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种植物,前世都有一段在人世的故事。”――植物记。

 “在我国,含笑花古来即为众人熟稔喜爱的香花植物,宋赋—「含笑赋」序中曾撰曰「…南方花木之美,莫若含笑;绿叶素荣,其香郁然…」。盖其气味香醇浓久却不浊腻,并且也是极佳的天然香料。”

百度中这样解释。含笑,香远亦醇,亭亭且立,兰质素心。

前世

有一白发少年郎,日日纵情高歌,他瘦而高,显得清俊。站在山头,日日望着那密林深处。望不见,看不到,就日日歌。

二十年前,白茶镇以白茶闻名,白茶种植大户白秋远是有名的种茶高人。从一片叶到一滴水再到一杯茶,他都了然于心。“白茶是指一种采摘后,只经过杀青,不揉捻,再经过晒或文火干燥后加工的茶。白茶白毫显露,成品茶的外观呈白色,故名白茶。因其成品茶多为芽头,满披白毫,如银似雪而得名。”

这天,是赏茶大会,各家各户斗茶。

其间茶席四座,你爱喝哪家泡的茶,便到哪家茶桌前,依据茶礼,恭敬坐下,尊敬人也是尊敬自己。茶师会功夫泡茶八盏,一盏洗茶,洗去尘埃浮沫,二盏冲泡,沿着盖碗的白壁快冲而下,落在碗底的茶叶尽是沉浮,三盏方出其味,淡而飘香,四盏茶味浓郁,香味扑鼻,五盏雅味依存,六盏茶开浮水,香淡雅亦清,七盏品其余甘,八盏余味散去,平淡如水。每一盏泡下,端至茶客前,茶客以点指示谢意。这茶八盏,滋味反复至于平淡,且如人生,如时间,疏忽淡去,品得你尽兴。

一阵风起,远处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原来这天,白秋远的义子娶亲,那义子娶的是相貌平平的叶家大小姐,叶青萝。叶家在镇上是做陶器的,也给官家做,也给平民做,从不拒人,一家都很和善。有一年,大水冲进镇上,死伤无数,冲毁房屋,好多人都想远走他乡。叶家出钱出粮出力,好多人才留下来。不然,这镇子可能成为空镇。

刚好趁这天,两方结亲。可两人从未见过,算上盲婚哑嫁。义子叫白景珂。结亲也有双方的考量,一方做茶,一方做茶具,正是天作之合。

这是白茶镇的大事,故而在赏茶大会这天举办。

赏茶大会一并开始,台上的白老爷,叶家主互相贺喜。先是佳人拜堂,再是赏茶。说那时,叶青萝盖上红盖头,瞧不清长啥模样,平时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少有人见。白景珂撩起盖头,震惊四座。叶青萝竟是如此美丽,不是美艳,而是素雅兰静之颜,未饰装扮。白少并无甚表情,如此拜了堂。

赏茶开始,虽是赏茶,并不吵闹,这是一雅事。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轻言细语,论道谈笑。

席间出现一女子,圆脸个子矮小,细腰长发,令人并无好感。

她的席前没有一个人。

这时,青萝缓步而行,渐而坐下,与那女子照面,相视一笑,微微上翘的嘴角,令人着迷。

女子正襟而坐,拿起水壶,倒入盖碗,再入公道,沏入小杯,再用茶夹,一个个倒入茶海。此为洗杯,意即温杯。第二道,开始入茶叶,直接冲入开水,同样的方法,进入品茗。青萝拿起杯,闻香,识杯,这是自家的小白杯,拿起的杯也是自己的品茗杯,上面有自己做的印记,青。

品完后。青萝道,“玉林含笑泡的茶还是那般头道香,二道不足味,三道失其味。但我爱喝。尽为那一泡浓香,似鲜。鲜妍的万花落在碧水之上的点滴。”

“含笑为你送嫁,此茶为嫁礼,勿嫌礼轻。”

含笑望一眼台上的白少,嘴角上扬,起身离去。

二十五年前,秋远少年,包下临院后山的一大片茶园,打算做出一款新茶。

日日到山上,看着碧绿的茶叶,开出了一朵朵小小的茶花,而后又结出了茶果。

一日梦呓,含笑,含笑,含笑。

梦起,便想不起任何事情了。

一日上街,咿咿呀呀听见远处似有人歌,似有人唱戏。“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

秋远凑近一看,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使人安静而舒适。一茶席后坐着一个小巧玲珑人,她抬起头望着秋远抿嘴一笑,霎时秋远一颤,这大概就是一见钟情。秋远坐下,看着她笨拙地泡茶,茶味青涩,但是秋远心里无比甜蜜。

“不知姑娘芳名?哦,在下白秋远。”“吾,玉林含笑。”

那香味是什么?如此持久,令人安神。白秋远刚一闪过这个念头,那姑娘便已经远去。

自此梦中,白秋远时常会呓语,含笑。有时,醒了也会叫含笑。

这天,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到白府门前,唱着“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白秋远寻声而去,莫不是那玉林含笑来了。兴冲冲而去,却未见她。询问老人,老人说:“离此地二十余里有一个落雨亭,亭旁石缝里长有一棵小苗。你去把它迁到家中,好好待它。不多时,含笑就来。”老人依旧唱着慢慢地消失不见。

秋远思之疑之,却还是听了话,备了马去落雨亭。不料,前几日雨大,山泥流奔涌而下,砸向秋远和他的马。

万籁俱寂中,一阵风吹过,一种若有似无的香味随之而来。隐隐约约中,有人在唤他,秋,秋。没人叫他秋,他记得了,他小时候一个玩伴,叫含。她喜欢叫他,秋。到后来就没见过面了。他在朦胧中似乎见到了玉林含笑。他挣扎着,扒开泥流,拾起一根枯树枝,一瘸一拐地走向落雨亭。看着眼前,他惊呆了,仿若天人。落雨亭竟然在空中盛满了雨水,雨水从亭中流下,落在下面的小苗上。小苗被雨水滋润,竟是生意盎然。

他记起了小苗。

他拔出小苗,小心翼翼地,怕轻易断了小苗的根。为茶世家,养茶几年,深知植物为养,须养其根,根绵延,植物必定长寿。

当他起身,一阵晕厥。

“白爷,白爷……”迷迷糊糊中,睁开了眼睛。“我怎么了?”站起身,身上干干净净,丝毫没有泥流的痕迹。腿脚都是好的,并没有疼痛。再往前一看,一个亭子在眼前,亭上分明写的是“避雨亭”。难道一切都是梦?

