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丽君这首《人约黄昏后》,歌词是北宋欧阳修的《查生子元夕》。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这是一首相思词,前半部分写一对青年男女在元宵花市相会时的甜蜜;后半段却是花市依旧,不见情人的孤独失落。
通篇没有一个“情”字或“爱”字,却把情人之间的浓情蜜意,描写得生动如画,可知其文学造诣极高。
欧阳修这个人,无论是在政坛、文坛还是教育界,都是个大家。
年青时他在仕途上平步青云,官至翰林学士、枢密副使、参知政事;
在教育界,他是不可多得的“伯乐”,一代文豪苏轼就是他的门生;
文学上,他是开创一代文风的文坛领袖,领导了北宋诗文革新运动,继承并发展了韩愈的古文理论。
现代人认识欧阳修,大多是从他的散文《醉翁亭记》开始的。
环滁皆山也。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琊也。山行六七里,渐闻水声潺潺而泻出于两峰之间者,醉泉也。峰回路转,有亭翼然临于泉上者,醉翁亭也。作亭者谁?山之僧智仙也。名之者谁?太守自谓也。太守与客来饮于此,饮少辄醉,而年又最高,故自号曰醉翁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若夫日出而林霏开,去归而岩穴暝,晦明变化者,山间之朝暮也。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敏阴,风霜高洁,水落而石出者,山间之四时也。朝而往,暮而归,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
至于负者歌于途,行者休于树,前者呼,后者应,伛偻提携,往来而不绝者,滁人游也。临溪而渔,溪深而鱼肥。酿泉为酒,泉香而酒洌;山肴野蔌,杂然而前陈者,太守宴也。宴酣之乐,非丝非竹,射者中,弈者胜,觥筹交错,起坐而喧哗者,众宾欢也。苍颜白发,颓然乎其间者,太守醉也。
已而夕阳在山,人影散乱,太守归而宾客从也。树林阴翳,鸣声上下,游人去而禽鸟乐也。然而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官运亨通之乐其乐也。醉能同其乐,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太守谓谁?庐陵欧阳修也。
对于古文来说,此文篇幅不小,为了背诵它,把多少学子坑惨了。
可你若知道这背后的深意,也许就不会背得那么辛苦。
写这篇文章时,欧阳修人在安徽滁州当太守,年纪也就40来岁,是个中年大叔,可他却自称“醉翁”,而且还描述自己“苍颜白发,颓然乎其间”。
这明显就是未老先衰之态。
为啥?
仕途受阻,被贬了呗。
而他被贬的起因,非常不光彩:被人状告与自己的外甥女乱伦。
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欧阳修有个亲妹妹,早年丧夫,而她又没有儿子,只带着个丈夫与前妻生的女儿张氏。
这个张氏虽不是欧阳修妹妹所生,但法律上来讲,她就是欧阳修的外甥女。
见妹妹带着个孤女可怜,欧阳修就把这母女俩接到家中抚养,张氏入欧阳府时年仅7岁。
待她长大后,欧阳修还亲自帮她安排了一门亲事,让张氏嫁给了自己的一个远房侄子欧阳晟。欧阳晟大小也算个朝庭命官,这亲事也并不委屈张氏。
谁知这张氏竟与丈夫的一个随从私通,还被丈夫发现了。
修阳晟发现自己被绿之后,没有野蛮报复,而是走法律程序,报了官。
事情到这里,跟欧阳修半毛钱关系没有,也就是一桩不光彩的家务事。
坏就坏在,审理这件通奸案的是开封府知府杨日严,这个杨日严跟欧阳修结过梁子。当年他在益州(即现在的成都)做官时贪污,被欧阳修举报过。
杨日严见这张氏跟欧阳修有亲戚关系,便来劲了。一心想要搞点事情,报复一下欧阳修。
于是他将张氏严刑拷打,硬是想从她口中抠出点她舅舅的信息。
张氏也就是个普通的妇人,哪经得住折磨?吓都吓丢魂了,语无伦次,就真的爆了点料出来。
据她所说,她待字闺中时,跟舅舅的关系不一般,有点暧昧。
杨日严一听,好啊,这下欧阳修要倒霉了。
于是他以“欧阳修与张氏通奸,并霸占张氏财产”为名,把欧阳修告上朝廷。
可主审这案子的法官比较谨慎,认为此案审的是张氏与仆人通奸,就算欧阳修真与她有什么,也与本案无关。所以人家对杨日严的起诉没有理会。
无奈欧阳修在朝廷上树敌太多,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成为别人攻击他的利箭。
当朝宰相贾昌朝和陈执中就是他的政敌,之前范仲淹主持庆历新政的时候,欧阳修打压过他们,这俩人憋着一口气,早就想报复欧阳修了。他们找到欧阳修的另一个政敌钱勰,来审这个案子。
这个钱勰厉害了,告人要讲证据不是,就找到欧阳修的一首词《望江南》:
江南柳,叶小未成阴。人为丝轻那忍折,莺怜枝嫩不堪吟,留取待春深。
十四五,闲抱琵琶寻,堂上簸钱堂下走,恁时相见已留心,何况到如今。
这首词本来写的是春天刚发芽的柳枝柔弱,以及一个少女的娇羞,令人怜爱。
可一到钱勰这里,就变味了。
他认为,这首词处处透着欧阳修的猥琐,简直一个老色狼,人家女孩子才十四五岁,你就掂记上了。
宰相介入,又有“证据”,这事惊动了宋仁宗。
皇上大怒,欧阳修作为一个当朝红人,作风问题这么严重,那还得了?所以,这事不审出个结果是不行了。
最后,审案官员还是碍于欧阳修在朝的势力,不敢太过分,就定了他霸占张氏财产的罪名,通奸罪就不提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宋仁宗罢黜了欧阳修原有官职,将他贬为滁州知州。
怀着心中的不平与愤懑,欧阳修乖乖到滁州就职。
《醉翁亭记》表面上看是欧阳修找了一群年轻人,到风景优美的山林中开了个party,一副不问政事,醉心山水的豪放之态。
可你是否读出在热闹的酒宴上,未老先衰的太守心中的孤寂、苦闷和无奈?
菠菜们肯定很关心一个问题:欧阳修到底有没有跟外甥女通奸?
这事对于一千多年之后的我们来讲,真的是无法断定了。
无风不起浪,我们有必要搞清楚,所谓的“风”是什么。
一、欧阳修24岁入朝为官以来,才华出众,命运亨通,在朝中的影响力非常大。
枪打出头鸟,他遭人忌恨,免不了有人想搞点事情来打击他。
二、 他为人大胆耿直,见谁贪点小财,或赎个职什么的,就要举报弹劾人家。加上他在政治主张上,也触犯过不少权贵。
有人想找理由报复他,也再正常不过,这算是他给自己埋的雷。
三、他确实生活奢侈,爱好声色,写过不少艳词。
所谓身正不惧影子斜,他的身本来就不是特别正,被人猜疑搞男女暧昧,也算合理。
可惜的是,一代文人士大夫,被指与外甥女有染,可以说是晚节不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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