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在中州大陆上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说以前的中州大陆,其实方圆不过两千里,而且东望群海之滨,西拒戎疆之域,北通荒漠,南临蛮地,是樊星将军,带领他手下的三十六天罡精锐,统领十万兵马,东征西战,南讨北伐,将东海、西戎、北狄、南蛮和中州逐渐统一为如今的中州大陆。
有人说,樊星将军其实不姓樊,而是复姓独孤,独孤家族和当年盛极一时的长孙、辛垣家族并列为中州三大家族的大家族。三大家族当年都以累累战功闻名于世,尤以镇守南蛮的独孤庭将军战功最为显赫。只不过后来独孤家族遭奸人所害,诬陷独孤庭将军私通南蛮,欲以南蛮巫术加害于大王,谋权篡位。大王震怒,派辛垣家族长子辛垣风和长孙家族二公子长孙成,带领大王三千亲卫,连夜将独孤家族的庭公府团团围住,满门抄斩,只有年方八岁的樊星将军趁乱从家族南门的一个狗洞爬出,最后被一樊姓老农所救,家族其余的一百二十余口,无一幸免,血腥味在中州城弥漫了一天一夜才得以消散。为了躲避追杀,独孤星也就改为了樊星。
有人说,樊星将军根本不是从狗洞逃出来的,而是被东海来中州游历的修仙者逍遥散人路过而救,并且把他带回了东海。逍遥散人本是看惯了尘世俗务的得道高人,听闻樊星将军的悲惨遭遇,也不禁怆然失神,遂决定传樊星将军不世神功,又教他用兵之道,还吩咐自己的三十六位门下弟子贴身护卫。做了这些事之后,逍遥散人在一个天将晓未晓的黎明,驾鹤东去,从此再没有在尘世中出现过,樊星将军朝逍遥散人离去的方向跪了三天三夜之后,决定重返中州,为家族平冤,洗刷这段用一百二十余人血水浇筑的耻辱历史。
有人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修仙者,樊星将军当年能够逃脱是因为,当年辛垣家族的长子辛垣风在混乱之中一刀断了樊星将军的左臂,樊星将军疼晕了过去,辛垣风料定他必死无疑,所以没有下最后的杀手,只是辛垣风没想到樊星将军三岁时,便被他的将军父亲独孤庭放在军中锻炼,体质异于常人,最后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有人很疑惑,要说这中州大陆是樊星将军统一起来的,那为什么樊星将军没有称王,只是将军称呼呢?这是关于樊星将军最大的一个谜,连传言都少之又少。按道理现如今的王朝应该是樊姓或者独孤姓才是,可现在却是长孙家的王朝,而且朝中没有一个跟樊星将军有关的人或者事传出来。樊星将军只是一个流传于民间的传说,到底有没有这个人,还很难说。
夕阳西下,远处的晚霞红的像一簇簇野火。中州大陆最中央,这里是平民百姓不敢踏足,也不敢妄加议论的禁区。这块禁区南北有两公里之长,东西足足一公里之宽,面积之大,前所未有。这个禁区四周被三丈之高的城墙紧紧包围,除了东西南北方向的四个大门之外,没有任何通道,一般人根本无法靠近。朝这块禁区的最北边望去,有一座高出城墙两丈的楼宇,这座楼宇又有三丈之高,一百米之长,七十米之宽。夕阳下,这座楼宇的剪影,少了白日里的磅礴大气,多了一份平静,也多了一份孤独。
楼宇西边的窗口,有一个人望着夕阳发呆。坚毅的脸上,却是落寞的神色。
“你现在在哪里?找到她了吗?”苦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开了窗前。
“你应该能找到她的吧?你倒是可以如愿以偿,和你爱的人双宿双飞了,却让我一个人,守着我们一起打下来的这一片山河,成了孤家寡人了。你看,我把这北冥宫建得这么高,就是希望你回中州的时候,能够一眼看见它,知道我在这里等着你。可是你真的会回来吗?”
