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三地情缘：李惠堂和木兰女足

在昨天进行的亚运会女足半决赛中，凭借王珊珊的进球，中国队1-0击败中国台北队，从而打入决赛。对中国台北女足来说，打入四强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她们上一次打入亚运会四强是在20年前的曼谷。这次在印尼，对越南的四分之一决赛前，队长王湘惠说，“若抓住机会挤进4强，对我们而言，具有巨大而深远的意义。”她们如愿打入了四强，一球小负中国队后，将和韩国争夺铜牌。中国台湾的足球、女足和女足代表队，具有辉煌历史和厚重内涵。

血脉相连

1895年日本侵占台湾后，棒球很快成为岛上的第一运动，台湾人对棒球的喜爱经久不衰，他们在1990年成立了中华职业棒球大联盟，棒球队在1992年奥运会上夺得银牌，目前500元纸币上印着一支传奇的少年棒球队。

相比之下，足球在这里起步很晚。1948年全运会在上海举行，这时的台湾仍是足球荒漠，没能组队参加足球比赛。随着国民党的撤退，台湾足球有了进步，军方和大公司都组建了自己的球队。1954年，中国台北足球协会加入了国际足联，当时他们以中华民国的名义参加大赛，队员大多是从香港借来的。

不光人才需要依靠香港，他们参加大赛时，还需要香港等地的商界名流来提供经费。因为与内地隔绝，香港球员无缘到大陆踢球，他们的首选是加入更正统的中华民国队，其次是参加香港代表队，因为前者是代表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后者是代表一个殖民地。

球员陈展安回忆说，听到观众为中华民国加油，踢到比赛末端时，仍有不知从何而来的气力。球员张子慧说，代表中华民国队参赛，经费往往靠南洋华侨支持，只要球队拿着旗帜探望南洋当地的华侨组织，对方就会捐助经费，对此张子慧挺有感受，说“你代表自己国家跟代表殖民地是不一样的。”他所说的国家，不仅涵盖了大陆和港澳台，还涉及东南亚的华人，彼此血脉相连，他自己就是上海籍，父亲是上海名将张金海。

亚洲冠军

因为囊括了香港和大陆的足球精英，再加上各地华人的大力支持，中华民国队两次夺得亚运会冠军。1954年的马尼拉亚运会，中华民国队的21名球员，17个来自香港，4个来自台湾，最后他们击败韩国，夺得金牌。主教练李惠堂也来自香港。他说，这次夺得金牌，除了球员尽了最大努力之外，当地的华人功不可没，球队抵达菲律宾时，当地华侨组成接待委员会，打理球员的衣食住行，比赛现场来了3万华人，他们的助威让队员士气大振。

夺得金牌后，香港球员直接返回香港。李惠堂和其他队员回到台湾，在机场受到热烈欢迎，他被戴上花环，青年学生将他抗在肩头，簇拥着走出机场。过了一阵，立下大功的香港球员在台方的邀请下访台，获得蒋介石的接见，他们献给蒋介石的致词中说，依靠“总统的精神感召，侨胞的热情鼓舞，以及为祖国争光荣的奋斗决心，”最后夺得了冠军，现在把这份荣誉带了回来，“献给我们所热爱的祖国和领袖。”这里说的祖国，显然是指同一个中国。

半世风尘为国争

1965年，李惠堂在自己60岁生日时写下这首诗：“忧乐常关天下情，愧无建树以球鸣。一腔肝胆存人热，半世风尘为国争。拔帜岂曾功在汉，洁身遑计利和名。逢辰笑酌延龄酒，许共贤流致太平。”

李惠堂是我们的民族英雄。他文武兼修，不仅球技了得，而且诗文俱佳，有从政才干和家国情怀。1934年远东运动会的足球决赛是中日对决，比赛快结束时，两队打成3-3，这时李惠堂踢进一球，中国队最后4-3取胜，他说，这是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进球。抗战期间，他拒绝为日本人和伪满政权踢球，借带领南华到澳门义赛的名义逃离香港，经广州湾回到家乡五华县。他参与组建了“建航足球队”和“老柴足球队”，踢了120多场义赛，足迹遍布大西南，筹集的款项全部捐给伤兵、孤儿和灾民。

退役后李惠堂定居在香港，经常到台湾推广和发展足球，担任过成年队的教练，还去小学悉心指导少年。他为台湾足球做出了巨大贡献，为此，中国台湾教育部曾为他颁发奖章，颁奖典礼由教育部长主持；李惠堂度过70岁生日时，时任行政院院长的蒋经国亲自前往道贺；台湾地区还举办过“惠堂杯”少年足球锦标赛。

