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镇,我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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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东北人。半熟的朋友相见寒暄,有时会问起籍贯,我答是黑龙江省;倘有兴趣继续追问,则是牡丹江市;一般也就到此为止。偶尔遇上追根问底的,我就须说出它了——东京城镇

乍听到这个名字的人,脸上常会流露出一丝诧异,甚至把它和某个一衣带水的国家联系起来。次数多了,连我也对这名字疑惑起来。我的小镇,是我人生最初19年的全部,我在这小镇里,犹如鱼儿在水中,对彼此因熟悉而从不问究竟。如今,离开它已有多年,当我在千里之外凝视着它,才惊觉到有些陌生。

按捺不住好奇心,一头扎到网上查了几天资料,原来我的小镇竟有如此惊心动魄的过去……

01繁华落尽成一梦

《黑龙江志·文物志》记载:“渤海国上京故城,俗称东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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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一起逆时间的河流而上,来到公元698年。这一年,满族的祖先建立了震国,意为东方的国家;713年,接受唐朝册封,改震国为渤海国。兴盛时期,辖域包括今天整个中国东北地区、朝鲜北岛的东北部和俄罗斯的南滨海地区,“方五千里”,历时229年,为契丹所灭。

当时的渤海国,主动学习盛唐文明,政治稳定、经济繁荣、文化发达、外交活跃、交通便利、人烟稠密,被中原誉为“海东盛国”。

渤海国历史上数次迁都,但绝大部分时间定都于上京龙泉府。据《黑龙江志·文物志》记载:“渤海国上京故城,俗称东京城……故城地处东京城盆地之中,四面环山、三面水绕,远山为屏,近水成堑,山河险固。”

上京龙泉府仿照长安而建,由内城、外城和宫城三部分组成,城中中轴线朱雀大街全长2100米,街宽110米。据说,上京龙泉府是当时整个亚洲仅次于长安的繁华都市,妇孺皆知、名扬海外,是东北亚地区的贸易枢纽,连结长安和日本海上丝绸之路。

而这样一个国家,在历史上却没有留下任何直接的文史资料。所有已知的关于渤海国的记述都是间接的,或者是由遗址中发掘得知。上京龙泉府这座繁华的都市,最终被它的占领者毫不留情地付之一炬,人民被强制迁移离开故土。“此次迁居……渤海遗民总计九万四千余户,而契丹灭渤海后所得的103座城池在这次迁移中也多数被弃毁。”(《辽史·地理志》)

在网上看到这样一段文字,摘录如下:

“越深入这个消失的古城的禁地,就越像陷入了一个不可能的传说,所有的宫殿、花园、古井还有沟渠、城墙是那么的清晰,虽然地面构筑物都已不存在了。
你无法想象一个人在一座杂草丛生、快要消失的城市里到处行走的感觉。当你站在宫殿遗址上,北面远处是牡丹江,江边是群山或者说丘陵环绕,向南则是无边无际的城市,街道错落,有百姓也有庙堂的气息还在那里。如果可以用心去抚摩,你会听见那么多的微笑绝望痛苦悲伤。
一座城市在你脚下,而只有你一人听着风声呼啸。它从哪儿来,它去向何处?”

在历史的长河中,渤海国的诞生、繁荣与消逝,就像白山黑水间的一场大梦,真相已永远被历史的尘埃湮没,空留余叹。

02人生到此凄凉否

方拱乾《宁古塔志》:“东京者,在沙岭北十五里,相传为前代建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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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清史的人,对宁古塔这个名字应该不陌生,这是清代几个流放地中最为有名的,因其流放的犯人最多、条件最险恶。

流刑,在过去是仅次于死刑的一种刑罚,对那时的人来说,客死他乡实乃人生之大不幸。“宁古塔有新旧两城……康熙五年(1666)迁建新城于今黑龙江省宁安市城地。其地原为渤海故壤、上京龙泉府故址,距今县城35千米(今宁安东京城)。”这是我从百度百科上搜索到的资料。

谁能料到,在沉寂数百年后,我的小镇会以这样一种面貌重返历史舞台。

在宁古塔众多流人中,吴兆骞极为有名。顺治十四年,江南乡试发榜,有人参奏主考官方猷与中试举人方章钺是同宗,有舞弊嫌疑。尽管方章钺的父亲方拱乾陈明此事乃莫须有,但龙颜盛努,十八位考官(没错,是十八位)全部被处死,家产充公。顺治十六年,八位举人及家眷数百人被流放,长途跋涉四个多月后到达宁古塔。吴兆骞就是其中一位举人。

依照清律,流人可以“认工赎罪”。方家是望族,其族人出巨资认修北京前门城楼,顺治十八年,当初引发这一惊天大案的方家就离开了这里,而莫明其妙被牵连的吴兆骞却在这里足足生活了二十三年。

吴兆骞没那么多钱,幸好他有朋友。后来,经过顾贞观、纳兰容若等人的多方奔走,康熙二十年,吴兆骞终于与家人启程南归。回到苏州,吴兆骞竟一病不起,也许江南故土的气候已不再适合他。纳兰容若催他来京医治,康熙二十三年,吴兆骞病逝于北京,时年54岁。

据《清稗类钞》记载,弥留之际的吴兆骞对守候在身边的儿子说:“吾欲与汝射雉白山之麓,钓尺鲤松花江,手采庭下篱边新蘑菇,付汝母作羹,以佐晚餐,岂可得耶?”宁古塔,这个他曾经拼命想离开的地方,却成为他生命最后的留恋。

流放,也意外成就了吴兆骞的诗名。二十三年的塞北风霜,使他留下了大量风骨遒劲、雄浑壮丽的诗赋,有诗集《秋笳集》和书信集《归来草堂尺牍》流传于后世,被誉为中国文学史上最后一位边塞诗人。

吴兆骞、方拱乾同游时,曾在宁古塔的荒野中意外发现了一座巨大的古城废墟,他们称之为“火茸城”、“东京”、“东京城”等,并留下《天东小纪》、《游东京旧址》等诗文。流放于此的文人学士对此有不少记述,但都没能推测出其正确来历。

方拱乾《宁古塔志》:“东京者,在沙岭北十五里,相传为前代建都地。”
张缙彦《宁古塔山水记·东京》:“沙岭而东十数里,有古城石垒……若东京之名,土人相传久矣。”
张贲《东京记》:“其上常有云气变幻,如楼台宫阙状,稍近之,郁郁葱葱,又如烟井庐舍,万家屯聚,即而视之,无有也”。
杨宾《柳边纪略》:“土人呼为东京,而中原之流寓者,皆指为金之上京。”(指为金之上京,有误)

这些文人学士作为流人,毕竟在宁古塔的历史上留下了难以抹去的痕迹;而无数不知名的流人默默为宁古塔付出了自己乃至整个家族,他们永远留在了这里,死后尸骨亦不得还乡。

03事如春梦了无痕

到我出生时,我的小镇已和东北所有寻常的小镇没什么两样。镇上的居民似乎早已淡忘了他们脚下的土地曾经矗立过一座巍然的都城,匆匆的游人则兴高采烈的涌向距此不远的风景胜地镜泊湖。

惟有这个名字——东京城镇,透着那么一点让人玩味的寓意,隔了千年的时光静静述说。

想起童年时,奶奶曾带着我们几个小孩子,徒步走了很久,到达了那片故城的遗址;还曾随父亲去玄武湖(渤海国的皇家后花园)钓鱼玩耍,和同学结伴去南大庙(渤海国的兴隆寺)游玩。

心底突然涌起强烈的怀念——我的镇,我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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