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0月18日至2020年1月19日,塞林格展在纽约公共图书馆举行。展览的200多件物品包括《麦田里的守望者》等小说的原稿以及塞林格的注释与修订,生活照,以及打字机、眼镜等私人物品,这将为了解塞林格的创作与生活提供新的窗口。
撰文 | 聂丽平
塞林格,这位一贯以隐居形象见诸报端的文学巨匠正在缓缓揭下他神秘的面纱,一场关于他的展览正在纽约公共图书馆举办,从塞林格文学信托基金借来的200多件展品将展露塞林格创作生涯与私人生活的更多细节——展品包括《麦田里的守望者》《弗兰妮与祖伊》等小说的原稿以及塞林格的注释与修订,塞林格的生活照与家庭照片,他与朋友、粉丝、家人以及海明威和威廉麦克斯韦尔等作家、编辑之间的通信,他的打字机、书架、电影放映机、烟斗、眼镜等私人物品。
自从1953年搬出曼哈顿东57街,搬到新罕布什尔州康沃尔后,塞林格几乎彻底从文学世界消失了,他发表的作品越来越少,1965年之后再也没有发表过任何作品,他拒绝接受媒体和公众访问,显然并不希望私人生活曝光在聚光灯下,因此,这位已故作家或许会反对这场免费的公共展览。但他的儿子马特塞林格表示他希望展现他父亲长期以来被忽视或歪曲的一面——正是因为塞林格如此固执地躲避着聚光灯,他一本正经,毫无幽默感的隐士形象在大众眼中根深蒂固, “我认为纠正这一点最好的办法不是我告诉别人什么事情,而是呈现一些原始材料,他们可以自己做决定。”
1944年,法国诺曼底,塞林格和他的打字机。
“我写小说,只写小说”
1982年,史蒂文库内斯(Steven Kunes)杜撰了一篇塞林格专访,并试图把它卖给《人物》杂志。这篇专访并没有被发表,但塞林格起诉了库内斯,最终,库内斯被“永远禁止以任何方式表示他与塞林格之间存在联系”,禁止“展示、传播来自塞林格的文件、作品或叙述”,库内斯还被要求上交所有相关文件和作品以销毁它们。
这是塞林格生前数桩维权案中的一个案例。除了库内斯,他还曾起诉过想为他撰写传记的英国文学评论家伊恩汉密尔顿(Ian Hamilton)、笔名为约翰戴维加利福尼亚(John David California)的作家,他们或侵犯了塞林格的隐私,或冒用了《麦田里的守望者》的名声。
这次展览陈列了塞林格起诉库内斯时的书面陈述,这份陈述向我们展露了法律纠纷之外的更多细节。在陈述里,塞林格称:“我是一个职业短篇小说作者和小说家。我写小说,只写小说。三十年来,我一直在新汉普郡的乡下生活和写作。我在这儿结婚,在这儿养育我的两个孩子……从我十五岁起,我一直在写作,充满激情,一心一意,或许永不餍足……我非常喜欢读自己的小说,我欣喜地想象着,迟早,最终的作品将安全地送到理想的私人读者手中,他们也许还活着,也许已经去世,也许尚未出生,也许是男性,也或许是女性,甚至都不是,是尽量不在我脑海中出现的人……但是尽管我喜欢写小说……我还是很少也很不愿意出版我的小说。”
塞林格的书面陈述。
“I write fiction and only fiction(我写小说,只写小说).”
