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艰苦的寄宿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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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小学四年级时我就过上了寄宿的生活。相信你的嘴巴已经张大,眼睛已经瞪圆,表示惊讶了吧?是真的,因为我们学校四年级就要上晚自习到八点多,除了住在学校附近的,其他学生都没有条件回家住,因为远,还有的学生包括我住在河的对面,必须走一段山路,有时连续下了几天雨涨洪水导致木桥被冲走而没法去学校,爸爸妈妈都长年在外面打工,早晚上下学没人接,就只好寄宿在学校了。

穷苦的寄宿生活啊,现在想起,我都还心有余悸。

一、蒸饭蒸菜

九十年代的学校,还没有发达到像现在一样,可以提供食堂和人工窗口给学生打饭打菜。那个时候,学校只提供一间简陋的房子做厨房,里面放一只很大的需要人工烧火加热的高压蒸箱,用来帮学生蒸饭和烧水。每周日下午返校,小小年纪的我和同村邻村的同学们,瘦弱的肩膀上挎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里面装着可以够吃一个星期的米和炒好了的塞在玻璃瓶里可以吃一个星期的干菜和霉豆腐罐(冬天),还有用来蒸汤的米粉、黄豆、辣椒干和猪油,因为到了夏天天气热,从家里带的熟菜没法吃一个礼拜,就蒸黄豆米粉汤,就着饭吃。

周一到周五寄宿的日子,我们一日三餐都是吃米饭的。周日傍晚到学校,我们就拿出蒸饭用的饭盒(男生饭量大点用的是不锈钢的方形饭盒,女生食量小点用的是泡茶用的那种洋瓷杯),放入小半杯大米,夏天的时候加一个蒸汤用的洋瓷杯,里面放适量黄豆、拗碎了的米粉丝和少量腊肉或生猪油,饭盒汤碗准备好了以后就把它们放进宿舍共用的长方形蒸饭托盘里,每个宿舍派两人值日把托盘放到蒸房的大方桌上。食堂师傅会在凌晨三四点起床,把学生们的一个又一个饭盒盛满水,将托盘放进高压蒸箱,烧柴火蒸饭。早上八点下早自习,开饭的时间,因早读了四十分钟而消耗了能量的我们,有的等不及值日生端饭盘出来就自顾迅速挤进蒸房抢饭了,整个蒸房顿时人潮汹涌,吵得炸开了锅。大家散布在操场各处,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蹲在地上围在一起,地上放着蒸汤和从家里带来的熟菜,手里端着饭盒,叽叽喳喳边吃边聊。在水龙头下洗净饭盒,盛好米,宿舍值日生又把挤挤挨挨装着室友饭盒的托盘抬进蒸房,我们上午上课那几个小时,估计蒸房大爷就在汗流浃背地烧火蒸饭,要不然中午我们也没饭吃。同样的,我们中午也准时把托盘放进蒸房,因为晚上不能挨饿。别看我现在说起蒸饭流程来一气呵成,可是刚念四年级没有蒸饭经验的我,头一次蒸饭下米,因为米的分量没把握好,中午我的饭盒里就成了软瘫瘫的稀饭,那天,整个下午在教室里,人软绵绵的听不见老师的讲课声,只听见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二、河里洗澡

在我们那个群山环绕的乡镇和条件艰苦的学校,我甚至都忘记了那些离家十几二十里路的同学是冬天是在哪里洗澡的,记得公共浴室到初三才有,也许他们是每周五放学回家才能洗澡的吧。我离家五六里,还可以在周三快跑回家匆匆洗个澡赶个午饭然后再匆匆疾走赶回学校上课。夏天,洗澡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吃过晚饭,男学生和女学生们分路结伴提着装了换洗的衣服、洗衣粉肥皂之类的东西的塑料桶,一群一群地走半里路到河里洗澡,男生的“澡堂”在远远地看不到的上游,据说他们那儿的水很深,还有悬崖,可以在上面跳水,女生的“澡堂“呢,在远远的下游,水面也不是很宽,水深也就一米左右。虽然水浅,但在河水中洗澡一直都是我们最快乐的事情,我们穿着衣服(女孩子嘛肯定是穿着衣服洗澡的)扑向这个天然澡堂中,往身上抹点香皂,往头上抹点洗发水,将整个人包括头潜入水中,屏住呼吸,用手挠头,这样重复几次就算洗好头了。大家在水中戏半个小时就差不多洗好澡了,就着湿衣服,提着换洗的衣服桶,到隐蔽的芦苇丛边换衣服。换好衣服,走到河边把当天穿的脏湿衣服在河水里洗了,用桶装好,在夕阳的照射下三三两两陆陆续续回学校了。

当时我们去河里洗澡,没有老师带队,也没用某个学生组织,都是我们自发去的。现在的家长和学校是不允许孩子去河里游泳的,怕不安全。可是我们那时候,那五年里,却从没有发生过溺水事件,也没出现过有人呛水这种问题。