此时,如果有臣民看见平日高高在上的大王,一会儿对着夕阳发呆,一会儿对着北冥宫牌匾上“北冥宫”三个字自言自语,像个平常人一样,他们一定会觉得这是在做梦。
拾级而下,夕阳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只有在这里他才是长孙无忌,是一个怀念着老朋友的寻常人,而不是一个王朝的执掌者,受着群臣朝拜,被万人敬仰。王城的四堵高墙,保护了江山的稳定,百姓的幸福,却也堵住了他的心。
北荒,准确地说,现在应该称之为北郡。一个颓败的羊肠小道,秋风萧瑟,一只空袖随风飞舞。
坚硬的土地上,“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光看着这匹马就觉得它非凡品,踩在地上的每一步都矫健游离,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每一块肌肉都充满了爆发力,随时都可以开始一次长途奔袭。马背上的人,一袭灰衣,长发没有束起,在风中肆意地飞扬,随着长发飞舞的还有一只空袖。信马由缰,看起来倒是个洒脱之人,看他骑马的样子,他在马背上待过的日子应该不会短。30岁左右的样子,身材挺拔,五官俊朗,只是看起来出门应该有些日子了,胡茬疏于打理,非常凌乱,头发上也有些干枯。不过精神倒是很不错,是不是还有哼着小曲的声音传出。
“小黑,不,现在应该称你为老黑了。我说老黑,能别绷着身子吗?我们现在是去找人,顺便看看风景,放松一下这么多年劳累的身体,不是去打仗,你这样我骑着真的很难受,想睡个觉,总觉得你会把我甩出去。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没习惯吗?老了之后,就应该像我这样,过点悠闲地日子,你看你出门的时候,那是什么样子吗?还跟我闹脾气,要不是我说找红姐姐,你是不是真的不打算驮我出门的?我看你啊,就是被我惯坏了,刚把你弄到手的时候,你多听话啊!”
一阵疾风吹过,马蹄声一阵紧蹙,马背上的人连连大声认错。
小道的尽头,是一个小村庄,傍晚的时候,家家生火做饭,炊烟袅袅,偶尔还有儿童的打闹声和笑声传入耳中!
“终于回来了,这个当初不想离开如今不敢回来却又不得不回来的地方。”
“老黑,你看那是不是红姐姐啊?”话还没说完,黑马已经冲出去了……
第一章 北极有泪落独孤
王城,是中州的中心,地势比较特殊,南、北、西三面环山,唯有东面张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因为这里有一个很大的湖泊。湖泊里的水源除了地下水源之外,还有一条从王城最南面由由西向东的河流供给。这条河王城的人把它称为“母亲河”,因为听说先辈们就是靠这条河才在这里生存了下来,没有人知道它的源头在哪,也不知道它流向何方。
王城里边由南北贯通的八条主街道和东西横穿的十二条主街道构成。一条主街道商铺客栈不小五十家,每逢三天一次的赶集日,这里便成了摩肩接踵、人山人海的景象。除了赶集的寻常百姓和时不时出现的巡逻队,偶尔也会有一些身着斗笠,背负长剑的侠客出现,他们或者置办一些衣物和食物,继续过着流浪漂泊的日子;或者是来王城喝一壶好酒,享受一下醉意人生的快感;当然也有一些是来投靠王城的达官贵人,求得一官半职,过一个安稳的日子。
当然这样的日子,街上也少不了那些官宦子弟。手执折扇,身穿襕衫,足登锦鞋的大多是文官子弟,他们一般出现在王城的东部,因为这里不仅风景优美,而且一些书画古玩、乐器店铺都集中在这里,要是诗兴大发,赋诗作词,在这里也是极为方便的。
与东湖这番安静的景象不同的是,西市里人声鼎沸,刀剑争鸣的火热场景。除了江湖侠客,就数那些身着劲装,佩刀挂剑的武官子弟最多了。在中州王朝的武官世家,都会有这样一个传统,每一个家族成员,都要找到一把属于自己的武器,或刀或剑,或枪或戟。运气好的,少年时期就能够在西市这样的地方找到自己的兵器,然后被家族重点培养。当然也有一些人可能一生都找不到这样的兵器,这些人会被逐渐地冷落,继而发展成为家族里的支系,有些不堪重负的干脆就离开了王城。
