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7日,第14届卡塞尔文献展(documenta14)闭幕。这届有个标志性的艺术作品。阿根廷艺术家玛尔塔•米努辛(Marta Minujín)在主展区弗里德里希广场搭建了一件建筑:“书之帕特农神庙”(The Parthenon of Books)。
这件作品与帕特农神庙的尺寸完全相同:长70米,宽31米,高10米。唬人的地方在于,它是由超过170种作品共10万本禁书包裹而成。
帕特农神庙是雅典卫城最重要的主体建筑,是为歌颂战胜波斯侵略者而建,象征着民主的胜利。另外,弗雷德里希广场是1933年纳粹焚烧异议作家书籍的场所。
选择这个地方,以这种方式表达,玛尔塔•米努辛是想借此反对“一切形式的审查制度”。
“书之帕特农神庙”涉及的禁书有170多种,《少年维特的烦恼》(Die Leiden des jungen Werther)也在名单里(下图蓝皮封面书),它因涉嫌鼓励自杀而被禁。此外,不知你们注意到没有,截图右下角(绿色字体)还有马克吐温的书。
虽然没看到书名,但从卡塞尔文献展官方提供的被禁书单里查到被禁之书是《汤姆·索亚历险记》(The Adventures of Tom Sawyer)。大概因为马克吐温较多使用了“黑鬼”(这涉及到种族主义)一词,还有暴力等。
被禁的还有卡夫卡的书,这是因为纳粹占领了他的国家并禁封犹太人书籍。但是,就连纯洁无邪的《小王子》也被禁,这是怎么回事?
《小王子》的作者,法国作家圣埃克苏佩里出生于1900年。作为法国最早的一代飞行员,他于1942年写出了《空军飞行员》。但有人揭发书中大费笔墨写了空军里的一个犹太人上校,这违法了德国对犹太人的政策。《空军飞行员》因而被当时德国扶持的傀儡政权——法国维希政府以及纳粹禁止出版。《小王子》写于1943年,与《空军飞行员》相隔不久,因此也受到牵连。
后来,《小王子》在美国以法文和英文出版,而在法国本土,一直被禁,直到他去世时都未能出版。
此外,《小王子》在阿根廷也被禁。20世纪70至80年代间,政府制定了全面的审查制度,禁止成千上万的书籍出版,包括一系列儿童书,这当中就有《小王子》。
“书之帕特农神庙”被禁的书单很长:《堂吉诃德》、《爱丽丝梦游仙境》、《麦田的守望者》、《汤姆叔叔的小屋》、《达芬奇密码》、《广义相对论基础》、《变形记》、《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轻》、《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动物庄园》、物种起源》、《浮士德》、《格林童话》、《丧钟为谁而鸣?》、《洛丽塔》、《社会契约论》、《格列佛游记》,以及弗洛伊德、列宁和马克思整部作品等。
原来,今天我们阅读的不少作品,几乎曾经在某段时期被禁止出版过。但最终,这些书“活”了下来,成了经典作品。尤其是《小王子》,据说销量不亚于《圣经》。台湾作家三毛最爱它,她曾说过,如果生命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只看一本书,那就是《小王子》。
说回艺术家玛尔塔•米努辛。她1943年出生在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曾在国家美术学院学习,年轻轻就成名,老了总喜欢戴墨镜。
她代表性的作品,除了上文提到的“书之帕特农神庙”,还有“Minuphone”。这玩意有啥特别?它的外观和传统电话亭一样,但里面却经过巧妙设计,观众一旦拨打电话,将会触发设备运转:由水、感光纸、声控灯、变调的声音以及闭路电视图像等随机营造出不同的感官效果。
玛尔塔•米努辛认为电话亭是公共城市空间的一部分,意图将它变成一段瞬间发生的“迷幻之旅”。
再介绍下卡塞尔文献展。1955年7月15日,德国艺术家阿尔诺德·博德(Arnold Bode)创立了首届卡塞尔文献展,起因是纳粹政府倒台后,他想恢复那些受到纳粹诋毁的作品。首届文献展的访客人数达到将近13.5万人,成为一个极具轰动效应的大事,如今卡塞尔已经成为世界三大艺术展之一。
到1982,第7届文献展,德国艺术家约瑟夫·博伊斯发起“7000棵橡树”运动,在广场放置了7000个花岗石砖,并在其中一个石砖旁种下了第一棵橡树。人们加以效仿。如今的卡塞尔市,已是橡树成荫。
这是一个艺术影响生活的范例。张爱玲在《天才梦》里说,“生活的艺术,有一部分我不是不能领略。我懂得怎么看‘七月巧云’,听苏格兰兵吹bagpipe,享受微风中的藤椅,吃盐水花生,欣赏雨夜的霓虹灯,从双层公共汽车上伸出手摘树巅的绿叶。”
但她也说过,“可是我一天不能克服这种咬啮性的小烦恼,生命是一袭华美的饱,爬满了蚤子。”
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纳粹,审查制度等这些就像蚤子,在咬啮我们的生命。但庆幸有了卡塞尔文献展,有了“书之帕特农神庙”,有了《小王子》,我们才能在被咬啮之余,还能感到生命的欢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