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滔——拆迁
图_何懿
编者按：
一般说来，科幻小说与现实生活不是特别贴近，因为许多读者阅读科幻小说，不是为了了解现在，而是想了解未来，是为了超越日常经验的束缚。这也就意味着写好贴近现实生活的科幻小说，更为不容易。这类科幻小说自然有它独有的特点，因为贴近现实，所以读来就显得更为生动。本期呈现在读者面前的《拆迁》，就是这样一篇特点鲜明的作品，加之该作走的是幽默路线，调子轻松有趣，令人阅后更觉日常生活的可爱。
一百天过去了，“钉子户”终于现身于自家天台上。
各路人马立刻闻风而动，一起把“钉子户”家围了个铁桶一般严实。不过，任谁也不能靠近一步，因为一百天前，怒火冲天的“拆迁办”为了逼“钉子户”就范，早已把“钉子户”家四周挖出了一条深达好几米的大沟，同时切断了水电供应。远远看去，“钉子户”家的小三楼就像一幢飘浮着的空中楼阁。
“你们敢上来，我就跳下去！”“钉子户”端起一盆用过的脏水，天女散花一般泼到“悬崖”底下。
“狗贼！眼真尖！”“拆迁办”厉主任气得牙根子痒痒，冲副主任摆摆手。片刻后，猫在“悬崖”底下正准备进攻的由一批精壮男人组成的“突击队”又悻悻地撤了回来。
“哈哈！”“钉子户”解开缠在额头上的写着“屋在人在，屋亡人亡”几个字的白布条，捏在手里挥舞着，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们断我水电，断我粮草，可又能把我怎样？一百天了，兄弟我照样活蹦乱跳健康茁壮！告诉你们，我跟我爷爷绝不上树当猴子！你们趁早死了心吧！”
电视台的小型无人摄像直升机在半空中绕着“钉子户”的房子盘旋不止。从它们的角度看去，高大粗壮的“树屋”覆盖了整个城市，满眼无边无际的郁郁葱葱的绿色。“钉子户”家那幢钢筋水泥的旧式小楼，就像浮在绿色汪洋中的一座光秃秃的岩石孤岛，显得格外碍眼。
“钉子户”正欢天喜地地朝人群摆弄着健美造型以显示他的健康茁壮，却冷不防一个臭鸡蛋飞过来，正中其面颊。“钉子户”伸手抹去秽物，正待运气开骂，却见更多的飞行物破空而至！不过“钉子户”早有防备，一把大伞随手撑开，只片刻工夫，这大黑伞就被打得“体无完肤”。“钉子户”从伞后偷眼窥探，只见人群中撑起几块标语牌，上面写着“拔掉钉子，还我绿色地球”、“铲除破坏环境的凶手”等诸如此类的口号。
“给我扛住了！”“钉子户”的爷爷一直猫在墙围子底下没敢露脸，面对“枪林弹雨”，老爷子激动得脸都涨红了，“五十多年前，他们也要拆你爷爷的爷爷的祖屋，老祖宗硬扛了一年，没让敌人靠近一步，当时在网上被称为‘史上最牛钉子户’！光荣啊！咱可不能给祖宗丢脸！”
“这跟我没关系。只要他们答应我的条件，我立马就搬家！”“钉子户”头也没回，随口顶道。
“畜生！”老爷子一听这话差点背过气去。
“喂——老兄，有人要跟你说话！”“悬崖”对面传来厉主任的喊声。
“钉子户”探头看去，但见人群让开一条道，一个约摸七八岁的小姑娘闪身出来。这小姑娘抱着个白色的布偶小熊，长发披肩，剪着齐眉刘海儿，一副让人看着就心疼的模样。
“叔叔！”小姑娘脆生生地喊着，“去年一年，整整一年，北冰洋都没有再结冰了……没有冰，小北极熊就得在海里不停地游啊游，直到……淹死在大海里！”小姑娘就是小姑娘，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
“钉子户”强压下心头冒出的那股子酸溜溜的感觉，硬着舌头喊道：“小朋友，那跟我没关系！”
“叔叔！”小姑娘举起手里的白色小布熊，“杀死它们的不是大海，而是我们人类！是人类制造的温室气体杀死了它们！叔叔，为了这些小熊，还有好多好多别的小动物，我们大家的房子都已经换成了‘大树’，都在吸收温室气体，制造氧气。可你的老房子却完全没有这些功能。叔叔，为了我们的环境，我求求你了——！”