文官和武官,因为恪守的信念不同,所以朝堂之上,经常争论不止,文官们觉得武官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遇到事情只知道用武力去解决,他们只应该出现在战场上,而不是朝堂之上。而武官们觉得文官一无是处,江山是武官们打下来的,并不需要这些文官在朝堂上指手画脚,他们更希望这些文官们出现在校舍,或者他们家里的私人学堂里,教小孩子认字才是他们的本职工作。大人们尚且如此,更别说孩子了,文武两家的孩子见面,都会学着大人的样子,对对方进行一方贬低。要论口头功夫,自然是文官子弟更胜一筹,但最后输的也是他们,因为他们经常鼻青脸肿地回家。这时,朝堂之上,又免不了一番争执,不过是因为家事。所以,每逢这样的赶集日,要出去玩的这些官宦子弟,经常会被父母严重警告,文官家的只准去东湖,武官家的只准去西市,但这样的规定因为王城中部靠北一点的栖鹤楼,而被这些子弟完全忽视。
栖鹤楼,是王城里几百家酒楼中最大的一家,以酒楼中的醉鹤醑而闻名天下。传说,这家酒楼老板的祖上,原来只是个酿酒师。有一次,酿酒的时候,放了几滴晨露进去,顿时香气大盛,正好被天空飞过的一只仙鹤闻到。寻香而来的仙鹤在尝了一口加了晨露的酒之后,醉了三个时辰才醒,“醉鹤醑”因此而得名。据说从此之后,这只仙鹤经常来这里喝酒,栖鹤楼,也就成了这中州王朝最著名的酒楼。每逢重要节日,平日里只闻其名,不见其物的“醉鹤醑”会公开出售一坛,而且是老板从酒楼里的客人随机抽选一位客人。当然,有时候老板遇到开心的事,兴致来了,也会做这样的事。赶集日更不必说了,这些官宦子弟都会跑到这里来碰碰运气,万一正好遇到老板有了好兴致,出售一坛“醉鹤醑”,而且也正好抽到自己,拿回家族,肯定会被家族重重奖赏的,也许会被重点培养也说不定,所以这里反而是文武两派子弟能够和谐相处的唯一一处地方。
与王城集市里的热闹相比,有四处地方,显得格外的别致。一处是王城最中央的王宫,一处是王城靠北的睿公府,一处是王城最西边的烈公府,一处是王城南边,临近“母亲河”的庭公府。或是雄伟壮阔,或是鳞次栉比,或是低调内涵,或是雕梁画栋,反正各有不同。人们望着它们的时候,觉得格外心安,因为他们知道,只要有这四处地方,他们就不会担心因为战争而家破人亡,颠沛流离。
今日正是赶集日,子时,还有挑着担子买宵夜的小商贩。庭公府门前,两个小姑娘,喊住了卖夜宵的小商贩。
“大哥,你过来一下。”
那商贩一看,是庭公府的人喊他,一时间就挑着担子,小跑了过去。
“二位姑娘,可是要买宵夜啊?”
“大哥,你这还剩多少啊?我们想买十人份的!”
“哎呀,二位姑娘,这个时辰我这里剩的也不多了,只够五六人的。”
“好吧!那我们都要了。”
……
子时,本来是熄灯灭火,万家齐眠的日子。但庭公府还是一派灯火通明的景象,在寝院的一个门口,一个身影在不断地来回走动。
“将军,我们买了宵夜,您要不要吃一点!”刚才买宵夜的那两个小姑娘怯生生地望着独孤庭问。
“不了,你们几个先吃吧!”独孤庭摆了摆手,朝门里边望了一眼之后,继续低头踱步。
屋子里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独孤庭紧握的双手,握得更紧了,手骨发出了错位一般的响动。屋里边的产婆也在大声地喊着,指引着产妇。
……
“三夫人,可真是糟了大罪了。”
“唉,谁说不是呢!走吧,我们还得把宵夜拿给大公子和大小姐去呢。”两个小姑娘充满关爱地朝那个充满嘶吼的屋子里忘了一眼之后,转身离开了。
寅时,独孤庭绝望地望着天空中愈发明亮的北极星,泪眼婆娑,这个在沙场上征战了无数次的男人,此刻却像小孩子一般无助。
“晓蓉,我该怎么做才能替你分担这份痛苦啊。”
两行清泪,顺着独孤庭的脸颊流了下来,在即将低落的那一刻,独孤庭仿佛看到北极星也滴落了一滴清泪,他觉得自己眼花了,可是也没时间去多想了,因为他听见了屋里一声划破天际的哭声,这次不再是夫人的,而是一个陌生的孩童声音,他迫不及待的推开门,却看见了一床的殷红和一张惨白的脸。
那张脸看着产婆怀里的小孩时,温柔地像初春刚刚抽丝的柳枝。看向独孤庭时,洋溢着幸福,像深秋里落了霜的芙蓉,微微张了张口,伸向独孤庭的手还没被抓住,又重新掉下了床檐……
“不……”
一声叫喊,响彻整个王城,惊醒了熟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