来以为只是偷骨灰,这咋越来越复杂了。
我把强制传唤变更为网上追逃,可谁也没想到,我们很快就找到了陈辉。
网上追逃一周后,有人报警称在辖区清河河滩上发现一具中年男尸,汤山区民警带人赶到现场,找到一张身份证,姓名写着“陈辉”。
“死了?”我和石锋都没反应过来。
我赶紧联系汤山分局,得知尸体已经送到殡仪馆了。
石锋和我赶到殡仪馆时,民警已经在等我们了。
拉开冷柜,打开裹尸布,陈辉的脸已经在水中泡得雪白发胀。
石锋拿出合影照,指着上面的微胖男孩说,林队你看,这下和照片一模一样了。
我瞪了石锋一眼,这家伙开玩笑老tm不分场合。
今天早上,几个晨练者发现了陈辉尸体,推测是昨晚或今早被河水推上岸的,但落水地点还没找到。
陈辉尸体穿着蓝色短袖T恤,棕色休闲西装裤,褐色短筒袜,黑色皮鞋,但一只脚上的皮鞋不见了,估计落水后被冲走。
此外,尸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也没有发现绑缚的印记。
法医初步判断,陈辉死于溺水,从尸身呈现出的巨人观来看,死亡时间在48小时左右。初步排除他杀可能,推断是意外落水,或是自杀。
民警说,我们正派人沿河岸调监控,查找陈辉落水的影像,现在,就等着亲属签字了,法医会进行更深度的解剖。
“别等了,跟法医说剖吧,这家伙没亲属,我们也等着出结果。”我让民警赶紧通知法医。
“自杀,畏罪自杀,因为盗窃骨灰畏罪自杀?”
“也许是意外呢?”
“刚刚发消息网上追逃,他就死了,这也太意外了。”
我问民警刘,死者的随身物品在哪?
他回车上拿了一个袋子过来,说都在这里面。
我一看,里面就一个钱包,现金、银行卡都在,王秋梅的照片也在。
手机呢?有没有遗书?
他说找到的东西全在这了。
陈辉就这样死了,带着一身的疑点和问号。
两天后,法医解剖结果出来了。
三唑仑,俗称“蒙汗药”,最早用来治疗失眠和焦虑症,后来因起效速度极快,被一些不法分子看上,用来抢劫和性侵。
陈辉的血液中有蒙汗药,这说明他的死,没那么简单。
据尸检报告,在陈辉胃里发现了内容丰富却尚未消化的食物残渣,这说明,陈辉死之前吃了一顿大餐。
我们需要找到他落水的地方,并确认他落水是主动还是被动。
按照程序,陈辉之死被立案侦查。
民警那边,负责搞清楚陈辉死前去过哪,我和石锋负责陈辉的社会关系。
电信部门查了陈辉名下电话的通话记录,发现近期都没接打电话。
我推测陈辉在“跑路”期间,弃用了以前的号码,换成了没注册的“黑卡”。
我和石锋带人又到了建工学院,不过这次带了搜查手续,对陈辉宿舍进行全面搜查。
陈辉的宿舍是一间30平米的开间,东西堆的很杂乱,一看就是个青铜直男。
宿舍管理员告诉我,陈辉住的是教师宿舍,没有闲杂人进来过,他的东西应该也没人动过。
宿舍门口有监控,影像保存一个月,过期自动覆盖,我让石锋把监控录像拷贝到硬盘里。
房间不大,但仍然搜查了三个小时。
大家没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每件衣服的口袋都掏出来查看,每本书都快速翻页看有没有夹东西。
搜查民警在书桌里找到一个饼干盒,里面是一摞老照片。
我们一张张翻,都是不同人的合影,有两人的,三人的,五人的,还有几张集体照。
看着看着,我发现这些照片里,不管多少人合影,总有陈辉和王秋梅。
“看来两人的关系,不一般啊。”石锋说。
我把照片放进挎包里,准备拿回分局慢慢研究。
在陈辉的衣柜里,还发现不少荣誉证书。其中一本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上面写着“……陈辉……400米自由泳项目冠军”。
陈辉拿过游泳冠军,却死于溺水?
除此之外,我们没再找到看上去有用的东西。
回到警局,我打电话给民警,他说,陈辉的落水地点,在汤山区林家坝水库附近。
他们调查监控发现,2016年6月28日下午5点,和平路街边有一个衣着相貌跟陈辉相近的男子。
男子搭乘一辆白色捷达轿车,民警追踪轿车轨迹,发现那车最终在林家坝水库附近消失。再往后的路段没有监控,他们正设法联系捷达车主。
林家坝水库位于清河上游,按照距离和流速推断,陈辉在那里落水的几率很大。
水库环境优美,很多人去那避暑,但每年都能听到淹死人的消息,据说每年3个,跟完成死亡KPI似的。
挂了电话,我跟石锋说,还得仔细查一下,他另外还有个落脚处。
石锋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说?”
我反问,陈辉两次去建工学院,衣服都一样吗?
石锋拍了拍头,说我操。
2016年7月4日,王根生来城南分局,问我案子怎么样了,他想把骨灰领回去。
我说你再等等,王根生说:“还有一个多月,就是她二十年祭日,我想给她修修坟,让她入土为安。”
我表达了歉意,然后向他保证,不会耽误他给王秋梅修坟入土。
王根生带不走骨灰,不太高兴,但也没办法。
我突然想起照片,就把学校门口的四人合影给他看。
他看了看,摇头说除了妹妹,其他三个都不认识。
我只好送王根生离开了分局,然后回来继续琢磨这照片。
突然想到,上学就得有老师,为什么不从王秋梅上学时的老师入手调查?
我查了档案,得知王秋梅当时是八中高三的学生。
到了八中,发现学校档案库里没有王秋梅。
我有点烦躁:没有档案,还能没活人记得这事?
接着,我又去找了校长,校长叫来一位老教师问问,老教师一听王秋梅的名字就说:“哎呀,王秋梅,怎么不记得,就是那个自杀的女生,我隔壁班程老师的学生。”
我赶紧给他点上一根烟,请他详细讲讲。
大家好,我是徐浪。
第一篇故事就到这儿了,疑问重重:
游泳冠军是怎么死在水库的?
高三女孩为何自杀?
那张合照里,又有什么信息?
夜行警事S2-002,会在周四(11月22日)22:30发布,从一张老照片开始。
明天来啊!
插画:@Leon_Lee李万欣
钱我替林野收着,回头一起打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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