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们的觊觎

我看电视剧《水浒传》,看到宋江题反诗一节尤其精彩,黑三郎乘着酒兴,在浔阳楼墙上写下四句反诗:

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

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这大概是黑三郎少有的几次直抒胸臆了,颇有点醉里挑灯看剑的味道,配合一嗓子豺声似的尖锐的笑声,加上楼外的隆隆雷声,李雪健老师这里颇有点多年后张大帅的风采,一笔好字也很能看得过,一首诗里满满的那首“百花发时我不发,我若发时都吓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味道。

但是无论怎么样我对宋江这个人物总有点觉得不舒服,他的凌云志是什么呢?是想当官先招安,一面替天行道的大旗打出去在八百了水泊梁山猎猎作响,可是这里的“天”是什么天呢?显然不是老百姓,无名的路人甲不知多少死在好汉的刀下。

这“天”是朝廷。宋江在郓城当一个押司,自诩从小攻读经史,他的凌云志是在官府这个系统里爬上更高的位置,而不是和兄弟们快意人生。说到底,宋江的对抗官府,扯开大旗坐交椅,最终目的是回到官府。照着水浒传的描写,大宋朝是一个有高俅这样一干贪官横行的世界,他们可以强占林冲老婆还要害林冲姓名,可以农夫心里如汤煮王孙子弟把扇摇,宋江反他们,只是因为希望得到这种合法地把扇摇的权力。他生气不满可能是因为,高俅你们这些混蛋,贪赃枉法都不叫上我一起。梁山的命运在宋江坐上第一把交椅时已经决定了,即使没有那一杯毒酒,梁山的魔君们也不再是“老爷生长在江边,不怕官司不怕天”的天罡地煞星了,他们正在成为朝廷的鹰犬,宋江们乐此不疲,即使献上生命。

宋江的诗里提到黄巢,无论黄巢还是东汉末年的张角或是明末李自成张献忠,这支造反的队伍里有多少人,他们在被欺负以后想到的是我要取代压迫我的人而不是我要消灭压迫?有多少屠龙的勇士在屠龙后成为了新的恶龙干着和前任同样的恶事?我还没读过研究造反的历史书,每次天下大乱,最苦的是老百姓,因为官军和相当一部分造反者,关心的只是那个剥削者的宝座而不是解救他们。

我们用矛盾的观点分析一下古代历史上造反或者说起义,矛盾的类型有那么几种,比如一方是逼得老百姓没法活,另一方就是老百姓,再比如一方是剥削压迫老百姓的庙堂之上者,另一方是在野的觊觎合法的压迫权的野心家,宋江就是后者而绝不是前者,他可以为了骗来霹雳火秦明,把城外的百姓全杀光并且骗官府把秦明一家老小全杀光以绝其后路,他也会在看到进入剥削者队伍的希望时将梁山改旗易帜。

所以看电视剧里宋江在金銮殿上跪拜皇帝时高高撅起的屁股,我觉得这里是真传神,松江无论是站着还是跪着,无论题反诗还是坐交椅,所想也就是去当一等奴才而已。这是宋江们的觊觎,即使造反成功了,他们也是奴才,是专制制度剥削制度的奴才。这也是为什么我对于另一群人——我们称之为仁人志士五体投地的原因,另一群人虽然不是仁人志士,但是我依然敬佩,比如扯断金绳玉锁的鲁智深,比如穿着黄袍骑着马哈哈大笑的阮小七,因为宋江觊觎的,于他们不值什么,不若兄弟几个在江边的酒楼里一醉方休的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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