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玄鸟
清晨,夏冰手托古剑站在窗前,冷淡地笑容里隐匿着清高与孤傲。既使有冬阳在,他也没有改变多少。至少在容貌上是如此。把古剑在窗下的桌子上放下。夏冰的目光移到一面铜镱上,移步向前,他看到了一张俊俏的面容,清瘦,但有一种凌厉之气。
“我痛恨这张面具,因为你,冬阳走了;但你又是我的资本呀,凭你我可以守住自己的心。”
想到这里,先前脸上的表情,渐渐隐去,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从嘴角溢出来。虽然在想念一个人的时候,是那么地令人心伤。不过,这种心情总能很快地过去。有时,他会想想和冬阳相处十年会有怎样的结局?但也只是想想罢了。
横竖都是孤寂的生活。
飘泊着,不就是一只寒鸦么,倦缩于枝头,只是想找一个舒适的流浪地;而这十年,不知为何,却再提不起走出去的勇气。他看着朝阳透过树林的光影,心底再没有一丝的冲动,相反,却有英雄迟暮的悲叹,如夕阳,正一点一点地沉入大地。
夏冰的目光越过窗前的一块空地,向远处望去:茫茫大地,不知深广;天色苍茫,宁静高远。他突然意识到在木屋周围缺少点什么。收回自己的目光,落到空地四周的树丛上时,他明白了,是鸟鸣声。
冬阳走后,他总是睡得很浅。每天早上的第一声鸟鸣,就是他的起床号。嘹亮而婉转,区别于其它的吱吱喳喳、唧唧咕咕的声音,犹如天外来音。然而,今天它却没有响起。
起床后,拈起久违的古剑,站在窗前,审视着以往的内心,都是因为没有听到那声鸟鸣引起的吧?
冬阳走后,夏冰想找见发出声响的鸟,却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影。有一次,他正在枝叶间寻找,想看看那到底是一只什么样的鸟儿。透过小窗往不远处的树丛里寻觅时,突然听到背后有蒲扇扇动的声音。他吃惊地转过身,屋内空无一人。双腿一蹬地,就向北窗下的床上跃去,案几也被踢翻了。跳上床,推开窗户向外望去:两张羽翼张合着,车轮般地向窗外的悬崖里坠去,夏冰被它玄色的羽翼惊呆了。探出身子去望时,再找不到一点影子。
从那我以后,夏冰就叫它玄鸟。
然而,今天,玄鸟却没有发出叫声。
二、往事
冬阳在的时候,不到群鸟齐鸣,夏冰是不会醒的。醒来时,往往看到冬阳站在书桌前,整理着昨夜他书写的剑谱。冬阳整理完手稿,转过身,磁到夏冰的目光,心里一荡,忙低了头。转过身子,推开了窗户。群鸟在窗外穿梭,俏丽的身影在晨辉里流动,翠绿的草木作了冬阳的背景。
夏冰梳洗罢,推开北墙上的一面小窗。晨风吹进来,风中的鸟鸣声密密地织成一张网。
“你比我来的时候胖多了。”冬阳抚着夏冰的手,惹人怜爱的说。
夏冰笑笑,不说一句话。
现在想起这些,夏冰有些明白了:冬阳原来是爱着自己的。夏冰想起这些,又往镜中照着自己的脸,问自己:
“我瘦了吗?”
他又忆起了冬阳走的前一个晚上,那是在他写好剑谱后不久。他不知道,这剑谱有什么用。因为一个剑客是要和人打交道,和形形色色的人,他却厌倦了和人的交往。自从来到这儿,他就感到,对于自己,已经不缺少什么了。然而,冬阳却毫无征兆的离开了。
那一晚,夜黑如漆,大雨如注。黑夜因雨而空旷,木屋因沉默而孤独。
“我很累。”
“为何?”