握了握手,手中有一株幼苗,叶片有些发黄。根部却是粗壮。

秋远将它植在书房,日日照料。且看着越长越大,长得同茶树一般,秋远便扦插了一些在院中。过不多时,这幼苗不仅长高长大,还有了花苞。

一日清晨,花苞开出了小缝,下人们围着闻着“好香啊。这花啥名字?”秋远踏出门槛“此花含笑。”

栽培分枝越多,花开越多,花香十里,连在茶园时都能时时闻到香味。五年后,做出的茶香混合花香,受到很多茶客的喜爱。

而最初的那一株仍在。

时间越久,他越难忘记那个茶泡得青涩,却有一股奇香,身材矮小的女子,忘不了那一笑。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薛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留灵修兮澹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雷填填兮雨冥冥,爰啾啾兮穴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婉转低回的歌声中充满了哀怨和惆怅之情。白秋远又见到了玉林含笑。

这次,他没有放她走。

他带她进了府。他要娶她。

她身上没了那股奇香,泡的茶却是温润,特别是第一道,别赋深味,茶香满溢。

脸还是圆圆的,一笑虎牙就露了出来。

白秋远着了迷。

那些日子,他教她烹茶品茗,她教他唱歌,他们一起快活极了,自然也是互道衷肠。

她说,她要回家乡,禀明父母才可以嫁,这也是应当。

白秋远自然要跟着去,她说,自己一个去就可以了。父母久居深山,不爱见人。你去,更是唐突,到时不让嫁你。白秋远无话可说,便依着她。

当天晚上,白秋远想着,两人既已经情投意合先行房也无不妥。到了夜里,白秋远一双手摸到了含笑的房中,握紧了含笑的手。含笑娇羞动人,却说“礼节尚在,礼后再行周公之礼,你且等等。”白秋远敬她爱她,不强求。两人相对而视,微笑睡去。

早上,白秋远醒来便已经不见含笑,有些怅然若失。

晚上,叶家来扣门,说,叶家大小姐要见白秋远。

叶家大小姐,叶涵,含,小时候的玩伴,她叫他,秋。他叫她,含。他很疼爱她,他们相差不过一岁,但有什么好玩好吃的,秋都会带给含。后来,不知何缘故,含不再见秋,更是拒秋于千里之外。今天又要他去见,也好,去问问当年的事。

白秋远进了叶宅,也闻到了那股奇香,一看,竟也植含笑。而那香味是从含笑身上散发出来的。

没多想,进了大厅。远处,一窈窕淑女,右手挽帕,左手掩面而泣。近看,虽说长大了,但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含。还是像小时候那样美。

“秋。”

当年的事已如此,你我多少年未曾见面,都因我得了病。那病会害了你。初始,我只是风寒,而后我竟走不动道,日日躺在床上,药石无灵。我不想拖累你,所以希望你离我去。而今,我病好了,第一件事便是告诉你。

本父辈结姻亲,白秋远和叶涵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这下婚讯一传十,十传百,终于传到了玉林含笑的耳中。而在归途中的含笑在慌乱中还是进了镇子。

刚巧看到,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迎娶门当户对的叶涵,眼中噙满泪水,回了玉林。

(叶涵说,自己要嫁给玉林镇的水公子了,因为水公子救了她,也在救治中喜欢上了水公子。但希望走之前见一面秋,希望秋给她送嫁,那让她觉得幸福。水家有着一汪山泉,世代流传。而那山泉旁种着发出奇香的花木,能治病。水公子迁了一株在叶家,叶涵无聊日日对着这株花木袒露心事,讲起白秋远。)

白秋远在人群中好像看到了含笑的影子,眨眼不见,以为眼花了。

后来,白秋远左等右等,总不见含笑归来,茶庄也无心打理,连那一株含笑都渐渐枯萎,生不出枝叶。

他要去找她。

记得她说过,她家在密林深处,她家在玉林。

而那会不会是玉林镇呢?镇上没人认识含笑。

密林,玉林镇的密林只有一处,但高峰险陡,少有人上去。秋远也上不去,只能在对山望着,歌着她教的歌。

有一白发少年郎,日日纵情高歌,他瘦而高,显得清俊。站在山头,日日望着那密林深处。望不见,看不到,就日日歌。

“我本是山中一含笑,奈何缘浅情深。”

“每种植物,前世都有一段在人世的故事。”――植物记。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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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白秋远路过避雨亭看见一娃儿在安静地看着亭顶,却无大人照应,等了很久,还是没人,于是把他带了回去收为义子,接手茶庄,后来与叶涵结为亲家。

这期间,没有谁怨。含笑是一山中精灵,附身花草,可通人性。含笑早就不在,她救了叶涵,希望她给他幸福。而这其中的离合悲欢,奈何世事捉弄。

我本是山中一含笑……

“每种植物,前世都有一段在人世的故事。”――植物记。_第2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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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2.25写于深夜,此为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因为喜欢含笑花。记,竹小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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