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odbye

我，究竟在寻找什么。

在十一月的风渐渐喧嚣的夜里，我一如既往的失眠了。凌晨两点十四分，我穿过漫长充满鼾声的楼道，在楼梯转角的一扇小窗，风等不及似的向我的身体里钻。我抬起头，那洁白的月亮明晃晃地停靠在夜空中，大概风将云吹散的缘故，今夜的月亮是最亮的一次，如同少女的胴体般，一丝不挂的静驻在那里，那双眼睛在凝视着我，如同我在这边凝视着她一般，一束光亮透过瞳膜进入内心深处。好久没有仔细看过月亮了，也无从知晓月亮在平常有没有如此凝视过我。

月亮与我的连线间有什么东西向我走来，月亮的光，宛如大人物登场的聚光灯打在他身上，他更像是《1Q84》中深绘里描述的小小人一样神秘，三十厘米或者更矮小，五官齐全，是个更精致的自己。眼神与我交汇，仿佛要让我在他眼中寻找些东西，更像是要让我诉说的信号。

“可以同你讲话么”，我尝试性地问了一句。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很乐意听你的声音”，他从口袋掏了根红色万宝路点燃，他的声音不大，却很确定。

“我的人生枯燥无味，下一站方向是何处，人生的终点又将如何停靠，儿时的我就尝尽了孤独，没有玩伴的成长，在家中的小卧室，没有阳光，后院的小梧桐在努力生长着，下雨天最喜欢做的是就是在窗台看着叶子承受不了雨水的重量脱落或是塌下，雨停后拿着硕大的叶子做书签。平日就在那卧室里读书，终究不愿踏出。而后来因为读书，我踏上了离家越来越远的路，远离那个确定的地方，开始一次次的行走在人们津津乐道的城市，老街，西洋，清朝的遗址，各有各的韵味。而我却依然找不到安全确定的事物，能让我的心沉寂，那究竟是什么呢”。我的注意力放在他那未燃尽的烟，烟蒂挂在那一半上，却没有脱落的痕迹。

“大概无法治愈我这种孤独，没有人拥抱，没有人问候，在寸草不生的荒芜中自生自灭。”

小小人熄灭了烟，将最后一口烟向我吐出，“我将你带去一个地方”。

一条小船，在弥漫着冷气的海上，我独自一人在那小船中央，昏黄的天空看不到一颗星辰，它与那冷气缠绕的迷雾一般相接，我望不到远方，海水里也望不到自己的倒影，无奈，只能让这小船缓缓前行，不知道方位地漂流。我太孤独了，在这迷雾中，在这熟悉的无人的环境中。

远方传来钟声，一声，间隔大概半分钟，又传来第二声，接下来是第三声。每一声，就感觉这天空有些迫近我的小船，每一声都感觉空气开始变得沉重起来。第十声的时候，我无法呼吸，窒息的痛苦要剥夺我这条孤独的生命，我却并不想离去，离开这有我无我没有变化的世界。回想短暂的人生，抱怨孤独，一事无成，总想要摆脱这自以为沉重的情感，伪装的面具混在热闹中，掩饰、痛恨孤独，从未有一丝在孤独中生活的情致。

在我生命结束的最后一刻，我明白了孤独是人生要走的一条路，是一定要走下去的一条路，你要在这条路上去丰富自己，去享受一个人的时光，去做自己的指向灯，在那条船上有方向的前行，去寻找彼岸，不论是更大面积的孤独区或是美好的人在等待你。这很艰难，但却是我应该做的。我喜欢上了孤独，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喜欢它的宁静，喜欢它的神秘，喜欢它的自由。钟声再度响起，那迷雾似乎开始散去，头顶的一湾星辰崩裂般冲向我的船，一场星空的洗礼，如晨间沐浴般重获新生，湿漉漉的头发，满眼分不清泪水还是雨水，我在星辰中奔走，去追那孤独的美丽月亮。

再见，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