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可以缓两年再给您 您想要的孝敬
几个月前,豺狼的爸爸就打电话叮嘱她腊月二十四一定要回家,参加她表弟的婚礼。
豺狼解释说那么早公司没有放假,可能回不去。
刚开始豺狼爸爸好言相劝,说此生能做亲戚不容易,自家弟弟结婚一辈子一次的事情,不能缺席。
豺狼挖空心思想了个理由跟领导请假,领导连假条都没看,年底正忙,腊月二十四就请假,你的工作没有多余人手接替。
豺狼爸爸又出主意,你就请两天,腊月二十一是周六,二十四的你吃一顿饭了,马上就走,二十五一大早到,刚好赶去上班,两天也耽误不了多少事,后面加加班就可以了。
然后呢?我再上三天班,千里迢迢赶回家过年?豺狼有点酸楚,搁了电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临近年关,豺狼爸爸又一个接一个电话甩了过来,主题只有一个,腊月二十四必须赶到家,辞职也必须赶到,做人不能太凉薄。
豺狼不解,自己好不容易才在公司站稳了脚跟有了成绩,一路走来也并非是一帆风顺,为什么自己的爸爸非要自己去辞职?况且那个表弟与家里的关系并没有亲厚到需要全家人都去参加他的婚礼。
僵持到最后,豺狼爸爸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份子钱你回来出,还有茶钱,以后你结婚他也是还给你,不会给我。
豺狼想到底还是为了钱,就许诺她爸爸说以后结婚收的份子钱一分不少全部给他,份子钱她直接打回去就是了,她实在是请不到假回家。
事情说到这里才算是有了一个结果,豺狼爸爸依然嘴上不饶人,我供你读书出来不容易,你毕业了就该孝敬我了,你结婚的份子钱给我也是天经地义。
一个人走在南方微凉的空气里,豺狼心里的酸一层一层地涌上来,毕业将近两年,小小个子的自己每天像狼一样去战斗,以致于大家取了个绰号叫“豺狼”,在工作上不论怎样委屈怎样彷徨都憋着默默消化,但是爸爸的某些做法实在是让她有些心寒。
领到人生的第一笔工资,豺狼高兴地在空间里发了说说,豺狼爸爸马上打电话说要入秋了,没有外套可穿,她二话不说就在商场里挑了两件外套寄回家,质量做工都属上乘,差不多花了半个多月的工资,收到衣服的爸爸打电话说以后这种事情得自觉。
公司组织出去旅游,发了一张照片到朋友圈,豺狼爸爸又打来电话,我的手机昨天被隔壁小孩子摔坏了,你给我买部手机,两千块左右的就好。豺狼说她刚交了一个季度的房租,暂时没有那么多钱。豺狼爸爸马上发飙,没有钱你还去那么远的地方旅游?豺狼小心翼翼地解释,公司出的全款,自己没有出一分钱。豺狼爸爸语气依然没有软下来,反正你是出去玩了,给我买部手机就当是自己花钱去玩了。豺狼只得透支了信用卡给买了一部他看中的手机。
村里不知怎么刮起了一阵买麻将桌的风,豺狼爸爸就跟豺狼说也想跟家里添一台,这样家里来了客人才有面子。豺狼说自己报了一个英语外教班,可不可以先不买。英语班?我花了那么多钱供你读书你都读到哪里去了?上学的时候没有学过吗,现在又花钱去学什么?豺狼说自己的工作需要用到英语,但是自己发音有点怪,客户不是很能听得懂,就想跟外教学学纠正一下发音也好方便工作。即使说到这份上,也依然没有打消豺狼爸爸买麻将桌的念头,次月发工资的日子一到,就变着法子的从豺狼这里把钱要了去。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豺狼有苦难言,父母仅靠十几亩土地把自己和弟弟供上大学确实不易,每次到他们长满老茧的双手和日益佝偻的背,都会暗自发誓一定要更加努力让他们不那么辛劳,每个星期也会在固定时间里给家里打去电话嘘寒问暖,看到一些有用处的东西也毫不犹豫地给家里添置。
只是父母要的孝敬,似乎远远超出了自己的能力。
一边哼哧哼哧在陌生的城市里摸爬滚打,一边在翅膀还没有硬朗的时候去承担家里的所有。
我累,累我也在坚持,只是爸爸,你能不能再多给我一点时间,一年两年就可以,到时我在物质上精神上都能加倍地孝敬你们。豺狼的心里在呐喊,只是她不敢说出来,她不知道她以为读了书立刻就能出人头地的爸爸会说出怎样难听的话。
婚姻并不是简单搭伙过日子
宁娟28岁了,还没有结婚。
不敢接父母电话,从不在家族群里说话,过年也不想回家,因为她只要她一出现,“结婚”两个字就会被无数次地提及,还有各方亲友明里暗里的嘲讽。
七夕情人节的晚上,宁娟妈妈打了N个夺命连环call过来,打了,掐断,再打,再掐,一起吃饭的上司Lily实在看不下去,逼着她接了电话。
“娟啊,你姨给你介绍了一个对象,就在上海,我打听了,隔你不远,我把你电话给他了,人家联系你的时候你可别当陌生人。”宁娟一早就猜到,肯定就是为这么一档子事。
“我知道了,知道了,我接就是了。”宁娟匆匆忙忙挂断了电话,在Lily了然于胸的笑容里食不知味地吃完了一顿饭。
接近零点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宁娟想想还是接了。
对方的语气很傲慢。
“是宁娟吧,我是于磊,我粗略对你了解了下,觉得我们各方面都还合适,我也对你比较满意,我们抽个时间见一面,就明天吧,再聊一聊就可以敲定结婚的日子了,毕竟我们年纪都不小了。”
宁娟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在手机屏幕上,“你对我满意?可我对你不满意!拜拜了您勒!”
