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贫困？任何借口都不能成为谋杀子女的理由

被烧掉的孩子遗物，残骸中的书页、童鞋，以及它们代表着的那4个尚未体味人生，便被自己母亲结束的生命。

发生在甘肃临夏康乐的母亲杀死4名子女后自杀的惨剧，近日成为我们所关注的热点。从永远热衷于挖掘施政错误的南方系，到道德感扭曲的某带鱼。无数不同阵营的媒体人在讨论悲剧背后隐藏的西北地区农村贫困、绝望以及宗教扶贫等地方政策问题。我们不喜欢这种社会问题争论，但这次实在忍不住，因为所有媒体都在争辩杀人者的绝望是个人的原因，还是社会的问题。却没有人去想想那四个被自己亲生母亲谋杀的孩子，他们是不是也绝望了，是不是还想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憧憬着自己的未来。

面对这类悲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点和理解，但在所有的声音中，有一种令人无法容忍，比如认为杨改兰是不想让孩子继续生存在这个无情的世界上，因此要将他们带走，是一种母爱的表现……这永远不是母爱，这只是一种将子女的生命作为自己能随意处置的附属物的畸形心理。

我们并不是生活在西北贫困农村，的确无法设身处地去体会悲剧家庭的贫穷处境。但贫穷和绝望并没有因果关系，自杀也不是只有在西北农村才有，因为股票投资失败，因为健康原因，因为失业，因为家庭感情等等......在任何一个省份，任何一个都市，或者任何一个国家，总会有父母自杀前杀死孩子的事件发生。这类事件往往都会被热议，因为对于很多媒体来说，这更有悲剧的意味。

杀掉孩子就证明更悲剧，更值得关注和同情么？有些媒体在这两者之间划上了等号，似乎遭遇了可怕的绝望，杀死自己的孩子就挺合理的了。可是这合理么？一点也不！

每个人都会遇到困难、痛苦、绝望，有些人可以走过去，有些人可以忍耐，有些人则决定退出，有些人还会选择违法，甚至选择自杀。但杨改兰选择了杀害自己的孩子，她没有去报复社会伤害别人，也没有去杀包括自己的丈夫在内的其他家人，她只杀了自己的孩子和自己，并且拒绝让任何人救他们。在她的意识里，孩子的生命和她自己的生命，都是她有权利来处置，决定是否终止的。

在这个悲剧事件中，去探究死者的精神状态，她如何看待母爱，如何看待孩子和家庭已经没有意义。但让人脊背发凉的是，这样违反法律又违反道德的事情，在仍然活着的人中，尤其是媒体人中，却会获得理解、同情、甚至赞美。这才是我们社会需要反思和害怕的事情。

在中国的文化中，一直有着父令子亡的传统“美德”，也有着屡禁不止“溺婴”的陋习。而如今，父母因为绝望而杀死孩子的惨剧，也会被很多媒体文人列为值得同情，可以理解，而不是愤怒的行为。

中国最高文学奖的创建和命名者茅盾先生，在1932年的《申报》上曾撰文描述过自己在日本报纸上看到的故事：某个有钱有家的男人，因为“身体有病，自觉得再不能活泼泼地做一个健康的人”，于是就杀死了妻子和一子一女，锁上家门，自己取钱外面“漫游”了一个月，之后再回家自杀。

但毛骨悚然的并不是故事本身，而是茅盾先生的感受：

“这是一种变态心理的自杀，然而在变态心理的背后，我们却看见一个健康的心在那里跳跃：这就是对于人生态度的严肃认真，丝毫不肯苟且！”

……

“然而对于这位痼疾者的自杀，我却只有感动了！难道我们能够非议这样严肃的人生态度么？假使他没有那不可医的痼疾，那他一定是非常勇敢的生活斗争的战士罢？”

除了杀了“一子一女”外，全文再无一个字提到那对被即将旅游一个月的父亲亲手杀害的孩子，对作者而言，两条稚嫩生命的消失，只是为了佐证自杀者的无畏和勇气，这和近日媒体文学工作者们的表现那样一脉相承。

我们无意非议茅盾先生什么，毕竟那是近百年前救国存亡期间的文章，也许对于老先生来说，提倡不苟活的精神，远比儿童的生存权要重要。但经过几十年，我们的媒体对这种杀害子女的自杀者，依然抱着“虽然不对，但是有情可原”的心态，只会让这种将孩子当做附属品的可怕潜意识继续传播。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孩子的生存权，并不是归父母所有，再绝望的父母都没有权利这样做。

比如某篇爆款的文章中，作者将这次的事件与给孩子偷面包而坐牢的故事相提并论。狗屁！这不是逻辑混乱，就是别有用心。在偷面包的故事中，家长是为了延续孩子的生命而选择了违法，这值得我们感慨和同情。但在临夏的悲剧中，家长则因为自己生活的困苦而抹杀孩子的生命，生与死，这一样么？

关怀弱者、同情贫困人民，对于不公正表示愤怒，这些正面情绪的存在，是这个社会仍然值得我们信赖的表现。但我们的同情心不能滥用，因为孩子没饭吃而偷面包，当然需要同情；但因为家里穷没政府补贴就要杀掉孩子？这种行为已经突破了法律和伦理的底线，请各位媒体收起你们的同情心吧，把它用在值得的事情上。

媒体要有自己的准则，比如永远不要把擅自结束自己孩子生命的谋杀行为归结到亲情、母爱、父爱上，也永远不要去正面宣扬那些主动杀死自己孩子的人，即便他们真的曾经很无助，很可怜。因为只有对这种行为进行彻底的唾弃，才能改变将孩子生存权归于父母的可怕传统残余，减少类似悲剧的再次出现。

媒体可以用各种方法去引导社会对贫困地区的关注，但请不要再去“理解”、“同情”任何杀害自己子女的父母，无论他们最终是死是活，无论他们有多么可悲的经历。也许他们很可怜，但为了阻止下一个悲剧的产生，我们需要让全社会都知道：谋杀儿童是最大的恶，即便是你亲生的骨肉，你生养他们，不代表你有任何的权利伤害他们。无论出现任何问题，你遇到多大的苦难，你多绝望，这都不能是你的候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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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标题图来自澎湃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