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俊生,你的半边莲想你了

文/白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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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边莲(来自网络)

莲儿主动联系我说,你在写东西吗?你可以不可以写写我的外公。她说她今天查资料了,中国每年死去几千万人,每天死去几万人。可是,那些人都跟她没有关系。只有外公,记忆中模糊的外公,是她一生难忘的人。

即使连外公的名字也记不住,也甚少入梦,可是关于外公的事情,莲儿一直记得很清楚。莲儿说,只是,世界变化那么快,我害怕我会忘记,所以,帮我记录下来,好吗?

1.冬天的番薯干和外公的烟斗

我的外公叫什么我忘记了,打听了许久才知道,他叫常俊生,俊俏的后生。很俊的名字吧。在我们老家,表扬一个人,就会用“俊”字,意思是长得很“标致”。

我的外公长什么样子,我忘记了。我只记得我记事起,他是个驼背,记忆中他的脸已经模糊,只有一个驮着的背,像一个驼峰。他的背很驮,却不损他的勤劳。

我记忆中的外公,除了干地里的活,他常常在菜园里忙活。那时候,家里的菜园里是茂盛的,各种蔬菜瓜果应有尽有。

除了种稻子等,他还种花生、豆子,也种我们吃得最多的番薯。冬天的早上,他很早就起来了,把一个大锅烧开,煮熟一锅的番薯。等我们起床,将一个一个烫烫的番薯捞出来,拿着刨子,刨成一片一片,我们便将它们摆在用竹子编的板子上。

摆满一个板子,他便拿到搭好的架子上,摆着晒太阳。等过些日子晒好了,便收回来,拿袋子装了,就是特别香甜好吃的番薯干了。收着做零食,虽然吃着塞牙缝,有时也吃得腮帮子疼,却是我们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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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总是早起。无论寒暑,除了农忙的时候,他一早起床,就去山上挖柴兜,就是柴火的根部。挖一担回来再吃早饭。柴兜堆在屋檐下,慢慢地风干。要烧火的时候,取来放在灶膛里,火苗很大,烧的特别久。

有一回,我要去山上砍柴火,外公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呢。我没有去,后来没有过多久,外公去世了,我很后悔。

外公家附近住了一家广东人,他们因为是外地人,非常强横。那一家子有几个后生,总是仗着自己家里有人,欺负外公。我听说他们把外公挖的柴兜扔掉,也曾经用扁担打伤他。因此,我对那家广东人,心里一直非常反感。

外公喜欢抽旱烟,他有一根长长的烟斗,他用的是买的烟叶子,也有的自己摘的。他抽上一口,吐出来。我那时候对烟味似乎不过敏,也许是因为是外公抽的。

有一回,黄昏的时候,我在家里洗脚。洗完后一边洗一边玩,我鞠起一捧洗脚水,外公以为我傻傻地要喝脚盆里的水,便用烟斗打了我的胳膊一下。我哭了,嚷着外公打我。结果让父亲把外公批评了一顿。

现在想来我也是很后悔的,外公明明是关心我。再说他也打的不重,只是一直以来他都娇惯我们,从来不舍得打骂我们。所以我那时闹了脾气。

外公应该是很穷的,但是他对我很好。有几回都给我零食钱了。一回给的是一张绿色的两角钱的票子,我花了一角钱买了一根冰棍,和一个小伙伴一人一口舔着吃了。后来还有一角钱,一直留着不舍得花,后来就找不到了。

2.卖掉的牛犊和外公的去世

外公去世的时候,我记得是夏天,天气很热。外公死前生了一场病。具体是什么病我忘记了,只记得他总是拉稀,现在想来可能是肠胃方面的疾病。

我一直怪姨夫姨妈,因为外公似乎是去他们家帮忙干活,回来就病倒了。我觉得是累病了,都怪他们。这是姐姐告诉我的,说我小时是这么说的。

后来,病越来越重了。似乎就不能起床了。赤脚医生来给他打了几天吊瓶,也打了针。姐姐说父亲不给钱给外公看病,所以他就病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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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前几天,我每天去叫他吃饭,他都没有回应我。那时候他的呼吸很清楚,先是长长的一声,然后是短短的几声,身体随之起伏。吸气的时候,好像驮着的背也直了。呼气的时候,背又弯了起来。

我记得父亲和姨夫半夜在门外等着,等着他断气。因为热,他们在大门外,睡在一个竹子编的长长的篮板里,那个大篮板,平常用来晒东西。那天有蚊子,风也是热的,天空还有星星。

后来他就从床上到了棺材里了。他很早就为他和外婆准备了棺材,还有寿衣,以及墓地。不记得是谁帮他换的寿衣。我想他去的时候,也许很平静。

棺材放在家里几天,我一直试图看清楚他的脸,可是好像盖着的白布或者被子遮住了他的脸,我一直没有看清楚。好像柜子下有个火盆,一直烧着各种纸钱。就像外公在的时候,他给老祖宗们烧的纸钱,一刀一刀。只是,那是烧给他的了。

家里招待了亲戚们吃饭,那是我记忆中的送丧饭,总是有浓浓的烧的草纸钱的味道。后来他就被抬到山上去了,我们穿着白色的衣服,还有一个白色的布帽子给他送行,还有唢呐,吹得很响。

墓地也是他自己选的,早就建好了。很多人说,那个墓地风水很好呢,旺子孙,只是不知道旺哪几个。中间埋着他祖先,是从很远的地方捡骨来的,是太爷爷和太奶奶吧。墓地左边是写着“寿”,右边写着“福”。外公埋在右边。

外婆说,棺材抬进墓里的时候,是向着姨夫的那边的轻微地倾斜的。那时候,姨夫和父亲一人站在一边。这说明他心里,是偏向姨夫的,或者更看重姨夫的。我想,这可能是外婆的看法。也许只是巧合而已。

外婆也说,外公选的时间很好。那时候,家里没有钱。刚好家里的牛犊子长大了。所以,那年夏天把外公自己养大的牛犊子卖了,用卖牛的钱葬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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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儿哭了,为再次清晰起来的记忆中疼爱自己的外公。“如果让你说,你外公像什么?”莲儿想了想,说,像半边莲。莲儿还记得外公带自己去挖过半边莲,一种长在路边的野草,也是一种药。

外公懂药,他说,半边莲浑身都是宝呢。他们在路边挖过很多次的半边莲。外公可能用来给自己敷伤口,或者治疗夏天身体起的肿和毒,或者给家人泡了当保健水喝。

是的,外公就像半边莲,普通,朴实。他平凡地过了一生,墓碑的颜色已经从青色变成了灰色,墓旁的松树已经高过4.5米,野草也蓬生。外公,却似乎什么也没有留下。现在好了,莲儿终于不会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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