次日清晨宁娟妈妈气急败坏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宁娟想早晚是要挨这一顿骂的,就硬着头皮接了。
“你个白眼狼,你怎么能那样跟人家说话,我在你姨面前怎么做人?你姨在人家父母面前怎么做人,你姨可是把你夸得知书达理,天上有地上无的,你这样谁还敢给你介绍对象。”
宁娟忍着没有笑出来,“没有介绍正好是我想要的,再说了,听他说话,就知道我们不合适。”
宁娟妈妈也憋着一把火,听她不当回事的样子更急了,“你都没有见过面,怎么不合适,他是在工地上做事的,现在村里谁都知道在工地上做事的比你们这些大学生赚的多,聊一聊磨合磨合就合适了,结婚不就是搭伙过日子,柴米油盐一阵子,不合适也能合适。这都给你介绍的第几个对象了,还就没有一个能配上你?”
听妈妈语气越来越重,宁娟放柔了声音,轻声安慰,“不急的,妈,我身边二十七八没有结婚的人大把,您看我上司Lily,她三十二啦,没有结婚日子过得可好啦,买基金炒股票,全世界的玩,这不比在家带孩子要好啊!我保证三十岁之前一定嫁出去。”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来,宁娟妈妈更是来气,“我不管什么丽丽啊,玲玲啊,他们都是城里人,你是农村人,在农村,二十四岁还没有结婚是要被戳脊梁骨的,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说我们家闲话,咱农村人不能跟他们城里人比,人家有资本,你没有!你今年不带男朋友回来过年,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
临了,还恨恨地加上几句话,“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送你读书,没读出什么大出息,读出这么些花花肠子,赚的钱没有别人多,眼睛倒长到城里去了,别忘了你的户口本上面写的还是农村户口。”
宁娟讪讪地笑笑,“没有,妈,现在农村户口可值钱了,只是,我想找一个懂我,我也懂他的人过一辈子,不想什么搭伙过日子过一生。”
宁娟妈妈冷笑“哼”了一声,“你已经不是谈情说爱的年纪了。”
挂断了电话,宁娟起床匆匆洗漱了一番就赶到了公司,Lily盯着她笑得意味深长,“晚上跟相亲对象聊得怎么样?”
宁娟咬了一口早餐,恨恨地说,“今年过年不回家了,什么对象都给我介绍。”
Lily拍了拍宁娟的肩膀,“怕什么,学我,家里再提这事,就去国外溜达一圈回来,顺便去哪个学校镀一层金,看谁还敢给你随随便便介绍对象。”
宁娟想想,这方法好像可行,再一想想,好像又不行,自己还远没有那个能力,练到这份能力,又不知是不是到了妈妈口中说的无人问津的年龄。
好像自己夹在搭伙过日子和不将就中间,稍不注意就永远也好不了了。
我不想小孩跟我一样做留守儿童
陈明和邹潇潇恋爱三年结婚三年,一直都相互扶持,感情深厚得羡煞众人,唯独在要不要小孩这个问题上,两人的意见总是没有办法统一,也曾一度因为小孩的问题,两人的感情出现了裂痕。
刚结婚那会,两人在离家不远的一个三线城市创立的建材公司渐渐走上了正轨,收入也很可观,邹潇潇就想自己退居二线,生个小孩,自己相夫教子,偶尔为公司出谋划策,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共享天伦。陈明不同意,觉得两人都还太年轻,还没有能力去扮演好父母的角色,把事业做好做大了,晚两年再要也不迟,也能给小孩创造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
邹潇潇闷在家里想了两天,陈明说的确实是有道理,虽然有能力把公司做上去,但有没有能力养好一个小孩,得打一个很大的问号。
生孩子的计划,就这样搁置了下来。
因为一次意外事故,公司赔得血本无归,还欠了大几十万的外债,好在都经历过风浪,卖了房子车子收拾好了公司的残局,两人来到了南方,准备先给别人打工攒够资本,再回家继续创业。
陈明却在这个生了要小孩的想法。
他觉得世事无常,这次是公司出意外,下次说不定就是人出意外,小孩还是早要早好。
邹潇潇不同意了,当初有钱的时候,你不要,现在一贫如洗了,却想要个小孩,你拿什么带他养他,拿什么给他好的教育?
