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国志·古蜀往事章肆.世尘所染都累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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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叁.铁马冰河载红叶

列国志·古蜀往事

章肆.世尘所染都累身

文/洛渡

手指,在收,收拢,拢紧。

皮与肉,肉与骨,骨与筋脉,骨与血,骨与骨,挤压挤压,狰狞狰狞。

骨在裂灼,骨在裂灼!

指骨间,风过去。

指骨间,光过去。

指骨间,声过去。

不苍老的,已永恒的,留不住的。

一抹红尘,一抹喧哗。

我也想纵舟十里荷花深,仰躺观星,清梦惬呵。

一抹红唇,一抹眸光。

当星辰压满了河,我才认,我才敢认,

认这生命受了惊,回不了神。

绝夜,紫仪还有霜颜,他都认。只是,哪一个才是最深的,最深的那一个难以回神呢。

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很多年很多年了罢。绝夜公主的下嫁,和山海之国的联姻。

古蜀国的北境地形复杂,高原湖泊,洼地丛林,冰川沙漠,悬崖深渊,不毛之地和良田万顷,等等,应有尽有。所接壤的国家、部落、流亡贵族的军事要塞、溃败军团的武装据点,还有各种匪帮,更是极多,多如牛毛。但仍以山海之国为最强劲最险绝对手,益京莫家镇守北境主防的就是山海之国的精锐铁骑、悍匪、流亡贵族的私人武装等等。苦战苦守,胶着多年。

山海之国的绝夜公主并不是大女儿也不是小女儿,是个生在中间的三女儿,争宠争不过大姐小妹,姿容虽然不俗,终是敌不过更胜一筹的姐妹们,从小就不得父王和母后的宠爱,倒促成她成长出安宁亲和,端庄有礼,周全细致的好脾性,这展现在她在大小国事典礼盛会时的言谈行止里,让她得到了混乱的山海之国的各方势力的欣赏与喜欢。

绝夜公主有此声望,古蜀国神光将军莫九烟和她的联姻便迎了一纸奇迹般的盟约。双方止戈修好,互通商贸姻亲的盟约。两国边境十数万人定期集市的盛况持续了近百年。

当然,还有不为人知的事呐,在边关,遇见那个异邦公主的人并不是神光。是弟弟,是莫九尘,神华将军莫九尘。他和她,缘分差一线,最终,娶了绝夜的人是他莫九烟,神光将军莫九烟。与斯家城大小姐斯霜颜有婚约在身的莫九烟。莫九烟收到过斯霜颜的手书,十四个字:君为国,有名有姓;妾为谁,无名无份。他掌劲暗涌,不动声色地将薄薄纸笺碾作粉末,洒入边关干冷的晨风中。

好可惜,莫九烟和绝夜的缘分却是差了一生。他并没有照顾好绝夜。绝夜来到古蜀国,出现相当严重的水土不服,半年之后,带孕之身,早早故去。神华早已卸甲流浪,不知去向。失去绝夜,莫九烟也越发落寞了,不久,亦封剑归隐,是要寻找神华么,不得而知。

他也并没有寻找到神华。他能感觉到神华还在这人间,在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神华还有很长很长的路途要踏过,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要渡过。他更能感觉到他是再也无法与这个生死与共的孪生弟弟相见了。

最终,莫九烟再来斯家城,

他来斯家城,在不为人知的深夜潜入斯家,埋下自己的将军印。红叶树有净化空气的功能。北地空气不好,至少能让呼吸欠佳的斯霜颜好受一点点。莫九烟这么做,也不是为了斯霜颜,到底是为了自己。不想让那丝歉疚,日积月累,越来越深。父母之命的一切,修文禁武,指定的妻子,铺好的文臣之路,他都从来是不喜欢的,并进行着绝对地反抗。

后来,他在斯家城外遇见紫仪,留在了白云红叶谷。



叶片离树,长街将落叶接入沉眠。夜风吹云,薄云将月轮掩进朦胧。

夜。夜很深了。天地之间,人在酣眠。亦有人醒着。

是人,是风,还是落叶,或者是颗流星,一抹近乎通透的虚光,无声无息,自窗外掠进室内。好可怕的轻功身法。是人。

“神光?”

屏风后,病榻上的斯霜颜轻轻一声咳嗽。

莫九烟手扶花几,暗黑的血缕,顺着手腕汩汩,不见伤口,就看那血流不止,都看得人痛。他缓口气:“秦长名的事,你多少也有耳闻的吧。”

窸窸窣窣的声音,斯霜颜似乎在披衣起身,一会儿,她才回:“行简说他要拿你的将军印用古兵诀炼兵,跟秦长顾夺位。”

莫九烟面无血色,心平气和:“他和一个朝夕阁的女巫来过白云红叶谷了,女巫用缚灵幻阵控制我,我勉强脱困,撑不了多久的。他们用血法速成古兵诀,需要信物的血亲献祭才能成功,他们要莫旖献祭。”

斯霜颜已经从屏风后转出来,多年多愁多病身,让微花细香美得清淡的她又瘦弱又苍白,乍然见到体力不支的莫九烟,她不知道从哪里生长出来的力量,宛若新生般,比正常健康的人还要强力,三步两步赶过来,扶稳莫九烟就近坐好,声色俱厉:“我马上传行简过来!”

