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父亲的散文诗

李健说,第一次听完《父亲写的散文诗》这歌后他痛哭流涕——是痛哭流涕,不是潸然泪下。

音乐只有在和人的情感产生共鸣时,它的价值和使命才得到体现、完成。

共鸣,在建筑结构上叫共振——当外界激励的频率接近于系统固有频率时,强迫振动的振幅可能达到非常大的值。

所以马过桥时桥塌了,不是因为马太重或桥是豆腐渣工程,而是两者产生了共鸣。

人心的固有频率阈值太广,而且比桥要脆弱得多。

发现自己音律不全的时候我觉得老天爷不公平:爱音乐的人应该有把好嗓子,或者至少能有点韵律天赋,很沮丧我都没有,于是转身拿起笔。慢慢才发现文字和音乐其实是一样的,都是自我表达,寻求共振。

也发现上天相对还是公平的,不要轻易抱怨。

在写《我的父亲是个巨婴》的时候,单曲循环着《父亲写的散文诗》这首歌。

拿出毫不留情剖析自己的架势,下决心旁观着来剖析他:木讷的,不高明的,小市民的。甚至将他不善处理亲密关系追溯到祖母、到他的幼年时代,找他性格形成的原因。暗自决心,等我到他这个年纪,要更加开阔到能接纳一切人,对身份对地位都没有偏见,还有正义感对世界还很好奇 。

“一九九四年

庄稼早已收割完

我的老母亲去年 离开了人间

女儿扎着马尾辫 跑进了校园

可是她最近 有点孤单瘦了一大圈”

我想,

如果父亲也写散文诗,那内容可能会是:

三月一日,王二狗,四斤九两,六十八块零七毛。

熄灯躺在床上,眼前浮现了小时候的画面:

父亲坐在床头,一口口吸着烟,烟头一明一灭。灯光太暗,他的侧脸和表情我都看不清。

“可是我的父亲已经老得像一张旧报纸”

耳机传来这句话时,画面变得清晰:坐在那床头的已经不是父亲,

而是一条孤独的、苍老的、空洞的暮年狗——瞬间,我泪流满面,不能自已。

一个人因一句话回忆起一件儿时事,因想到父亲而泪湿满巾——

如果你也曾因父母在深夜里痛哭过,就也许会明白,

那瞬间的情感这跟父亲写不写散文诗,

高不高明,或者是不是伟大没有一丁点关系——那,是人的本能。

一切深爱与被爱都是本能。

退格掉巨婴

以此文,给我笨拙的,不高明的父亲。


爸爸,我们说点什么

长这么大

从没听他讲过什么 人生道理

或感叹人世、时光、青春、忧愁

这些词,像是不存在

坐在一起,我们每一次

几乎无话可谈

他大概也觉得

世事还好

不善言辞是肯定的

除了具体的动作、表情

用筷子夹菜

放在碗里,笑着说:吃吧

也因此,我真的没听到过什么

悲凉、沮丧的怨调

从来都是实际的

活生生的,及物的

却也是无趣的

比如

好好学习,好好吃饭

更别提少年故事,人生趣味

他不看故事会,不听收音机

驾着一辆红色马甲的摩托车,

从凌晨四点开始,走街串巷

他讲到最多的,今天挣了多少

以及  自摸无经十三滥

我听着,知道

但不懂

其实,我想问问他

爸爸,你知道世界上 有灵魂这回事么?

我们死后,它是否飘浮在光线里?

——那是在我刚刚能够思考的时候

这些莫名的问题,邪恶又危险

当我遇到爱情

我想知道 ,爸爸的爱情、青春

和难堪的性

我甚至认为他应该是主动的,在我疑问之前

告诉我

如果他也经历一些和我一样的

操蛋的东西

多好

人生悲苦、快乐,虚度与丰盈

我们之间,隔着重重问题

有时,我觉得他那么可怜

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往事依稀,经验生疏

我几乎想象不出,他会和这个世界

说些什么,像活着

空缺的一个秘密

说到死

我提不起勇气

他大概也觉得无足轻重

春天花开,冬天下雪

只是真的下雪了,他才说:

下雪了。

早早起床,院子里,炊烟

风雪中厚厚的背影。

——

爸爸,我只是觉得,总该说点什么

一个过来人,对我,你的孩子

即使我不会相信

也好


他扬起手 轻轻地

拍走我身上,头上的灰尘

我全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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