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智

闫智_第1张图片

因为爸爸是KJ中学的英语老师,闫智高中才选择在KJ中学就读。1979年,人们没有想到还有中考分数以外的手段也能将自己送进心仪的学校,所以,大家都知道闫智的家住在普陀区的石泉路,却没有一个人质疑过他能进KJ中学,是否因为他爸爸是学校老师的缘故。

其实,闫智最不怕质疑了。相反,他很欢迎人家质疑,这样,他就可以把自己的中考成绩再骄傲地宣布一遍了。

闫智的中考成绩很值得他骄傲。

今年,距离1979年我参加中考那一年已经过去了40年,可只要提起当年,我总会情不自禁地以“阿拉同学结棍吧”开头,秀一秀闫智的中考成绩。

1979年上海中考,考试的科目有6门,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和政治。单科试卷的总分是100分,6门的总分就是600分。我的中考成绩是543分,除以6的话,我的平均分数超过了90分,这真是一个令我骄傲的成绩呀,可是,去KJ中学报到的第一天,我们边听着拉线广播里校长那奇长无比的欢迎词,彼此打听起对方的中考成绩,顿时,几家欢喜几家愁,我嘛,是发愁的那一家。后来,学校组织理科班选拔考试,我连报名的环节都省略了。

考进理科班的那些骄傲的“公鸡”们,都是闫智的手下败将!

不过,我要等到一年以后才知道闫智中考到底考了多少分,那时,我们已经高二;那一年,市重点中学的学生高中读2年,区重点和普通高中的学生高中要读3年。KJ中学是市重点中学,高二必须分文科班和理科班了。

1979年,大学文科只有新闻、中文、历史和外语系等极少几个系科,财经大学还要等几年才能变热门,除了新闻系,学中文或者历史吗?毕业出来当老师?那时报屁股上开始刊登招聘广告,几乎所有招聘广告都会有一个括号,括号里通常写着“老师和环卫工人除外”,那意思时,不欢迎老师和环卫工人跳槽到他们单位。前途不明,所以只有理科成绩不好的人才会选择去文科班,而我,就是这么万般无奈地去了不到30个学生的文科班。可是,闫智为什么要来文科班?听见原本与他一个班的同学在一起猜测这个问题答案时,正拿着没有及格的数学卷子怏怏不快的我随口插话道:“还用问嘛,理科学不下去了呗。”竟然,他们几个同时横了我们一眼,问:“你知道人家中考是多少分?”

我暗自发笑:都是去年的老皇历了,一时的荣光还能变成永久的骄傲?便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多少分?”

“588分!”

我惊讶得下巴都挂了下来。又听见一个同学继续道:“除了语文88分,其余5门都是满分100!考高分是容易的,考满分,你试试看。”我白了他们一眼,就灰溜溜地离开了。

有意思的是,这以后的30多年里,读大学时,到学校教书时,在公司做宣传干部时,到报社当记者编辑时,我总能找到机会炫耀我的这位同学,抄袭的就是被我白眼的他们说过的话:“除了语文88分,其余5门都是满分100!考高分是容易的,考满分,你试试看。”

与闫智同学了一年,我们并不熟。我也不知道自己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就算选择了文科班,书还是读得非常吃力。每一次大考试、小测验的成绩张榜以后,备受打击的我就要陷入又一轮更深的担忧中:照这样下去,我还能考上大学吗?假如考不上大学,我就要在家待业。一想起我妈不耐烦我的神情,我一哆嗦以后赶紧更加用功地埋头没完没了的作业中。

这时候,闫智在哪里?

他不会在教室里。自从他把数学老师顶撞得七窍生烟以后,他获得了特权,就是所有的课他都可以选择性地上或不上,前提是,他必须每一次考试成绩都要进入班级前3。事实上,只要有闫智参加的我们班的考试,别人就别想拿第一!所以,上课时间他通常不会出现,只有在下午课都上完了,他才会出来转悠,一边转悠会一边忽悠:“我跟你们说,这些练习卷都没有必要做。知道我为什么考出好成绩?从来不做事倍功半的事情。”起先,我们还抬头敷衍他几句,到后来,他说他的,我们做我们的练习卷。奇怪的是,我们不搭理他他也天天这样,直到6月中旬学校放我们回家复习功课,这样的戏码每天都要上演。当时,我们不懂他那是为了什么,现在,似乎明白了:一个天赋极高的少年在炫耀自己的实力。

他真的拥有炫耀自己实力的资格。后来,我们同学之间议论起他来,总有人撇着嘴说闫智:“别看他到处说自己不看书不做作业。知道吗?我们上课的时候他就躲在宿舍里看书做作业。”我不怎么相信这样的说辞。就算给我比他多一倍的时间躲在家里看书做作业,我也及不上他。他的高考成绩进了那一年上海高考文科类前十,去了复旦大学新闻系。

1981年,所有报考文科类专业的高中毕业生,都想进复旦大学新闻系,那时,报社记者真的是无冕之王。我也想去,可我的成绩距离那里太远,没有落榜回家待业吃老米饭,已属幸运。大学四年,不停地有人问我:“KJ中学的呀,怎么进了上海师范学院?”我都会托词:“不懂事呀。临考前一天晚上还在看电视,电影《卡桑德拉大桥》。”可是,我心里明白,是自己学能不够。大学一年级的时候学校组织我们去豫园游玩,一群阿姨妈妈看到我们胸前别的校徽低声议论:“上海师范学院的。”继而,放大喉咙问我们:“小同学,上海师范学院是大学吗?”一想到这一幕,我就心酸不已。

因此,我会特别留意我的那些春风得意的同学,进入大学以后怎么样。我听说,闫智在复旦大学新闻系的学业,也是一骑绝尘,所以,4年以后毫无悬念地拿到了直升研究生的资格。可是,闫智不想继续深造,而是去了一家大报当新闻记者,“我要铁肩担道义”。这一消息,让我愣怔了好些日子,成为大报的记者,是我梦寐以求的啊。可我技不如人,只能远远地听着闫智任意、任性翱翔的故事。

闫智是不是太聪明了,一个大报记者的职业要求穷尽不了他的智商?我没有求证过,也没有办法求证。等到我走了很多弯路得以一个编辑的身份去大报找他约稿时,我被告知,闫智已经被报社劝退了。什么?为什么?接待我的人不说,我只好四处打听,打听到,闫智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报社开除了。

确认这一消息的刹那,我心痛无比,一个这么有才华的同学,就这么沉沙折戟了吗?

几经搬迁,现在我的家就在石泉路附近。每每散步走到石泉路,我都会不由自主地跟家人说,我有一个同学叫闫智……说的次数太多了,家人都有些烦了:“不要再说什么闫智了,他是什么人搞得你惦记到今天?”我怎能不惦记他?他是我那一届KJ中学学生中成绩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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