莫九烟拉住斯霜颜,制止道:“行简不愿见我,你别惹他生气了。你私下跟他说就好,求他尽力护好莫旖,把莫旖留在北境。在北境,有斯家,有行简在,秦长名还不敢在北境乱来。”

斯霜颜也已经留意到手腕上沾染了莫九烟的血,想找到莫九烟伤口,想给他止血,越来越情绪激动:“莫旖呢?莫旖在哪儿?”

莫九烟依然心平气和着:“就在斯家,让那个赤炎离莫旖远点。如果可以,还是让行简娶了莫旖罢。”

莫九烟说完,微微合眼,慌乱地查看着莫九烟手臂的斯霜颜心头一紧,紧张地唤了一声又唤了一声。莫九烟微微一笑,握住斯霜颜紧张得发抖的手,气息微弱:“没想到,到最后,我还是来寻你麻烦。”

斯霜颜也是微微一笑,却笑得眼眶泛红,声音里浮动起些些微微的哽咽:“你不知道我就是喜欢你寻我麻烦么。可左等你不来,右等你还是不来。”

莫九烟低叹,双眼深深地凝视她:“还恨我么?”

斯霜颜毫不客气地回瞪他:“恨,怎么能不恨!”

“那就好。”

莫九烟还是微微笑着,整个人很温柔,温柔地散发着柔柔的光,轻轻抬起手臂,斯霜颜就靠近一点,靠在他的怀里。

斯霜颜哪里还是个病榻缠绵多年的病人,哪里还是个年华老去的女人,眼神凌厉剽悍,容颜熠熠生辉:“你好好养伤。莫旖,你尽管放心。我会亲自主婚,让行简迎娶莫旖!谁也别想伤她分毫!”她按紧他发冷的手:“九烟,如你所言,在北境,有斯家,轮不到秦长名撒野!”



叶影摇曳的格子窗。灯。

灯下。

赤炎在拭剑。左瞳,那钩素白的月弯又在转圈圈。他在侦测秦长名所在的方位。他要给秦长名一个威胁。

榻上。

莫旖轻轻翻身,朝向赤炎,忽然睁眼。

几乎就是在莫旖睁眼的那刻,赤炎左边脑仁一痛,痛到左眼里。这痛很痛的,当然禁受不住了,细汗瞬间满额。他捂着眼往后仰了仰,静了静,放手,恢复了正常的眼睛。缓了口气,方起身走向莫旖。

莫旖怔怔地看着赤炎走过来,走到榻边,坐下。

赤炎在等,等她认出他来。

他当然知道她是中了巫术,只是并不太确定这巫术的来路与目的。就他观察的,巫术并没有让莫旖有内外伤,但是存在一点对神智的控制。这神智控制不知何故并不是很成功,并且还在持续地衰弱。他更发现他离莫旖越近,这神智控制就会越弱。

斯家的红叶树是自莫九烟的将军印生长而来,莫旖是将军的女儿,秦长名要用将军印炼兵夺位,赤炎决定相信自己的判断,施术人很有可能跟秦长名有关联。他不想卷进古蜀国的任何是是非非,他就是个在古蜀国过路的路人,连过客都算不上。所以,最初,他决定等待,只是目光在沉睡不醒的莫旖面颜间停留之后,他很快就放弃了。他不能坐等。他还是发出了密令,让他的密使去雪原去寻找精研专修巫道的雪原隐者来解术。这期间,他守住莫旖,不出意外,施术者会自动现身的。如果施术者不来,那么好,雪原隐者应该就会到来,他会让雪原隐者施用反噬之术让他现身的。

眼睛一眨不眨地望住赤炎,瞳仁黑黑,根本就没有赤炎的投影,许久之后,莫旖终于眨了眨眼,瞳仁里才映出了赤炎。她立刻支起身来:“是赤炎?”

却支撑不住自己,赤炎身形一晃,坐到莫旖身后,扶稳她:“是赤炎,莫旖。”

空气瞬间有点可怕,赤炎的心有点慌,他想松手,是种不祥的预感笼罩过来了,他怎么感觉莫旖想打他。

莫旖果然转身过来,一个小拳头轻轻敲在赤炎额上,小凶小凶的:“丑八怪!你怎么才来!”

我完全可以肯定,莫旖的这种责问和类似这种责问的责问,赤炎肯定不是头一次遇到,而且遇到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他的借口、理由、谎话多了去了。

只是,这刻,统统失效。他可以张嘴就骗,但是他做不到对莫旖有欺瞒。

所以,莫旖责问出口的时候,赤炎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居然委屈兮兮地叫唤:“你还真舍得打!”

