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想过离开这个世界吗?”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有。”
而说话的这个女人,坐没坐相地随意躺在破旧的沙发上,大波浪卷的头发凌乱系在脖子后面,浓妆艳抹,穿着肥大的衣服,指甲艳红,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只香烟,俨然一副风尘女子的模样。
“那你为什么没有离开?”
“因为有人要我留下来啊。”女人低头无奈地笑了一声,即使是无奈,眼睛却也笑成了弯月。
“是谁?”
女人略微停顿了一会,抖了抖烟灰,眼神黯然,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消失殆尽,涂着厚重睫毛膏的眼睫毛动了几下,抬起头对着问她话的记者,平静地回答,“一个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人。”
“卡!”一个戴着墨镜帽子的男人大喊了一声,“很好,状态很不错,今天就这样,收工!”
导演一喊收工,大家就动起来收拾东西,隋然穿上助理递来的外套,正准备过去找导演谈论那一场戏,经纪人急急忙忙跑过来,拦住她:“然然,不是之前跟你讲有个导演和编剧刚好今天在这里,然后给你争取了一个试戏的机会嘛。”
“对啊,八点钟嘛,我记着呢。”隋然说着话,看手机的同时顺便递了杯水这位满头大汗的经纪人。
经纪人舒雪亦是隋然的小学兼初中兼高中兼大学同学,可以说他们两个人的相处时间在过去的二十五年里互相都是最多,看一眼天气预报都知道对方今天会穿什么衣服,简直是流水的时间,铁打的姐妹儿。
“不是啊,”舒雪亦一口气灌完杯子里的水,重重地把空杯子放在桌子上,随手拿起桌上的卫生纸擦自己脑门上的汗,“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快提前到了,那个导演徐亚和那个编剧,就是那本书的原作者,好像挺火的,叫什么.....叫什么.....”
“胡不归。”隋然替她补上。
“对对对,”舒雪亦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哎呀不对,叫什么不重要,重点是他们马上就到了,估计还有二十分钟到这边,我们得快点收拾收拾,快把你这个卖身女的妆卸掉,马上重新化妆,我们得抓紧时间了,徐亚导演是出了名的严厉,我们很难得才争取到这个机会,不能放过了,加油啊然然,不过我相信你,一定没问题的。”
“是落魄女子。”隋然笑着纠正了一下,随即坐下准备卸妆。
“什么?” 舒雪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管它是卖身女还是落魄女子,我们得抓紧时间了,然然啊,你先化妆,诶,这里来个人跟我一起去车上拿服装。”接着隋然就听见舒雪亦踩着它的高跟鞋蹬蹬蹬地消失了,隋然一边让化妆师倒腾自己的脸,一边快速预习今天试戏的内容。
这个剧本的原著小说,隋然当时还在读大二,无意中去书店看到这本书摆在书店最显眼的位置,本来对这种畅销小说隋然也没什么兴趣,准备移开自己的视线,却瞟见了书的腰封上的一句话,‘神秘的超人气天才作家——胡不归’。
那时候隋然还不叫隋然,隋然是之后出道用的名字,隋然本名隋式微,经纪公司觉得这个名字寓意不好,可能不会火,便改名叫隋燃,意味着大火,可是隋然却觉得这个名字太过锋利冲动,便提出去掉火字旁,成为隋然,也希望自己在娱乐圈可以淡然随遇而安,这样的寓意很被观众买账,经纪公司也就这样定了。不过出道后的隋然,果然如她的名字一般淡然一切,不争不抢,没有上过太多的综艺真人秀,就一心一意地演戏,虽然曝光不多,但是实力被观众认可,也是具有一定人气。