塞林格在陈述里表达了他写作的热情。但在1951年,塞林格凭借《麦田里的守望者》一举出名前,他只是默默埋首于打字机前。展品中,有一张1937年左右的纸条,某天晚上,塞林格的母亲听到他在房间打字,将这张纸条从门缝中塞进了塞林格的卧室。她的母亲假装是出版商,在纸条上写道,“我接受你的故事——我认为它是杰作。” “确认一下你邮箱里的1000美元。”塞林格撕破了这张纸条,随后又将碎片拼在一起,并一直保留着。
来自母亲的纸条。
塞林格还收到来自朋友的鼓励。二战期间,塞林格与在巴黎当战地特派员的海明威相识。在一封写于1944年的信中,海明威写道:“你是一个非常棒的作家,我期待你写的任何作品。”
塞林格的手稿则直接记录了他的写作与修订过程,在《麦田里的守望者》手稿第18页,塞林格写道:“我认为这本书里会有很多脏话和色情的描写……你可能认为我是个肮脏的家伙,或者我来自一个可怕的家庭……”但他在这些段落旁打了个叉,并在旁边注释:
“删除。”
塞林格使用手动打字机,他喜欢使用双倍行距,经常在两行之间记笔记。马特塞林格表示:“他总是带着几个不同的笔记本,他不光在书桌前写作。”马特塞林格说,他还在床上,在客厅的红色皮椅上,甚至在车上写作。
这些展品为了解塞林格的创作提供了新的窗口,但更多的展品则指向他的私人生活。他在笔记本上记下他正在学习的文本,他的卧室里堆满了书,因为他希望这些书离他很近:关于东方医学与针灸的书籍,阿加莎克里斯蒂、柯南道尔、迈克尔吉尔伯特、屠格涅夫、菲茨杰拉德和契诃夫等作家的书籍;以及关于印度教、道教、基督教和禅宗的大部头著作。此外,还有马克思兄弟的喜剧片以及其他的电影录像带,他的电影放映机、烟斗、眼镜、手表等私人物品,塞林格从童年到晚年的大量生活照以及他与家人在一起的照片。
马特塞林格承认,这个展览“不可怕,但是令人不太舒服”,看着父亲童年时期的照片、打字机、手写食谱等东西被摆在陈列柜中,“我会有‘我做了什么?’的瞬间。”他们曾经争论过是否应该将这些照片作为展品,“因为他肯定不想把这些列出来。”但是他希望通过这个展览展现塞林格不为人知与被曲解的一面,而他认为,最好的方式就是呈现事实。“他是一个可爱、幽默、体贴的人。”
1941年,塞林格在M.S. Kungsholm 的甲板上。
即便如此,部分粉丝可能仍觉得不够满足——这次展览并未展出任何塞林格尚未发表的作品,也不涉及塞林格的婚姻与恋情。按照塞林格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的说法,塞林格新作品的出版还需要五到七年,他曾经还表示,用“素材”来形容塞林格未发表的文字更为准确,这些素材将来会以原始的形态面世。
对于为什么不谈论塞林格的婚姻或恋情,马特解释道,这个展览的目的是将他的父亲描绘为“一个读者和一个作家——他选择与大多数20世纪作家背道而驰,同时坚守原则,忠于自己的信仰。”
1993年,塞林格在康沃尔的家中。
今年8月,《麦田里的守望者》《九故事》《弗兰妮与祖伊》《高举屋梁,木匠们》以及《西摩:一个介绍》被制作成电子书发行,而此前,马特一直拒绝以电子书的形式发行父亲的著作,因为他深知父亲对互联网的厌恶,父亲“显然不想这么做”。
但在2014年,马特收到一位女性的来信,这位女性说她患有残疾,难以阅读纸质书籍。而在今年的中国之行后,马特意识到有无数海外年轻人用手机和平板电脑阅读,他认为将父亲的作品数字化是将它们带到读者面前的唯一方法。
马特说,他的父亲“对很多事情持怀疑态度,但他对读者有深厚的爱”,“他不会希望人们看不到他写的东西。”他还表示,他的父亲经常明确地表示打算在某一天出版更多内容,但是不想面对媒体风暴。
整理遗稿、将作品电子化、办展览,这些举措不可避免地让马特陷入争议,对此,马特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表示,“这很奇怪,因为我一生都在保护他,而非谈论他。”
参考资料:
1. https://www.nytimes.com/2019/10/18/books/jd-salinger-ny-public-library-exhibit.html
2.https://www.nbcnews.com/pop-culture/books/j-d-salinger-exhibit-new-york-public-library-offers-glimpse-n1067776
3. https://www.nytimes.com/2019/08/11/books/jd-salinger-ebooks.html?module=inline
4. https://www.wsj.com/articles/a-promise-of-more-salinger-to-come-11571284861
5.https://www.nypl.org/press/press-release/october-7-2019/new-york-public-library-present-items-jd-salingers-archive
作者 | 聂丽平
内容编辑 |李阳
值班编辑 | 郑汀兰
校对 | 翟永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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