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以善 图片:网络
我是在动漫展上遇见嵇先生的,或者更严格一点来说,是嵇先生认出我的。
嵇先生是个手办设计师,他的手办刚上市,展柜前排队的人并不多,我和朋友买完之后直接就走了。但他注意到我了,用嵇先生的话来说:“你之前刚进群的时候,我就点开你的头像跟我同事说,这人要是我对象就好了。没想到还真在展会上遇见了你⋯⋯”
可是,我对嵇先生完全没有印象,这是事实。
嵇先生设计的手办后来突然走红,也是事实。
嵇先生和我取得联系,是通过我的室友,他们很久之前就认识了。他也是某一天突然发现,原来我们之间竟然有共同的朋友。
室友跟我说:“你那个手办的设计师竟然是我朋友。”我当时还蛮震惊的,毕竟我室友认识的朋友中干正事的并不多,这次居然还是个当红手办的设计师,我立马就来了兴致。
我加了设计师的微信,死皮赖脸地表达了粉丝对于这款手办的喜爱程度,当时我并不知道嵇先生对于我是抱有其他想法的。或许是我对于玩具过于狂热,所以一聊起来停不下,我和嵇先生就这样连续两天聊得了凌晨两三点钟。
是我先半开玩笑地撩他的,或许圈子里大多数情况都如此,当我们觉得对方条件不错的情况下,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跟他谈恋爱。
嵇先生一米八五,照片中有好看的侧脸,我想哪怕他个子比我高些,但我应该还是会喜欢他的。
我们就这样草率地谈恋爱了。
嵇先生人在上海,而我在深圳,再一次见面已经是一个半月之后了。
嵇先生来深圳找我,机票定的是周四晚上,我说周五白天没法请假,要不周五晚上再飞过来。
嵇先生这个时候有点不高兴了,他跟我说周五的机票比周四贵六百块,他最近没钱。我有点为难,毕竟我确实请假不了,而对于嵇先生提出的“没事儿,你自己工作忙去,我在你家待着就行”我又放心不下,这时我们还不过是场网恋,连面都没见过,怎么可能轻易就往家里带。
嵇先生又跟我强调了一遍“那怎么办,周五的机票比周四贵六百块” ,我说“那多出来的六百块我来付呗”。我并不觉得我这么说有什么不妥,但嵇先生一下就炸毛了,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大致意思就是“我没有让你帮我买机票就很不错了,你现在是想用六百块钱打发我吗?谈恋爱真的要分这么清楚吗?”
我有点错愕,毕竟嵇先生已经30岁了,如果来找我都需要我出钱买机票,那是不是也太可笑了?
当然,我没有把我的想法跟他讲,我说那你就周四来吧。他依然生气,依然滔滔不绝,依然觉得是我算得太清楚。
但事实上,一直在打着算盘的人是嵇先生,在见面之前嵇先生又发了一款手办,照样卖得很好,嵇先生一早就在我还没开口自己先承诺说要送给我了,而我考虑到这次自己没法去参展,而娃娃的制作成本也不就几十块钱就答应了。
可就在展会结束的前一天,嵇先生突然跟我要钱了:“手办的钱,你啥时候给我?”
我有点懵,不仅在于“由送转卖”,而且我东西都还没拿到手,但我依然按售价把600块转了他。嵇先生收下钱之后,跟我说他最近太穷了,都买不起自己喜欢的娃娃,说第二天设计师的宴会,到时候会有很多手办,问我能不能先借他点钱。
我寻思着室友跟他认识了多年,就答应了。后来,晚宴取消了,嵇先生就没有跟我借钱。
嵇先生定的是晚上10点的飞机,就算不延误的话,到的时候也是半夜了。
我提前订好了酒店等他,很遗憾的是接连几天的暴雨天气,飞机抵达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我下楼到酒店大堂等他,嵇先生推着RIMOWA的行李箱,背着GUCCI的包,走路带着风。我的目光没有落在他的脸上,又或者说身体的本能没有让我有去看清楚他的欲望,我觉得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明明还没看就已经不想看了。
后来我自己认真琢磨了一下,是当时我全在看他身上的名牌吗?其实也不然,反而是因为我目光没有办法躲得太远,才去看他随身携带的东西。以前我听别人说爱不爱一个人身体最诚实,现在我终于体会到了。
嵇先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一开始就猜到了,所以才会在见面之前就跟我说“我好担心你见到我之后不喜欢我,然后就不理我了”。
当时我还安慰他:“不会的,都已经确定恋爱关系了,哪里还会存在不喜欢。”
那天晚上自然没有发生什么。