总之,不能骗,就迂回跳过。他似乎成功了。

但又似乎没有成功得彻底,他不叫唤还好,他这一叫唤,惹得莫旖还想敲,想归想,拳头作势却没有再落下,手在发软,她是有点不忍心的。赤炎便握住她的手,好声好气地哄:“仔细别弄疼手,头很硬的。”

居然还是成功了。

莫旖静了静,忽然脸红,她好像不太习惯离赤炎这样近,而且,天啊,这是在什么地方,是在床榻上啊。我觉得吧,莫旖虽然是个老姑娘了,但毕竟是个几乎就没什么男女相处经验的老姑娘。她这老脸一红之后,她就想抽回手,她也不太敢看他了。

赤炎当然不让,他把她固定在怀里。有点生气:“你想去哪儿?你要什么就跟我说!你不能什么都不跟我讲啊!”

莫旖就乖乖不动了。

赤炎却还在生气:“手呢,手在哪儿?都不肯抱我啊?”

莫旖脸又红,眸光垂落,好一会儿后,才终于抬手去攀他颈项,一股温柔和踏实就暖遍了周身。莫旖声音小小:“赤炎,秦长名好讨厌。”

“让你多讨厌。”

“不要再见到他。”

“好。”

又静了一会儿,赤炎沉声:“莫旖,跟我走好不好。”

“好啊,”莫旖笑,随即又改口,“不好不好,阿爹会骂我的。”

“我就去求他,跪在白云红叶谷,狗皮膏药一样贴在那儿,直到他同意。”

“阿爹似乎不怎么喜欢你。”

“你爹啊,这世上有人能入他法眼么?我老舅不错了吧,可他看我老舅都是很不顺眼的。”

“不许这样说阿爹。”

“好好好,不说了。我出去一趟,你等我。”

“好啊。”

“你先睡一会儿。睡醒之后,你会看见不卢海国的碧水蓝天,我长大的地方。”

“好。”

赤炎没有时间也没有耐心等莫旖睡沉,手指在莫旖眉心轻轻一按,莫旖就睡沉了。他失眠,从小就失眠,大概小小年纪就心怀天下,忧国忧民。这失眠过多,应该是他少年白的原因。嗯,是的,前面写他好看的皮相的时候,忘了写,赤炎是个少年白,青丝白发一半一半,束发也好簪冠也好,都是光芒别致。完了,又扯远了,对了,让莫旖睡沉的技法有名字,叫睡眉,他跟观墟学的第一个古怪技法就是这睡眉,一按眉心,立刻睡着。



赤炎站在阶前,身后檐下,一缕风过,响起噗噗噗的声音。这个时候,我很有必要出来打个岔,我要做个严肃的解释,这个噗噗噗跟屁声的噗噗噗是有显著差异的。注意我的强调。显著。

显著。

再强调一次。显著。

我当然还想继续强调的,但我不能了。似乎,已经有点欲盖弥彰了。

这是灯笼被点亮的声音。弯眉笑眼的人面灯笼。九盏。依次在檐下亮了起来。原谅我,我觉得这怪灯笼怎么看怎么都不像真实的实物。不过,这当然不是我们这个故事的关键,如果我又打个岔,去考证一下这眉开眼笑的人面灯笼的来龙去脉,如果溯源到这笑脸灯笼其实就是我们当下用的表情包中的某个笑脸的话,会让这个故事没法写下去的,或者会让这个故事更加混乱,完全不知所云。其实,讲实话,我已经不太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了。

所以,我得把自己拉回来继续写下去。现在的问题是,我怎么把自己拉回来。作为一个只会看好看的脸的肤浅的人,我应该用高颜值的描写把自己的拉回来。于是,接下来,必然会出现这样的句子:

只见那个极英俊的男子,临风玉立,气度不凡地一个响指,召唤来了四五个斯家的黑衣刀卫,领头的刀卫向赤炎扶刀致意后,便道:“炎公子。”

“看好这九盏灯,一旦灭了三盏,赶紧找斯城主。”

赤炎振衣就往外走:“还有,斯城主问起的话,就说我静极思动。”

他还真是个实在人。实在地全是大实话。

九盏笑灯,当然是观墟传下来的,是一种护持术法。一灯灭,有危险的力量存在。两盏灭,这危险的力量在临近。三盏灭,便能确定危险的力量所在及强弱,可即刻反击。



远行十几日,案头贴册堆积如山。

又是涛园书院的那个啰嗦监院,不管不顾,洋洋洒洒又先献上废话九千,篇末百字才是正事,看得斯行简好生心烦。正心烦呢,似有叩门声传来。

一叩一顿,一叩一顿,连叩三声再一顿。

这诡异的叩门声,只属于一个人。

她来了。

斯行简猛然起身,他不是急,他是惊,甚至有点怕。

其实,他知道她会来的。他当然欢喜她来。但这个时期,他是一点也不想她来。

他还是得去开门。

是的,来的人当然不会是别的什么人,当然是池尘裳。


章伍.忍看悲欢写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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