“情。”
“杀死它。”
“我知道……你会这样说。”
夏冰有些想笑。
冬阳有些想哭。
“你很喜欢飘泊,是吧?那是在我们认识之前的事了。你倦了,厌了,你不说,但我知道。于是,我筑了这木屋,约你前来,以一种漂泊的理由。我知道你会来。因为这里可以有个归宿。你不喜欢别人看穿你的心,所以,我伪装起来。你来了。我为你洗衣做饭,陪你聊天。你不喜欢说话,你只想一个人坐着,你知足过,不久,你又厌倦……”
“……”
“无论我多坚强,准备了多少勇气,你时终没有明白:我是个女人。我也不乞求你明白,因为你是骄傲的,以为别人都要向你称臣。你自我,无论何时,我都无法进入你的内心。所以,无论何时,我都不被重视的,而是可以任意伤害的。我多么希望我们能像普通的恋人那样互相关爱,互相扶持……”
雨住了,风也停了。只有檐下的滴水声“啪——啪——”的连续地响着,应合着身边夏冰略显急促的呼吸。冬阳在心里大声地喊着;“你什么都不给我!为什么你做不到?你只会做你喜欢的事!夏冰……”她哽咽着,任泪水恣意地流着。
夏冰醒来时,冬阳已不在床上,夏冰翻过身,见书桌前的窗户紧紧地关着,鸟儿扑着翅膀在窗外打闹。屋子里并没有冬阳。“冬阳,你在外面吗?把窗户打开。”没有应答声。夏冰疑惑地坐起来,弯腰去找鞋子。在床下找到一只,一只手按在床前的案几上,另一只手伸到床下去拿。把鞋拿来,套在脚上,又去找另一只,找来找去,没找到,却发现案几上有一张冬阳写的纸条。阅毕,推开窗户,把它丢到了外面。一阵晨风吹来,带着它飘向了屋外的幽谷。
他倒在床上,想接着睡去。鸟儿却聒噪得令人心烦。他抓起脚上的鞋子朝窗户砸去,鸟儿惊叫着,飞散了。鞋子落下来,撞翻了盛放剑谱的木匣。匣子翻到地上,里面空空如也。剑谱呢?夏冰赤脚跳下床,抱起木匣,呆呆地立着。默默地说:“看来,我是无法验证它的效力了。”
三、情劫
每天听到的第一声鸟鸣,嘹亮而婉转,那是玄鸟的声音。接着,群鸟才叫起来。冬阳在的时候,他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可是,今天连一声鸟鸣也没有。这是冬阳走后,从来没有过的。夏冰跳到床上,趴在窗户上朝幽谷里望去。云雾翻腾,尤如千军万马。往日在幽谷里也能看到几只鸟儿。现在却令夏冰失望了。这失望的堆积,使他有一丝不安。重新回到书桌前,单手抓起宝剑,抽剑出鞘,却不知道要做什么。心里忐忑着,以为会发生什么事。
“能发生什么事呢?冬阳都走了十年了,她也不可能回来啦!她拿走剑谱,对她也是种补偿。”
夏冰自言自语地说着,脑海里刚显出剑谱的影子,突然觉得一股冷气从后脑勺直下脊背。夏冰把宝剑抓得更紧了。抬头望时,窗外一女子正翩然而来。衣衫静止,落在木屋前的空地上。
“夏冰,你还没有变。见到我来,也不迎接一下。”
是冬阳。夏冰心里微微一震:他分明看见冬阳的腰间悬挂着一柄宝剑。而十年前的冬阳,只是个温柔而柔弱的女子,从来不佩剑。
“你变了。”
“当然,你无视我的存在,我只有离开。但我不能得不到一点东西,是不是?”
“所以,你拿走了剑谱。”
“我还练成了你创立的剑法。我把它命名为无情剑,你以为这名字如何?”
夏冰依然高傲地站在原地。面对即将到来的命运,他突然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那剑法是自己所创,却从没有在自己的剑下验证过。如今冬阳宝剑在握,会是一种怎样的结局?
“我不信你真的无情了?”
“你怕了?你说这话不有点晚了吗?”
夏冰随即否定了自己,心想:今天是了断一切的时候了。
“既然你把它命名为无情剑。那你就改变不了自己的内心了,我也一样,你还是回去吧。”
“不!我要取回我的东西。”
“你得到的已以够多啦!”
“那只是让我得到你的道具而已。”
“我只属于我自己。”
“是吗?”
冬阳抽剑向夏冰挥去,一串炸雷在木屋上空响起。木屋破裂的声音刺激着夏冰的耳膜,夏冰的心激动地跳了一下,但随即又镇定下来。夏冰赶忙乖间隙撩开长衫,从窗户里越了出去。还未落地,冬阳已欺身攻来。夏冰拔剑应战,变换着招式,迅猛地逼近冬阳。半空里传来一声激越的剑鸣,她来不及变换招式,夏冰已到跟前,把自己丢在冬阳的长剑上。
“我把自己这样给你,再不亏你什么了吧?”
夏冰卧在冬阳的面前,手擘一软,留在剑鞘里的剑滑了下来,冬阳没有看清夏冰是怎样把剑又投入剑鞘的。
一声嘹亮而婉转的鸟鸣在空中响起。夏冰看到了他曾寻找了十年的玄鸟,金黄色的羽翼,在晨光里熠熠生辉。它扇动着翅膀飞过,一张纸条飘然而落。冬阳诧异地捡起来,她看到了十年前留给夏冰的字迹,上书:
“十年后,我来取回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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