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爱之明楼

飞羽，你要的明楼

有些不能忘的人或者事，总是要写下来，因为，谁知道你背影那么长，原来你在我心底，一回头就看到你，你就在那里，守护着国土家园，守护着我的回忆……

咖啡馆里，在美女耳边变出玫瑰的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戴着精致的金丝边眼镜，斯文老成，面上浅笑，风度翩翩，上流社会的风雅，大约就是无聊的时候对着女人打趣，看对方一脸倾慕，下一瞬情义呼之欲出的时候，他却毫无留恋笑着起身离座，跟着司机闪人。

他是上海滩显赫明家的大少爷，学成归国的经济学者，汪伪新政府的中坚力量，特务委员会的副主任，世家公子哥，大概都是这个样子的吧？不！他是明楼，一个集着三重身份于一身，汪伪，军统，中共地下党的高级间谍，一个杀伐果断， 心机深重，步步为营，活在阴霾里不见真心的伪装者。

明楼初到上海的时候，一只脚才迈下汽车，走出来示好，已然收住了四周所有的光芒。这样一个人，怪不得聪明狠辣如汪曼春，也一样沦陷在他的情网。

少年爱恋的人儿，总最是难忘，当初，一个曾在明家门口苦候十几个小时，一个被强行送去巴黎。本是一对壁人，最后天各一方，所以明楼一回上海，第一个见的是汪曼春，于公于私，这是一场他一直纠结的旧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明楼是人，人皆有七情六欲，可是，他明楼却不能爱，不能爱一个世仇家的女儿，不能爱一个汪伪亲日的76号，不能爱一个嗜杀成性的女魔头，所以，他们曾经的那段美好，虽然绽开在76号大门口两个人笑厣如花的拥抱中，却随即消亡在林荫道上汪曼春毫不在意的那句“我把他杀了”。

从此，明楼放下了过去，那些缠绵缱绻恍如隔世，他们虽然处在一个局里做着一样的事情，却终于散落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一个国仇家恨剑胆琴心，一个野心勃勃卖国求荣，一句：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再多情深爱重，八个字说尽情份。

之后所有眼色恩爱，都只剩利用，明楼的高明在于，时刻掌控了这个爱痴了自己的女人一举一动和她所有的小心思，酒会上有一幕，杀人后的明楼笑着警告汪曼春，试探自己应该要派个人来而不是一条狗来的时候，女人错愕的眼神与他暧昧的笑眼，成了一个最迤逦的故事。

女人始终败给爱情，如果那个曾经少年已经收起心门把你当作一只棋，拥抱宠溺是戏，关心陪伴是戏，披衣接送还是戏，那些真真假假的情话，女人分不清，不知道男人是不是也分不清，汪曼春死的时候，是明楼和明台一起开的枪，明台转身就走，明楼却站在那边，目光呆滞，迈不开腿，这个女人，从他年少懵懂进入他的世界，从此纠葛一生直到她停止呼吸，她仍是一生只爱他明楼的那个明媚少女，万千改变，在生命消亡的那一刻，前尘往事，我分明看到，明楼的眼里流转过痛惜爱恨，只是，再多回忆，也只有死亡。

毒蛇，明楼的军统代号，多贴切的一个称呼，冷酷沉寂，没有感情，犹如他用镜片消无声息一击致命那一刻，连眉都不曾皱过，他像一条蛇，不动则已，动则封喉！明楼在大姐明镜面前的乖巧，在弟弟明台面前的长兄风范，在明诚面前的随意调侃，是明楼生而为人最想要的感情和生活，万般渴望，一个明楼，竟也不能放纵心里的澎湃。

他不能直言姐姐以她红色资本家的骄傲，也不能坦白他对大姐不谙斗争的各种担忧。政府里演着高人一等的明长官，回家演着儒雅贵胄的明家大少，不能推心置腹敬爱的姐姐，不能肆意宠溺疼爱的弟弟，不能放下戒备做一个真正的明楼。

说到明台，明楼复杂的心情焦躁纠结，他甚至不能面对那个他自己一直希望远离战争漩涡的弟弟下达着长官的命令，所以不管明台要求多少次，毒蛇始终不肯露面。从巴黎到香港，明楼一心只是想让弟弟读书，他知道明台被掳进军校的一怒砸杯，他对于营救弟弟失败之后的失望埋怨，满脸的崩溃，他反复呢喃着那句毒蜂的回复：为什么我们都可以死，只有你弟弟不能死？！他爱着的弟弟，他亲手做成了死棋。