小姑娘这么闹心地一喊，“钉子户”眼睛一酸，差点就要缴械投降。不过他牙一咬，脑袋使劲甩了几甩，到底还是挺住了。他探头喊道：“小朋友，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其实小熊的死活在他们不在我，只要他们答应我的条件，我立马就去救你的小熊……嗨，我说厉主任，这小姑娘是从哪儿寻摸来的，真水灵，我差点儿就中招了。哈哈哈哈……”
厉主任气得直想咬舌自尽。这时副主任凑过来悄声说：“厉主任，刚得到指示，答应他的一切条件。今天必须解决问题，不然影响太恶劣了！”
厉主任实在不愿在这地方多待一秒钟，一听这指示，立刻松了一口大气，他一把抄起喇叭，使劲喊道：“得了，老兄，你赢了！”
“真的吗？市内小区任我选？”
“任你选！”
“还给一百万附加补偿？”
“一百万！”
“把协议送过来……”
“畜生！我绝不走！”爷爷扑到“钉子户”身上，拳打脚踢，又打又骂。
“粮食和水都快没了！老爷子，人家给了个台阶我们就赶紧下吧！”
“贵客驾临，真是我们‘碧柳居’莫大的荣幸！”
在一片排山倒海的掌声中，“碧柳居”所属地产公司董事长柳如烟女士大方地拉着“钉子户”的手，沿着红地毯朝小区大门走去。门前，两溜几十米长的欢迎条幅悬挂两旁。仰头一看，老天，条幅顶端竟挂在两艘飞艇上！也难怪，好歹“钉子户”现在也是全国级的名人了，要是这位苛刻的主顾选购了谁家的房子，对开发商而言无疑是一次绝好的广告宣传。对这一点，“钉子户”心知肚明，所以对这盛大的欢迎仪式也泰然受之。他昂着头，志得意满地在夹道欢迎的售楼小姐们的热切注视下阔步前行。尾随其后的是身为官方代表的“拆迁办”厉主任，看着“钉子户”那副得意劲儿，厉主任直恨得眼冒绿光。来之前上面已经向他授意，尽一切可能减低政府的损失，可这“钉子户”实在不是个好忽悠的主。
“‘碧柳居’是高档社区，全部采用上好的俄罗斯水曲柳。”柳如烟女士指着面前一片朦胧浩渺的绿色说道，“一梯两户，板式高层，南北通透！”
“钉子户”好半天才适应了这里的视觉落差。远远望去明明是一大片普通的垂柳，走到近前才发现每一棵柳树都高达数十米，而且树干粗得要几十个人联手才能合抱过来。树干上整齐地镶着窗户，一群群燕子从窗前掠过，在手指粗细的柳条间翻飞嬉戏。
柳如烟女士捡起一片足有手臂长短的落叶，指着叶面上繁复的脉络说道：“我还记得小时候人们普遍使用的太阳能，都是用硅基材料或金属箔，不仅效率低，而且太占地方。可是你看看这些植物，它们的叶片不正是一块块自然形成的太阳能吸收转换材料吗？所以科学家发明‘树屋’最根本的动机，就是利用植物的光合作用吸收太阳能，将之转化为可供人类使用的各种能量。而围绕‘树屋’的各种技术中，最核心的就是能量转换技术。我们之所以选择柳树，就是因为它的丝绦形枝叶能够有效增大受光面积，高效地吸收并转化太阳能，所以这种树在基因改造上具有先天的优势。我们开发的这种居住型柳树，其能量转换率已经达到百分之七十，是原始光合作用的一倍以上，所产生的能量可以满足住户百分之八十的常规能量需求。”
在柳女士喋喋不休地夸耀着自家柳树的过程中，“钉子户”始终一言不发。想砍价就得装内行，想装内行就得保持神秘感，而保持神秘感的第一原则就是少说话，“钉子户”深谙此道。但是当他走进样板间，看着树体内硕大的空间时，还是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凿这么大的房间，得多费劲哪！”
随行的两位售楼小姐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钉子户”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个比较低级的错误。柳女士瞪了两位小姐一眼，微笑作答：“这一间间的住房并不是凿出来的，而是在柳树生长阶段，通过对树体内特定部位注射一种刺激性激素所得到的。柳树不喜欢这种激素，所以会一边生长一边主动避让，同时通过加厚自己的外围树干维持树体的稳定。久而久之，在注射过激素的部位便形成了一个个空腔，就这样我们便得到了一个个房间，而且还有了厚实的外墙。”