“可以让爸妈在老家带,他们现在带不是问题。”陈明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往邹潇潇的身上投了一颗炸弹。
“你让我把小孩留在老家当留守儿童?你让我小孩一年才能见一次父母,想他了只能打电话听听他的声音?你让我每年回家看我的小孩穿着脏兮兮的罩衣在灰尘里打滚?你让你小孩在设施不完善的学校里读完幼儿园小学?陈明,我自己曾经就是留守儿童,长期没有父母的关爱,我有刻骨的感受,现在你居然说出让你小孩做留守儿童的话,我告诉你,我不同意!没有能力把自己小孩带在身边抚养,我绝不生!”
陈明没有想到邹潇潇的反应会这么强烈,“现在家里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爸妈想要孙子,岳父岳母也想抱外孙,我给爸妈买的手机是可以视频的,等孩子到了上学的年纪,说不定我们就有能力把他接回身边了,再说村里不是也有好多留守儿童,这没什么的。”
“说不定?哼,我不要我的孩子经受这样的不确定。等你东山再起了,我们再来谈小孩的问题。”邹潇潇摔了杯子,简单收拾了些行李去了同事家。
陈明发动了所有跟邹潇潇关系要好的人来劝说她,邹潇潇就是不松口,来来回回说的就只是“我不要我的小孩步我后尘,做留守儿童”,说客一个一个都败下阵来,陈明无奈,亲自上阵跟邹潇潇打包票说暂时不要了,一心一意把生意重新做起来,有经济基础了再要小孩,邹潇潇这才跟他回了家。
陈明经常会想,是自己错了吗?还是潇潇太固执?留守儿童那么普遍,为什么潇潇就接收不了?
他不明白,童年里缺失父母关爱的邹潇潇,开家长会都需要请人代劳的邹潇潇,在她的思想里,小孩不是生下来就好,他们必须要参与到小孩从诞生起的每一刻里,这是为人父母必须要承担的责任和义务。
回报,婚姻,小孩,事业,等等,从农村出来的你,我,他,有好好想过吗?
三个故事都是听来的,代表不了大多数,但也毫不留情地揭示了一部分从农村里出来的孩子的生存现状。
曾经是支柱的亲情带来很深的伤害,到了年纪就结婚还是等一个对的人,没有足够好的条件要不要生一个小孩,拼事业还是拼家庭……
从农村出来不好吗?不,很好!
和小伙伴一起吆五喝六度过的没有各种补习班的童年,上山捣的鸟窝,下河摸的鱼,不拥挤的道路,还有小时关于外面世界的美好想象。
只是当真正站在了外面世界的面前,这一些就变得微不足道。
家里人觉得上了大学端上了铁饭碗,毕业了一年起码也得交上好几万,交不上会被一干人等嘲笑还不如初中毕业的。
大千世界美丽璀璨,却又有好多的力不从心。
有朋友说,融不进的城市,回不去的家乡。是因为不努力吗?不,因为一开始就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我在广州的第一场面试遇到一位宝妈,因为是一个地方的就聊了几句,面试结束之后她邀我陪她去参加一个英语培训机构的课程体验。面对精致优雅课程销售的口若悬河,宝妈很明显的不自在。
“我给您介绍的已经最便宜的了,有口语课,有外教,才一万六。我以前就是天天跟小区里几个朋友一起聊天打麻将做美容,后来我觉得这样的日子不行,我老公就花了三万给我报了培训班,您看,我现在有家庭有事业,不担心老公会出轨,认识了一群优秀上进的人。这是投资,您现在投资一两万,后续的回报可是无限的,您跟您老公商量一下,这个投资的钱他肯定不会少了的。”
“真贵,我们家刚贷款买了房子,公公又病了,我们不一样,我拿不出来,还是算了。”
宝妈拉着我落荒而逃,那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为什么那么多人在说“穷人越穷,富人越富”。
有的人轻而易举地就能去投资自己,变得更好,而有的人,即使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会被现实给绊住,号称公平的高考,录取分数线也不一样,不是么?
很多年以前,有一篇很火的帖子,《我花了18年时间,才能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虽然我并不认为我们花那么多的时间精力去到城市打拼,是为了和谁坐在一起喝一杯咖啡,但不得不承认,人生一开始就存在的距离,譬如家庭环境,譬如教育环境,譬如兴趣的培养,譬如医疗设施,譬如与世界的接触,只有花一定多的时间才能稍微追上一部分,毕竟你在追,人家也在跑。
可笑的是,在城市生活久了,思想观念生活习惯发生了变化,似乎农村也回不去了。
路有很多条,但愿都能看得清属于自己的那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