因为刚好一句“式微式微胡不归”,隋然就鬼使神差地就买下了这本书,翻看过之后发现作者的气场很足,文笔细腻丰富,自然舒畅,读得人心里很舒服,后来隋然上网去百度了一下这个作者,发现个人信息少得可怜,没有任何照片,也没有微博博客。不过隋然发现,这个作者出版过的书只有这一本,其余的都是网上连载的小说,而且一年就一本,但是人气却出奇得高,隋然忍不住就再看了这位作者几本小说,每一本都是完全不同的领域类型,文笔该老练的老练,该细腻的细腻,科幻,都市,古风,有时候气势恢宏漫卷天下,有时候小肚鸡肠市井小人,令隋然也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写出这么变化多端的类型。再后来听说这本书会拍电影,并且是业界导演大咖所导,拍摄团队都是顶级配置,舒雪亦能争取到这个机会着实不容易,而导致隋然想接这个戏的原因,还有另外一点,就是这本书的原作者亲自操刀编写自己的剧本,但是卖出版权还有唯一一个条件,就是他要亲自参与选男女主角的过程。意味着隋然终于可以看见这位在网络上没有任何露面的超人气作家。
舒雪亦给隋然找了一套学生气的衣服,吊带背心,牛仔短裤,白色的防晒丝质外套随意系在腰间,穿着高帮帆布鞋,披着头发再反戴一个黑色棒球帽,年轻,活力,富有朝气。
“说真的,然然,好久没看到你这么穿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点没显老啊,哈哈哈”
“姐姐,我才二十五岁好么,你还比我大七个月加十三天再加4个小时。”
“哎呀不要这么认真嘛,大家还是同龄人嘛。”舒雪亦哈哈笑两声,但还是止不住有点紧张,“说真的,幸好导演他们堵车晚了十分钟,谢天谢地,不然怎么来得及啊,所以啊,然然,我觉得这就是你的。”
“尽人事,听天命呗。”隋然拍拍舒雪亦的肩,让她放松,不要紧张,毕竟面试的人是自己。
说着就听见房间外面有凌乱的脚步声,零零碎碎说话的声音,然后有人敲开了她们的门,通知隋然可以去试戏了。
接着隋然就在舒雪亦鼓励的眼神下走去了旁边房间。
隋然平复了心情,敲了敲门,得到回应后就进去了。进去后发现前面坐了一排人,有导演,副导演,还有几个看着像投资商的老板,还有一个,穿着随意,白衬衫的袖子随意挽在胳膊上,露出稍些有点肌肉的小臂,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随意散着,脖子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挂了个什么东西,大半张脸都藏在鼻梁上的那副墨镜后面,看不清什么眼神,但是隋然知道,他在看她。
隋然小心地坐在那排人对面的椅子上,脑中都在回忆这本书的内容。
“你好,很高兴你有兴趣来准备我们这部戏”,说话的这位应该是副导演,“你的演技我们都知道,过去有非常优秀的作品。”
隋然礼貌性地应了几声,都知道这只是场面话,也没往心里去,接着导演让表演了一段书里的剧情,隋然觉得她发挥地还挺不错的。
试戏前前后后差不多一个多小时了,本来以为已经快结束了,这时候导演偏向那位白衬衣先生,“胡先生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时候这位胡先生才稍微坐正了些,翻了翻桌上隋然的简历,没有抬头,低声说:"看过这本书吗?"
很有磁性的声音,仔细一听还有一种异样的亲切感,“看过,读大学的时候第一次看您的作品就是这部小说。”
“第一次?”
“是,因为这部小说,所以我去看了当时您所有的作品。”
这位胡先生,这才抬起头,透过墨镜,仔细地观察这位小姐,“我可以问隋小姐几个问题吗?”
隋然没想到这位胡先生这么客气,愣了一下随即微笑回答:“当然可以。”
“隋小姐有谈过恋爱吗?”
“严格意义上来讲,应该是没有。”
“严格?”胡先生偏了偏头。
“嗯,因为还没开始就结束了。”隋然不知想到了什么,有点惆怅得苦笑。
“那隋小姐还想他吗?”
“这个......”隋然停顿了一下,马上官方地微笑起来:“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女艺人来说有点隐私了,您说是吧胡先生?”
这个胡先生愣了一下,随后扯开嘴角笑了一下,摘下鼻梁上的墨镜,浓眉,大眼,浓而翘的睫毛,右眼角下有颗淡淡的泪痣,向隋然伸出手:‘你好,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沈图余,胡不归是我的笔名。’
空气片刻安静,隋然停顿了足足五秒钟,才反应过来。因为从沈图余说出他的名字起,不对,应该是摘下墨镜起,隋然就被震得脑袋一片空白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