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的雾霾里自由呼吸

我像一堆废铜烂铁,坐在公交车里怀念自己还是铁矿石的时候。

在床上连续躺了26个小时后,我终于忍无可忍,背着相机摔门而出。但我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去,所以随便坐上一辆公交,打算随便在一个地方下车,随便干些什么。

我把相机挂在脖子上,假装自己是匆匆而过的旅客,望着车窗外每天上下班都可以见到的街景:破旧的电话亭、泛黄的槐树、沉闷的灰色房子、艳俗的商店招牌,还有人行道的狗和狗屎。

徐浩峰说”武侠小说是一棱刀背,幸好有此处藏身“,我说不上有多喜欢摄影,只是因为它是我可以躲藏的刀背。人在镜头后面,随意剪裁这座城市的面貌,随意偷窥某个人瞬间的隐私,像一个愿望被满足又不会被抓到的变态狂。

正胡思乱想,周杰伦的《晴天》从一家眼镜店飘出来,记得从4月我搬到这里开始,它墙上就已经贴着“店面转让,清仓处理”。那时候我住在北理工,每天早上去教室背半小时《人间词话》,晚上去自习室看《聊斋志异》和《子不语》,走在北京温暖的春色里,悲伤得像个笑话。

同学得知我换了工作,有惊愕,“你放弃了梦想啊” ,有理解,“原来你也没有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许是从这时候开始,我不再愿意频繁联系以前的好友,不再愿意看电影。发展到现在,我连电影院都懒得去了,曾凡瑾都懒得联系了。当我在这里长篇大论发牢骚的时候,她正在内蒙古骑骆驼过沙漠,听胡杨风吹如浪看丹霞星夜漫长。

公交车经过动物园的时候,我想,如果一个劫匪足够有理想,他的目标就应该是中国银钞造币总厂。KTV的霓虹灯招牌不断闪烁着,直到一个月前我才知道量贩和非量贩的区别。北师大东门的公交站,两个身穿短袖军训迷彩服的妹子闲聊着,我过了很久才缓过来这是北京的深秋。

我和北师大唯一的联系,或许就是高中同学的邻居在这里读研,一个大学同学正在考这里的研。但我很久没有和他们联系了。以前我觉得保持良好人脉的方法是主动和别人联系,扯些有的没的,偶尔一起吃吃饭联络下感情,所以总是兴高采烈地和别人聊天,找时间出去玩。现在我只想关机到世界末日,约好一起出去却不兑现,受邀参加聚会却假装没看到信息,发视频会话假装不在线,打电话假装手机静音......如果可以,我可以在床上再躺三天三夜。

半个月没碰朋友圈。因为一打开朋友圈总是很心塞:为什么别人都过得那么开心,我却活得如此糟糕。别人轻易得到的东西,我总是要付出更多的代价。高中的时候看过一篇文章《我需要奋斗多少年,才能和你平等地喝咖啡》,那时候还感觉不到这种差距与失落,在这个地方浑浑噩噩混了一年,才切身体会。

当初陪我一起来北京的朋友明年要回家开店了,她曾说她恨北京的雾霾,想去深圳呼吸新鲜空气,曾经说要在北京立足的我,现在快要去深圳了。诺言太不值钱,当初信誓旦旦最后都变了卦。

年轻的时候你想浪迹天涯,后来梦想成真却一心只想回家。但回家又能怎样,你疲惫的生活并不会因此过得好一些,你在远方过得苟且,回家更苟且,人生就是这么狗血。

下了公交车,我站在北京的雾霾里问自己,未来会不会更好一些呢?记得《呼兰河传》里,萧红的爷爷对萧红说:“长大就好了,长大就好了。”但长大的萧红似乎更糟了。人们总是把希望寄予未来,觉得“明天会更好”,但谁知道明天是不是更烂呢?

月底房子到期,我又要找房子了。来北京一年多,我已经换过太多房子,挤过短期公寓,住过地下室,也住过烟味弥漫半夜被麻将声吵醒的廉租房,曾经被中介骗走身上所有的钱,也曾被房东半夜赶走......

经过一年多的时间,找房子的时候也不会再被忽悠,工作也稳定下来,拿到一家还有点名气的文化公司的offer,认识了一些比我强很多的朋友,一切似乎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我知道,我已经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这些东西永远都回不来,而我也终将会变成曾经最厌恶的那类人。生活正不可避免地走向庸俗。

最后放一张在鸟巢拍的照片吧。

在北京的雾霾里自由呼吸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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