“高！实在是高啊！”“拆迁办”厉主任突然发话了，跷着大拇指夸赞道，“这么高的科技含量，‘碧柳居’果然名不虚传！我记得刚开盘那阵子，人们都抢疯了，最后不得不排队发号，按号买房。结果还出现了黄牛倒号的事情……好房，真正的好房啊！”
厉主任不说话还好，他一开口，这一通吹捧不但没让“钉子户”感到“实在是高”，反而让他心生疑虑。他脑子里突然闪出小时候跟爷爷做家具时的情景，爷爷曾告诉过他各种木料的优劣。柳木？好像有点儿……
“钉子户”慢慢踱到墙壁跟前，趁人不注意时用指甲在上面一抠，立刻“入木三分”。“钉子户”冲厉主任冷笑一声，开口问道：“多少钱一平米？”
“五千。”
“小区环境不错，价钱也合适，就是木质太软！”“钉子户”笑容可掬地冲柳女士一点头，“告辞！”
氢动力轿车在“香枣林”小区大门口悄无声息地停了下来，“钉子户”正要下车，厉主任一把拉住他，正色道：“这可是全市最好的房子了，你要是再看不上，我可就不伺候了！”
“钉子户”甩开厉主任的胳膊，径直朝小区大门走去。
“香枣林”所属的房地产开发公司没有搞那么大的排场，只是总经理王枣生先生带着两个下属在门口候着。
“记得我奶奶的奶奶那会儿，洗衣服都是用枣木棒槌打的，足见枣木之坚硬，确实是建造‘树屋’的最佳用材！”王枣生经理引着“钉子户”来到一棵枣树下，“不过咱有啥说啥。枣树房采用的是葡萄糖二次转换技术，能量转换率不是很高，基本保持在百分之五十左右。”
看见“钉子户”皱起眉头，王枣生经理继续解释道：“这个嘛，具体要从光合作用的机制说起。光合作用是植物吸收二氧化碳和水，利用光能将它们转化成氧气、水和葡萄糖的过程，但其中还细分为光反应和暗反应两个阶段。光反应是植物利用光能将水分解成氢离子和氧气，并将产生的能量储存在ATP——也就是三磷酸腺苷中。在接下来的暗反应中，ATP分解提供能量，氢离子充当还原剂，二氧化碳则是原料，共同作用合成葡萄糖。所谓葡萄糖二次转换技术，就是采集光合作用的最终产物葡萄糖，用它作为一种新型细菌的食物，这种细菌在吞食葡萄糖时可以产生电力，以供人类所需。而目前最新的‘ATP提取技术’，是直接将第一阶段光反应的产物ATP收集起来，供细菌使用，这就避免了能量在暗反应阶段的流失。能量转换率最高能到百分之八十。”
对方的坦诚让“钉子户”顿生好感，他禁不住好奇地问道：“我们刚去过‘碧柳居’，他们用的就是什么‘ATP提取技术’吧？”
“没错！”王枣生经理肯定地点点头，“不过‘碧柳居’虽然使用的是这种先进技术，但其能量供应并不稳定。因为‘碧柳居’没有很好地解决冬季落叶的问题。一到冬天，转基因柳树落叶率高达百分之三十，直接导致能量转换率大幅下跌。‘香枣林’虽然采用‘葡萄糖二次转换技术’，但我们用基因技术将枣树培养成了常绿乔木，冬季落叶率只有百分之三。所以我们的能量转换率虽然低，但是非常稳定。如果您仔细算算账就会发现，‘香枣林’住户的能量费用支出并不比‘碧柳居’多。”
“那你们为什么不使用新技术呢？”
“因为不同的树种适合不同的技术。基因技术即便再强大，也不能为所欲为，必须循着一种植物本来的生理特点进行改造。正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树也一样。”
这种诚实的推销方式对“钉子户”还是非常有效的。他在样板间转了一圈，布局合理，采光通透，指甲在墙上也刮不出印子。而且据说每年枣子成熟的时候，业主们可以随意采摘，一个转基因大枣足有一公斤重，摘枣子已经成为“香枣林”小区的传统节日了。