明台曾是他对平静生活的向往，是那个让他觉得可以过着普通人日子的标记。是啊，他明长官的运筹帷幄老谋深算几乎从未败过，香港刺杀日本高官，樱花号列车爆炸，日本领事馆的暗杀，转变者的清除计划，刺杀南田洋子算计，然而，从开始到结尾，就一直有一个人在和明楼的博弈中更占上风，这个人是个疯子，叫王天风，也是那只毒蜂，这个人和明楼并肩一路走来，是战友，却不是朋友！明楼的七情六欲，王天风大半都占着那个咬牙切齿的恨，明楼说：我恨不得一刀一刀地剐了你。明楼一生的寄望和平和都葬送在明台被选进军统做特工的那一瞬，换任何人是明楼，都应该恨那只毒蜂，毒得一针见血。

死间计划，明楼亲口下的命令，亲自制定又执行的计划，亲自定的死棋叫明台。这个计划最后成功了，第三战区的密码本痛打了日军，歼敌无数，大获全胜。

这是一场他和毒蜂斗狠的赌局，赌桌上洗牌的是明楼，赢得是明台，赌局中，赢得是王天风，输的是明楼，赌的是明台！毒蛇的冷酷发狠在顾全大局，毒蛇的痛苦隐忍在肯于牺牲：我们都可以死，只是我弟弟不能死。毒蛇最终还是为家人留了一条生路，我大喘出一口气。为明台，为大姐，更为明楼他自己，如果明台死在死间计划，我想明楼此后一生都无法自处，将永远活在阴暗里自责，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然而，这个计划里，这条冷酷伪装着的眼镜蛇，还是失去了军统的一个小组，郭琦云和于曼丽的笑脸永恒凝固在那个不可置信被出卖的瞬间，不管是军统还是中共，他们都是真真正正的抗日者，背着叛徒的骂名完美实现了死间骗局的毒蜂，引诱自己最满意的学生一刀致命，睁着眼倒在地上，事后是明楼失态的错愕，再也没有人能和毒蛇一争高下，争锋相向，谁说赌友就不能有爱？那只毒蜂是铁铮铮的汉子，顶天立地的爱国男儿，是巴黎香港重庆上海，陪着他一起风风雨雨的抗战同盟。明楼唯一能做的，只是把手表交给明台，叮嘱他，一定要珍藏这件遗物。

明楼闭着眼，全是赌局后疯子眼里狠绝的坚定，毒蜂说：我们不是朋友，最多只是赌友。再多的怨恨，也不能不被双毒在一场弥漫着满仓的枪火味的赌局后，那紧握着的双手，那一句“抗战必胜”所动容，从头到尾，我痛恨死间计划，明楼当如是！死间之后，他明楼从此独孤求败，青鸾独舞。

这个计划，明楼更失去了自己相依为命的大姐，那个大姐从此闭眼不睁的车站，有他明楼忍不住的泪水和仇恨。长歌当哭，是必在痛定之后的，只是，这个特殊的时期，没有人能轻易说感情，没有人能轻松做着简单的人情世故，没有人只顾着惺惺相惜，没有人爱得起俗世平常。所有的爱恋都在镜中对望的凝眉闭眼，都在低头俯首的痛苦隐忍，都在恨意满腔的精打细算。回想在小祠堂心甘情愿的挨着姐姐鞭子，回想对明台的任务在暗中小心翼翼的维护，回想在新年爆竹声中礼物和一家温馨，回想往昔幼弟试探的各种机锋纵容。等铅华散尽，明家大宅里楼梯上颓然顿坐的明长官啊，你眼里无尽的悲哀和伤痛，你落寞空洞的环视，你颤抖抚摸着的全家福，你会不会痛恨自己家国情仇，只大爱无疆，却小爱无能？！

在所有所有的最后，我只想感谢这个世界终是还给明楼留下了一个明诚，不离不弃，忠义两全，始终都站在他身边，他们不仅是上下级，是战友，也是兄弟，更是亲人，是“铜墙铁壁”最完美的诠释，他们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将火种高高举起，借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这是两个抗日者之间无比的信任和支撑，是这两个伪装者在世间仅有的慰藉。

一个伪装者，是不能光明正大做自己的，断情绝爱才能成就一个真正的伪装者，所以眼镜蛇所有的感情都吞进了肚里，埋在心底，呜咽之余，仍不见天日。我记得，明楼说：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活在阳光下，我爱这座城市，我想让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明楼是一个抗日者。但是，每一天的清早，你仍然对着相片说：大姐，我去上班了。于是披衣转身，又去做一天的“汉奸”。

于是，我想大声地喊叫这个世界，只愿你明楼一人听见：你没有辜负这座城市，生于斯，长于斯的你，请，不要再埋于斯，去巴黎做一个教书的学者，过你想要的普通人的日子。愿世界和平，愿你平凡安好，哪怕已在别样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