三、群居

谈到寄宿生活,除了吃饭,洗澡,必须要说起睡觉了。

四年级那一年的寄宿生活,毫不夸张地,可以说是“流离颠沛”啊。因为那时学校小而简陋,没有足够的房子供四年级的学生住宿,学校只有把我们安排在学校周边只有留守老人在家的人家里,两间空房,每间密密麻麻挤着十几个学生,每个人的被筒只能占有限的五六十厘米宽,晚上睡觉就只能直着身子否则就挤到别人了。在这户人家睡不了两个月,我们就得集体“搬家”,投奔另一户了,因为那家的年轻人从打工地回家了。一群十岁左右孩子们,行李叮当,抱被提桶,像无家可归的难民一样游走在马路上,心焦迷茫地涌进“肯收留我们的下一站”。我如此清晰的记得,四年级那一年,我们“搬了四次家”。

读完四年级,终于轮到我们五年级的学生睡学校宿舍的铺板了,这是一件值得雀跃的事情,至少不用再居无定所了。走进学校宿舍(多余的教室),左右两边是长长的两排上下铺,用木板整齐铺成钉死不可移动的,没有单人独立的床铺,也像之前一样得你的被筒挨着我的被筒,每个人依旧只能有五六十厘米宽,下铺床尾还得放置装生活用品的木箱子,直到读初一初二,寄宿生活都是这样一副拥挤寒酸面孔。睡上铺,当然干净点,睡边上,也少一个人的干扰,因此每学期开学,报名就演变成一场全校的抢铺活动了,先到就可以抢到好点的上铺的位置,玩的好的也可以睡在临近。每到开学报到那天早上,看到邻居家的同学“去占铺咯!”的吆喝声,再看看要送我上学的爷爷背对着我蹲在大门口慢吞吞的吸着烟斗吐着雾气,我都心急如焚,因为爷爷是帮我挑箱担被交学费报名的重要人物。但爷爷有一张令我生畏的被太阳晒得黝黑而不苟言笑的脸,平日里就不敢跟他多说话,此时就更不敢大声催他去学校了。可是过了几分钟,当急不可耐的我正想鼓起勇气,拿出“豁出去”的架势叫爷爷去学校时,他终于缓缓在地上敲了敲烟斗,徐徐地站了起来,我才如释重负的背着书包出门,时不时回头看爷爷有没有赶上。在家慢吞吞的爷爷走路倒是挺快,不多久就追上了邻居,一路大家有说有笑向学校走去。

那时宿舍里没有吊扇,夏天,五六十个女学生挤在宿舍两边的上下铺,屋内像蒸笼一般,我们有时有钱跑出去买一根一毛钱的冰棒解渴。冬天时,晚上饥肠辘辘,身上有没有钱买吃的,其中有些人打开箱子拿出霉豆腐罐子,用筷子挑霉豆腐吃,竟也吃得津津有味。白天家里给的仅有的一块钱(一周的零花钱)买辣条吃掉了,正是好吃的年纪,有些同学就到学校附近炸爆米的农家里,用一碗米换一碗膨胀的爆米吃。

到了初三,学校新建了校舍,我们终于可以有单人床铺可以睡了,可毕竟眼看就要初中毕业,只能“享受”短短的一年。

后来,我又度过了高中和大学两个漫长的寄宿生涯,高中八个人一间宿舍,大学四人一间。到大学毕业我一共活了二十三岁,却过了十三年的集体寄宿生活。我跟同学相处的时间远远要比和父母家人在一起的时间长很多很多。


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充满着一股浓浓的哀伤。

总听到人说,集体寄宿生活有利于培养孩子的独立能力,我是第一个举手反对的。过早地让孩子走进寄宿生活,不仅不利于孩子的成长,反而限制了他们的正常生长(当然,农村父母能力有限只能靠打工维持孩子学费和生活开支,也是万不得已情有可原)。孩子正在长身体需要营养的年纪,却寄宿在学校吃没有足够营养的饭食(记得当年有的同学没菜吃了就去买辣椒酱当菜吃),身体发育迟缓就是必然的结果了。而且孩子长年和父母分离,和父母交流沟通的机会都没有了,更别说从内心感受到父母的温暖了,因此亲子关系也逐渐淡漠。

其实我到现在都特别羡慕,那些小时候有父母陪在身边的同学,他们两代一直陪伴彼此,感情融洽,直到他们长大了,还能和父母贴心谈话,自然而然的牵手走路,互相温暖关怀。而我呢,也许和父母长期疏离,习惯了这种远远的距离,有时几个月不见,竟也没有特别不习惯的感觉。前几日,有个同事也说,他小时候父母也是长期在外打工,和父母的关系就是打电话和寄生活费,就是打电话也没几句话说,后来大学毕业了,父亲在外,几个月都不通一个电话。

最近几年,有一个群体受到极度关注,它有一个单薄孤苦的名字,叫“留守儿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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