不过，“钉子户”站在树下朝上望去，觉得这枣树长得可真不怎么样。虽说基因技术把它改造得又高又粗，但怎么就没改变那歪歪扭扭的丑模样呢？它那树皮也一如既往地磕磕巴巴，摸着硌手。
“性价比真高啊！”厉主任瞅见“钉子户”一脸惋惜地摇头叹气，赶紧开口救场，“真是结实耐用，朴实无华，这样的房子住着，心里踏实！”
“多少钱一平米？”“钉子户”问道。
“九千！”
“确实实惠！可就是模样寒碜了点儿……告辞！”“钉子户”双手抱拳说道。
“你还上哪儿去啊？”厉主任“刷”地变了脸色，“省长都住这枣树房！”
“没错儿啊！”王枣生经理赶紧帮忙，“省里厅级干部也都在这一片住着。”
“据说城南新开了个‘紫檀’什么的，我想去看看！”“钉子户”不为所动。
看见厉主任两眼快要喷出火来，“钉子户”掏出协议书迎风一扬，高声道：“协议第二条第一款——市内小区任我挑！”
“印度小叶檀！不错啊！”“钉子户”由衷地赞叹道，跟着木匠爷爷学到的知识现在派上用场了。此刻他仿佛正站在一望无际的热带雨林中，一棵棵树冠硕大的低矮乔木错落有致地排列开来，树干笔直粗壮。刚才远远望去的那一大片一大片树叶，近看却是由一根叶柄上的几片羽状小叶组成的，难怪叫“小叶檀”。小区地表覆盖着枝肥叶大的灌木群，天地间铺天盖地都是绿色。“钉子户”感到全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和惬意。
“看来这位是行家！”“钉子户”身边站着一位矮敦敦的中年人，正是“紫檀精舍”所属公司的董事长谭启木先生，他骄傲地敲敲树干说，“檀木共有六种，但真正能称得上紫檀的，只有印度小叶檀，它是所有檀木中最坚韧密实的一种。这东西本是东南亚的热带植物，基因技术硬是把它改造得适合在北方生存了，而且木质坚固依然。”
“这里头挺热的。”“钉子户”脱下外套，随行的售楼小姐殷勤地接过。
谭董指指头顶的树冠说：“檀树生长在热带和亚热带，树冠巨大，能形成局部小亚热带气候。所以住在‘紫檀精舍’的一大好处，就是冬天根本用不着暖气。”
“钉子户”随着谭董走进样板间，推开门，一股浓郁的檀香扑鼻而来。“钉子户”深吸一口，顿觉神清气爽，对檀树屋的好感度立刻大幅提升。整个房间采用紫檀木原本的紫褐色基调，看上去庄重典雅、古朴厚实。深棕色的木纹龙腾蛇舞般散布在木墙中，远远望去，整面墙犹如一幅抽象派的画作，却又透着中国画的写意和凝重。
“紫檀本身会渗出油脂，所以如果对墙壁颜色没有特别要求的话，压根儿用不着刷涂料。”谭董把户型图拿到“钉子户”面前，“‘紫檀精舍’全部是两层一户，从树根到树干全部是复式结构。独门独户，布局自然没得说。沿树干三百六十度分布有八扇窗户，所以根本不存在采光不好的问题。”
“钉子户”在屋里转了一圈，果然，采光通透，垃圾面积几乎为零。他用钥匙在墙上一划，丝毫不着痕迹，看来檀木之坚韧确实名不虚传。
“用的是哪种能量转技术？”
“ATP提取技术。”
“能量转换率有多少？”
“百分之八十。”
“冬季落叶率呢？”
“百分之二，四季常绿！”
“多少钱一平米？”
“两万，一次付清还可优惠五个百分点。”
“成交！”
月轮皎洁，把清辉洒在“钉子户”那兴奋得有些畸形的脸上，映得他两眼绿莹莹的，怎么看怎么像以前邻居养的那只杀鼠不眨眼的“乌云盖雪”……他能不激动吗？有了一套全市顶级的紫檀树屋，再用政府补偿的一百万买辆氢动力跑车，什么样的姑娘娶不回家呢？想到未来的美好生活，“钉子户”越发兴奋不已。
突然，楼顶传来异样的响动。“钉子户”三两步蹿上天台，登时吓出一身冷汗来。
清冷清冷的月光下，一个全身白衣的人站在天台边上，夜风吹过，人影像在随风飘动。
“钉子户”稳下心神，定睛看去。老天，那不是我爷爷吗？老爷子半夜不睡觉，披个床单在房顶干什么？
“这儿埋着你太爷爷，我不走！我死也要死在这块地上！”爷爷老泪纵横，喑哑着嗓子呜咽着，伸出手掌不让“钉子户”靠近。
