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风不知道大海之畔的任何一件事

——《虫师》第二季第八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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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衣煎茶(来自豆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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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吹从来不知道,自己用哨声唤来的那些带着风的白色飞鸟是些什么东西。他只是一个小船员,跟着一个船主一趟一趟运送货物。他只有十几岁,但家里一贫如洗,后母和几个弟弟妹妹还要靠他微薄的收入糊口。只是年轻人在苦役里偶尔吹的口哨却唤来了无名的白色飞鸟,带着风,将船一路送行。在只能靠风力行走的时代,简直是一项太过惊喜的意外。

伊吹很聪明,他很快学会了如何用口哨指示它们正确地鼓动风帆。

只是那些白色飞鸟除了他没有人看得到,他那奇怪的哨声往往被人们所讨厌。而他从来不作任何解释,没有人可以解释只有自己才看得到的东西。

何况伊吹是个孤僻抑郁的孩子,他根本就不会想要去说。

所以他只和虫师银古讲了白色飞鸟的事情,然后才第一次知道了它们的名字——鸟风,一种虫,所以看得到的人,屈指可数。

每个人对自己所生活的世界都是有清晰感受的,试图混淆视听的谎言只会暴露这世界另一个本质——孤独。

银古一句无心的提醒差点促成了一起谋杀,他在知道伊吹能够唤来鸟风之后告诉他千万不要在夜里吹哨,否则会招来非常不好的事,但却没有明说是什么。虽然年轻却从来没有过童心的银古觉得那没有什么必要,但伊吹却真地去试了。孤僻的外表之下包裹着的总是一颗因为欠缺交流而过分童稚的心。结局自然如银古所言,海里循着哨声而来的并不是鸟风,而是铺天盖地黑色犹如蝌蚪般的无名的存在。虫师们管它叫做哨蛊。

哨蛊将整艘船蛀得如同被白蚁啃噬,最后就那么沉在了汪洋大海里。好在,他们都活了下来,虽然满身泥泞但至少都回到了家里。

继母问伊吹拿到了工钱没有。当回答没有的时候一脸的失望:“这段时间要拿什么填饱这些孩子啊。”

就算是邻居都会关切一句没事吧,但母亲明知道他沉船而归却只问他要钱养她喜欢的孩子,这份无情冰冷得可以。

这种事绝不是第一次,十几年来甚至已经变得可以不假思索地出口,母亲知道自己拿这个孩子当糊口的工具没有任何问题。伊吹逆来顺受早已成了所有人的习惯,根本没人会觉得他能在某一天横下心来去报复。

最开始还是出于无心,满怀抑郁的他趁着夜色吹响召唤鸟风的口哨,并不想要怎么样,或许只是出于排解,毕竟房子是不会沉没的。然而哨蛊聚集而来带走了母亲的体温。这是种在海边钻洞生存的虫,会聚集在风吹出类似于哨声的孔洞的地方。若是繁殖太快会侵害身体较弱的人。在一个穷困潦倒的家庭生育好几个孩子是一件极容易透支健康的事情,何况伊吹的父亲性情粗糙平庸,作为家庭的核心成员他不仅仅是事实上“缺位”这么简单,一手将伊吹向着幽冥深渊推去的也有他一份。她的身体原本就很弱了。

冷暴力不可饶恕的理由就在于,每个人对自己生活的世界都是有清晰感受的,这种个体的内在体验是生活的真相,是比语言真实百倍的东西,是可以实实在在留下刻痕的。最痛不过是在还抱有指望时被毫不犹豫地背叛。

伊吹早就受够了。明明在沉船之前得到领班赞许还开心地幻想过得以正式雇佣会不会让这对父母高兴。如果说先前唤来哨蛊只是无心的错误,那么在银古走后再吹响的口哨就是漫长压抑过后蓄意的报复。

有句话说得好: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人的感情往往是在漫长的磕碰中互相磨损殆尽的。很难说父母亲的冷漠是否由于曾经示好得不到回应才心灰意冷,以他们展示的性格来看,我个人并不觉得他们曾经爱过他;但伊吹的恨意一定由来已久。自幼从自己唯一可能亲近的人那里得到的只有比外人还要冷漠的索要和埋怨,伊吹的内心早就已经行走在了幻灭和绝望的边缘。

母亲被救回来之后伊吹独自一人站在门外的一棵树上远眺大海。父亲从屋子里出来找他,对这个永远都不会回应他的孤僻长子束手无策:“喂,你怎么还在这里啊?母亲病得那么厉害。算了,真是没有心的家伙。”

类似的事绝非第一次,但一定是最后一次了。银古听到他唤回哨蛊的哨声后回来找他,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是他的母亲。伊吹的回答是:“她哪里像是亲生母亲了?什么都是我的错,太不公平了。”父亲的那句话让他彻底对家绝了望,对他来说她只是仇恨的对象之一了。

但是在黎明时分,伊吹放弃了杀死她的行为。他按银古的方法吹起口哨唤来了鸟风,蜂拥而至的白色飞鸟将盘踞在屋子里的哨蛊捕食干净。强风将原本就不很结实的房子完全摧毁,但父亲,母亲和几个弟弟妹妹都安然无恙。

就当是略施薄惩吧,伊吹并没有原谅他们,只是在克制自己而已。自此之后村中再无人见过这个少年。

故事的起承转合大都发生在夜里,片子的结尾却在一片阳光明媚中温婉地讲述。银古走到一个渡口准备搭船过海,但当天风平浪静,船只没有风力只能全部停泊,所有人都不得不等着风来。这时人们看到海面上有一艘船依然在航行,引得人们嫉妒不已。银古听到熟悉的哨声自海面上传来,那船的风范鼓到最满,周围盘旋着人们看不见的白色鸟风。

伊吹一直想买一艘自己的船去运送货物,独当一面,靠着和鸟风沟通的能力,他的梦想进行得顺风顺水,或许已经实现了。

银古只是在那个夜里给伊吹讲了鸟风和哨蛊都是什么样的东西。它们都是虫,白昼唤来的鸟风是与风同在的存在,而哨蛊是另一种黑夜出没的东西。鸟风喜欢捕捉哨蛊,所以叫声与哨蛊喜欢的哨声相似。“也有虫师会用来做别的事情,但一直使用它们的人最终都引火烧身。你也说过,虫有虫的意志。总是强迫它们做别的事情最后都会遭到报应。”除了阐释虫的特性之外银古没有对伊吹的事情做任何直接的评论。他明白伊吹的恨,知道无论是谁都不能改变伊吹的心意,我想银古也明白伊吹的父母是咎由自取,只是身为虫师他很清楚虫只是自在的存在,而人是自为的,有心可以估量和利用无心,却总会收到无心之物的反作用。有时好,有时坏,与人是否受了委屈没有联系。鸟风不知道大海之畔的任何一件事,哨蛊也不知道。事情该怎么做,凭的只是人自己的智慧罢了。哨蛊不是那么容易利用的东西。银古并不确定伊吹能否做出正确的选择,庆幸的是他做对了。

《虫师》讲的故事总是深沉的,既不是所谓的正能量和治愈系,也没有在反对它们,这部作品只讲真实。仇恨是人性的一部分,是面对某些事理所当然的反应。不过,关于复仇,做错事的人固然应该付出代价,复仇没有理由被阻挡,但得明白,从自身来讲,只有做一个善良的人才能扬帆远方。

而真正的善良其实可以很简单,少一点自以为是,多一点对自在存在本身的谦怀和尊重,就够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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