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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季不是读书天，但适合看恐怖片。开个玩笑。在米国，秋冬评奖季，夏天大片季，大量具有边缘和怪异色彩的中小成本影片就选择春季上映，比如说恐怖惊悚一类。当然，市场不是铁板一块，惯例不等于规律，反正在我们这里，承蒙各类视频网站生龙活虎般存在，喜欢看恐怖片的就可以一直看一直看一直看看看看，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啊啊啊，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此处已经边写边唱起来，脑中旋律无限循环中）
我看过的所有恐怖类型片里，最使我感兴趣的故事题材是——驱魔。嗯啊，即使在写下驱魔两个字时，我已经陷入了无法抑制的热情中，甚至已经超过了我对舞蹈的热爱。而舞蹈的产生，正是来源于原始自然崇拜，天灵灵地灵灵，手之舞之足之舞之，根本就是一个疯婆子。这还不算，早期的舞蹈有一项重要功能，就是通过舞蹈达到与神灵沟通的目的，舞蹈是形式，沟通是目的，而介质是舞蹈的那个人，俗称上身。
巫师是天赋异禀的人，他们可以和神灵合体，可以和神灵迎来送往，但是普通人就不行了，或者说这就是硬币的另一面，既然神灵可以上身，那么恶灵也可以；既然神灵有大小高低，那么恶灵也有；既然神灵和巫师合体，那么恶灵也可以和普通人合二为一。神灵悄悄地来又翩然而去，恶灵就像癌细胞，不但赖着不走，就算是和宿主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上身变成一件可怖的事，我们干脆说“中邪”了。
我少年时听说过一些中邪故事，讲述的人绘声绘色，现场记录下来就是一篇绝好的短篇小说，我自己倒是没有亲眼见过，所以也真是只能当故事听，而且这些故事无一例外都是happy ending，越来越像迪斯尼的本子，后来逐渐兴趣衰减、衰减、衰减……（此处有回声）
其实除了故事的结构无甚新意，我们这个实用主义的民族在对待“中邪”的态度上，也让我难以提起兴趣。每一个中邪的人之所以中邪总是基于一些具体原因，比如男盗女娼、坑蒙拐骗之类的，要不然就是和死去的某人有过节，帮助驱邪的人好像每一个人都是自学成才，江湖医生一般的做派，各有各的方法，各有各的讲究，各显神通。
我有些兴趣索然。
说到这儿，我算是暴露了我的内心秘密。我哪儿信啊，我就是图个好故事。
就在那十分无趣的当口，一部叫《驱魔人》的电影拯救了我，让我重新发现生活之怪异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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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口水，我们先来说说西方文化中驱魔这件事。我有个写作原则，就是对于系统知识不做过多解释，因为只要动动搜索，你就能查到海量信息。这里结合个人感受，做非常简单的概述吧。
首先，西方的驱魔文化建立在宗教基础上，有上帝即有恶魔，有天堂即有地狱，人有原罪，所以无论男女老少无论品行如何，都有被附身的可能，解救只能求助于上帝，上帝不能直接作用于附身者，这时候就要靠供奉上帝的神父来驱魔。当不涉及到现实问题时，形而上就发挥出巨大的不可知效力，使得一切充满了神秘感。
其次，神父需要被认证，驱魔更需要审批。尤其在精神学心理学发展起来后，罗马教廷对待驱魔一事更是谨慎，目前仅有少数高级别宗教人员可以进行驱魔活动，且需经过层层审批，对比我们的驱邪人员，既有道士也有和尚，还有十里八乡闻名的某大哥大姐大叔大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实际上是一场场欢乐的民俗活动。
再次，驱魔操作有一套严格规程，不是说我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我的仪式我做主。在这件事上，创新是不被鼓励的。
这就将驱魔纳入到宗教系统下进行，牵涉到的就不是具体问题，而关乎上帝与魔鬼、光明与黑暗，乃至科学与超自然之间的种种纠缠了。
正因为其系统性，教会保留有许多驱魔事件的完整资料，为社会提供了深度研究和多面解读的可能，不知不觉间，驱魔也就成为文化系统中的一个课题。
《驱魔人》是1973年的电影，不要说我少年时看到它的震撼，即便是放在今天技术无上限的影视行业，它仍然具有足够的震撼。《驱魔人》的经典性是摆脱了以往恐怖片的粗制滥造，用精良制作拉升逼格，不逊于大片。最值得一提的是它故事结构的完整、故事节奏的准确，以及由表及里涉及到对人性的关照。高逼格中总有一颗最亮的红点。
《驱魔人》的开创之处在于十分详尽地描述出人一点一点被恶灵附体的过程。放心好了，电影里没有一惊一乍的吓人镜头，没有卫生间镜子里突然冒出来的鬼影，没有半夜唱歌水龙头自动打开，没有，都没有，床底下也没有什么，只有一位青春少女，先是神经质，然后是眼神呆滞言语混乱小便失禁，再然后是满脸憔悴却力量无边，最后是不成人形用魔鬼的声音狂吼怒骂。影片中对魔鬼附身的细节描述，一直被反复利用。据说当年影片上映时，有观众被吓得抬出影院。我不怀疑。
少女的母亲几近崩溃，警察和精神科医生都给不出有效的解决方案，最后一位医生提议没有办法的办法——驱魔。母亲找到神父，这位神父正值壮年，面容沉静忧郁，心里正在遭受对死去母亲的愧疚折磨。驱魔过程中，魔鬼模仿他母亲，说出了那些只有母子二人之间才可能说出的话，令他一度心智涣散。事实上在几乎所有的驱魔题材故事中，魔鬼都会改扮成参与者亲近的人，说出彼此之间的秘密，或温情或肮脏，目的是使人不能专注。最后的决斗时刻，神父让魔鬼附在自己身上，然后跳楼身亡，和魔鬼一同毁灭。他的牺牲既拯救了少女，自己也得到了救赎。
影片的最后，少女和母亲去了别处生活，参与此事的其他人也回复到平静的生活中。神父牺牲的意义就在那雨后初晴旭日东升的光景里。
救赎，救赎是因为原罪，原罪是因为亚当夏娃，那是宗教逻辑的推理，回到世俗中，救赎是因为人人心中都有一只小怪兽，都有一片难以企及又如影随形的阴影，魔鬼不过是捡了人性中的黑洞趁虚而入，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尽力用光明对抗黑暗，自己和自己战斗。
俗话说，邪不能胜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