“钉子户”心软了，“爷，眼瞅着你就跟孙子我过上好日子了，你咋就想不开呢？”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进我的鬼门关！咱爷俩的缘分尽了！”爷爷仰天长叹一声，“各位列祖列宗，我来了！”
老爷子抬脚就往“悬崖”底下跳。“钉子户”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老爷子的手，使出吃奶的劲把他拽了下来。爷俩搂着哭成一团，老爷子已是泣不成声，嘴里不停地念叨：“我想留在这儿，我想留在这儿……”
“什么？他又不搬了？”厉主任立刻感到头大如斗，“这不是把我们当猴耍吗？”
副主任递过来一个文件夹，“他申请……自建树屋。”
厉主任劈手夺过“钉子户”的申请书，扫了一眼，顿时愁容满面：“当初他不上树，违反《环境保护法》，我们还有办法。现在他要自建树屋，又有土地使用权，一点不违法……”厉主任把申请书往桌上一丢，仰天长叹，“碰着煞星了，随他去吧……”
“钉子户”家的老宅早已拆掉，四周的“悬崖”也都已填平。一个月前“钉子户”就把树屋苗栽下，据说这几天快到发芽期了，大小媒体的记者和好奇的人群再次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人们七嘴八舌地猜测着“钉子户”用的是什么树。
“八成是紫檀。之前人家就看中了那‘紫檀精舍’。”
“现在流行的是山梨，能量转换率比紫檀还高。”
“山梨？这算个啥，根本赶不上香樟。”
“哎呀，动了动了，土动了！”
记者们的镜头立刻对准空地中央，人们开始感到脚下传来微微的震动，幅度小，但频率高，像一头深埋在地底的巨兽正在醒来。
“我的妈呀，什么玩意儿？”
“寻常树屋不是这动静呀！”
人们吓得退后几步，顿时圈子又扩大了不少。他们把目光投向“钉子户”，只见爷孙俩坦然自若地站在安全线旁边，目光中透着无比的兴奋和期待。
震动的感觉越来越明显。突然，一个淡黄色、表面光滑的尖锥状物体破土而出，人们一齐“咦”了一声，谁也猜不透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没一会儿，更多的尖锥冒了出来。
“千年刺猬精吧！”有人冒出这么一句，立刻引来一片哄笑。
越来越多的尖锥不停地钻出地表，探出约有半米长的样子，终于露出下面的真容：绿色表皮，球状表面上分布着十几道纵棱，那些尖锥就密密麻麻地生长在这些纵棱上。这分明不是树……
“仙人球！”
“绝了！”
在研究了几乎所有的树屋品种后，“钉子户”决定选择“仙人球”这一树屋科技的最新产品作为自己的未来居所。自然状态的仙人球生长在贫瘠的沙漠和土壤中，几乎全靠光合作用合成养分，天然就具有高效的能量转换能力。为吸收水分，它的根系可以扎到深达几十米的地下，从而保证树屋拥有牢固的“地基”。同时，仙人球厚实的表皮能有效保护内部水分，维持室内长期湿润，这对于长年受慢性鼻炎折磨的爷爷来说实在是太合适了；而它那布满全身的尖刺，正是最好的防盗设施。
冒出地面一米左右后，仙人球就不再生长。随后三个月里，它将会在人工养护下继续长到十米高低，成为一栋三层小楼，这就是“钉子户”和他爷爷新的“祖屋”。
“钉子户”轻抚着仙人球弹性十足的绿色“皮肤”，心中涌出阵阵爱意。他仰头看看蓝天，一群飞鸟在空中划过。“钉子户”顽皮地想，鸟儿们一定会觉得在这一望无际的绿色丛林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大刺球真是奇怪极了。不过到了春天，它们将会看到在这难看的大刺球上，一朵洁白、硕大的花儿在阳光下绽放出无与伦比的美丽！
【责任编辑：刘维佳】
刊登于《科幻世界》2008年5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