名扬四海的木兰女足

台中市大德中学是台湾女足的源头之一。1972年，该校教师刘润泽从初一新生中挑选了一批女孩子，进行专业系统的训练，其中有些女生是高山族。两年后，他带领这批队员转入宜宁高中，所组成的宜宁高中女足队，在台湾女足邀请赛中战胜了此前连获四届冠军的香港球队，这次夺冠大大促进了台湾女足的发展。

1976年，为了参加即将在台湾举行的女足亚洲杯，中国台湾地区组建了第一支女足代表队，由刘润泽出任主教练，他以宜宁高中代表队为骨干，吸收了体专和永平国中的球员，组成了一支非常年轻的队伍。原籍安徽的足协理事长郑为元用巾帼英雄花木兰来给这支球队命名，这就是木兰女子足球队的由来。随后刘润泽带队出访东南亚，取得8胜1平的出色战绩，而且磨合了队伍，了解了对手的情况。1977年，他们在本土连续击败印尼、日本、新加坡和泰国，一举夺得亚洲杯，此时队员的平均年龄还不到17岁。

此后，木兰女足连续参加大赛和邀请赛，战绩骄人，硕果累累。在木兰女足的带动下，台湾各地的女子足球队如雨后春笋，学校和公司纷纷组队，教育部门也更加重视女足，派队员前往欧洲学习。进入1980年代，刘润泽功成身退，先后由张腾云和高庸担任主教练，两人都带队夺得女足亚洲杯，1981年在香港举行的第四届亚洲杯，木兰女足最为辉煌，不仅夺得冠军，而且周台英荣膺金靴，刘玉珠当选亚洲足球小姐，9人入选明星队。

四海一家

在最鼎盛时期，木兰没机会和大陆女足切磋。海峡两岸足球人的第一次接触，离不开海外华人的情怀和行动。1989年，菲律宾华裔足坛名宿吴忠义等人创办了亚洲长青杯，参赛者是45岁以上的华裔退役球员和爱好者。

1989年2月15日，在菲律宾首都马尼拉，台北孔雀队以2-1击败了福建元老队，这是两岸足球队进行的第一场比赛。一个月后，两岸女足首次交手，在香港足球总会的邀请下，广东女足同台湾进行了香港足总杯的垫场赛。铭传商专是现在的铭传大学的前身，其校名是为了纪念台湾首任巡抚刘铭传，铭传的女子足球队曾请李惠堂担任指导。

1989年底，在第七届女足亚洲杯的小组赛中，两岸的女足代表队第一次同场竞技，凭借吴伟英的头球，中国队1-0取胜，巧合的是，最后打入决赛的也是这两个队，商瑞华执教的中国队再次取胜。1990年亚运会上，两队又相遇了，看台上有这样一条横幅，“球圆月圆共团圆，乡情民情中华情”，此情此景，已经让胜负不那么重要。2001年女足亚洲杯在台湾举行，中国女足全队到台北足协领导人龔元高的家中聚餐。

步入1990年代后，台湾足球逐渐衰落，这里毕竟市场太小，最近三届亚洲杯，中国台北女足都没能打入正赛。近几年有了一些新气象，余秀菁在昨天同中国队的比赛中身披10号，去年她和同为阿美族的王湘惠一起加盟北控凤凰，中国女超联赛中第一次有了中国台湾球员。两人的加盟费了番周折，薪资一度没能达成一致，余秀菁是花莲人，花莲县长傅崐萁从中协调，海协会、海基会和中国台北足协共同介入，最后北控集团将年薪增加一倍，两人顺利签约。

王湘惠和余秀菁体现了木兰女足的传承，两人都是木兰传奇球星周台英的弟子。同越南争夺四强席位前，王湘惠表达了对胜利的渴望：“这是我最后一次参加亚运会，在我的想法里，它是最后一个使命、一个任务、一个责任，也是一个翻转女足低潮的机会。若抓住机会挤进4强，对我们会是巨大而深远的意义。如果没有抓住这次机会，永远没有人记得我们是谁，没有人记得周教练以后的女足时代。”她说的周教练即周台英，是亚洲女足的殿堂级球星，曾和孙雯、泽穗希（日本）和池笑然（韩国）并肩而立，一起被亚足联评选为亚洲女足榜样。王余两人也体现了两岸携手共进的传承，她们加盟的北控凤凰，主教练是前国脚刘英，跟现在的中国台北足协副理事长龔元高是旧相识，龔元高说，“当年刘英随中国队来台湾踢亚洲杯，全队来我家聚餐，这次我特地拜托她，好好照顾我们这两位木兰女将，她也爽快承诺了！”

足球能够成为桥梁和纽带，除了登陆女超的木兰女将，从2016年起，福州开始举办海峡杯，福建省足协主席陈圣平说，这是闽台两岸足球比赛交流的“破冰”之举，通过足球，能够更紧密地联系两岸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