我甚至不知道在那样的夜里,和一个自己不喜欢但在网络中却处于恋爱关系的人,我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我基本上没有网恋过,所以第一次面临“见光死”的时候,自己慌得差点拿起手机给明明已经躺在了自己身边的嵇先生发微信,我想跟他说我们好像不太合适,要不我们就到此为止吧。这个时候,嵇先生亲了过来。我闭上眼睛,装睡。
一米八五的嵇先生,有将近两百斤的体重,那时候我不知道一般人修图是用推的,而设计师修起图来居然可以全靠画的。
我和嵇先生依然聊着关于手办圈里的事儿,从风格、配色、材质到笔触,统统都聊,我唯一不再想聊的是关于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想我真是个人渣,居然肤浅到因为外表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就想要结束一段感情。那时候,我还没有讨厌嵇先生,我以为问题全都出在自己身上。
后来,嵇先生问我:“你家这么多手办,你可以送我几个吗?”我没有吱声,每个手办都是限量版的,当不明确他要哪个的情况下,我也绝不可能随口答应。嵇先生又生气了:“你这个人真的很小气,你就答应一下会怎么样,我又不会真的跟你拿,抠门。”
谁知道呢?为什么要随随便便就答应自己不一定能做到的事儿。
嵇先生一如既往的刁钻,只为了完成他所谓的测试。
嵇先生回去之后,我们还都保持着联系,直到前阵子我有个项目特别紧急,而我又刚好生病了,就常常没有办法应对嵇先生的长枪短炮。
我心血来潮统计了一下,嵇先生曾在短短一天之内问过我5次“你在干嘛”和3次“人呢”,我不知道他在怀疑些什么,像我这种每天泡在程序代码中的人,在现实生活几乎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去接触新的朋友。我最终还是跟嵇先生吵了起来,查岗式的聊天,命令式的语气,加上有的时候怪里怪气的话,让我觉得实在没有继续迎合下去的耐性。
但这个时候嵇先生示弱了,道歉,说都是自己不对,说因为太爱我所以才没有安全感。我信了。
前几天,家里的小狗因为得了胰腺炎生命险些出现危险,医生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带陌生人回来,所以当嵇先生第二次来深圳找我的时候,我依然只能订外面的酒店。嵇先生又是重复地说了一堆,说小狗怎么这么金贵,说很讨厌住酒店,说以后要是来找我还是不能住家里他就不来了。
我真的是听得烦了,难道我养了三年的小狗的生命就不重要吗?而且住酒店是我掏的钱,他在那儿叽里呱啦些什么玩意儿。
嵇先生这次来的时候,我刻意跟他保持着更远的距离,每次他跟我撒娇的时候,我脑海里全是《王者荣耀》里说着“都不哄哄人家”的程咬金,我实在招架不了。
我以为只要一再表现出冷漠,他应该就能感觉到我们的这段网恋走到了尽头。但嵇先生并没有,他依然大义凛然地嫌弃我定的酒店不好,嫌弃房间里的电蚊香不是液体而是片装,他依然在大路上说“你好抠啊,你上次说要送我那个飞象娃娃也没送”。
“我压根就没有说过要送你,你可以去翻聊天记录,真是莫名其妙。”我突然有点忍不住生气,他的确跟我来来回回暗示过五六遍让我送那个娃娃给他,但我真的就是不想送,我很厌恶这种感觉,拐弯抹角地要这要那。
我带嵇先生去商场里吃饭,吃完之后,嵇先生说“一会儿我请你看电影吧”,我惊讶的同时,口头上还是明确拒绝了。随后,嵇先生又独自选起了电影来,嘴里嘟嘟囔囔地说:“这个商场里的电影票怎么这么贵?”
后来,嵇先生让我带他去另一个商场,我便打车带他过去,到了之后我才发现他买了这里的电影票,因为这里的电影票便宜,而打车的钱因为不是他出的,所以就自动不归入他的成本考量中。
当一切都看清楚了之后,我越发觉得可笑。
看完电影之后,嵇先生说要吃冰淇淋,而当时的我因为咳嗽到近乎失声的状态,我陪他在麦当劳前面排了会儿队,随后便自己去买了两瓶水。当我买完往后走的时候,嵇先生也买好了冰淇淋。
我把一瓶水递给他,他没有接而是说:“冰淇淋15块钱,你得请我,现在就把我钱转给我。”我彻底觉得无语,打开手机直接把钱转给他了。
嵇先生还在喋喋不休,我站在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上,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压迫得快要窒息,我拧开手里的水,直接就往嵇先生的脸上泼去。
嵇先生吓傻了,他抹了抹脸上的水,然后打开微信把15块钱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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