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iginal 二叉树
编辑 | Sai
视频 | 二叉树团队
“世界不能没有开源”,“开源正在杀死软件开发”,“开源不过是一些理想主义者的美梦”,“你开源我赞美,要我开源我不干”。关于开源,我们能聊的太多。而“中国化”的开源,却总是受到不少的质疑与诋毁。但在中国,有这样一群开源的先驱,哪怕公司不支持,也依旧在坚守。这是二叉树第四季,我们想跟你聊聊开源这件事儿。
现在有两句话放在你的眼前:
第一句:Talk is cheap, show me the code.(屁话少说,放码过来!)
第二句:Community over Code.(社区比代码更大。)
你更喜欢哪一句?
再有这样一段陈述放在你的眼前:
“其实我最开始要去 JavaEye 的原因就是因为我想做一个开源项目,而且我那时候也已经清楚地意识到,我自己一个人是不可能把这个项目做完的,所以我就得到社区里面去先混混熟,有一定的影响力,然后我发起的开源项目别人才有可能来参与。但是很有意思的是,人头是混得很熟了,但是我那个开源项目并没有做起来。不过这个无所谓对吧?关键是朋友交到了。”
你认可这样的观点吗?
在开源社区的江湖中,如果把喜欢第一句话的人叫做“代码派”,喜欢第二句话的人叫做“社区派”,那么在很多“代码派”的人看来,“社区派”的人是一群只会耍嘴皮子的老头子;在很多“社区派”的人看来,“代码派”的人则是一群少不更事的热血青年。
庄表伟喜欢写代码。后来,他发现他更喜欢写文章。再后来,他发现他更喜欢演讲。
“我原来的性格也是不喜欢说话,最开始的时候不愿意在现实生活中跟人说话,只愿意在 BBS 里面跟人交流。但是后来参加了第一次社区交流,也是 JavaEye 的第一次线下聚会,然后觉得他们聊得好开心,都是不认识的朋友,因为原来都在 BBS 里面吵过架的嘛,直接在帖子里面对骂过的,然后见了面很开心,噢,原来社区线下聚会是一个很好玩的事情。”
他是“开源社”的现任执行长。2018 年 10 月,开源社在深圳举办开源年会,二叉树创作小组在会场见到了他。在社区里,他被朋友们称为“老庄”。
“在开源上给我启发的应该是周琦(Zoom.Quiet),他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大概的意思就是说我们能够为开源做点什么。在此之前,虽然我们也知道要用源代码要怎么样,但是并没有明确的 Open Source 这个概念;但是看了他的文章,以及当时整个社区的氛围也在转变,大家都知道开源这件事情了。”
2008 年,盛大成立了盛大创新院,那个时代中国最优秀的程序员之一——陈大年出任院长,他的哥哥——也就是和他一起创建了盛大的陈天桥,对他鼎力支持。在盛大创新院之前,国内大概还没有任何一个商业主体将“软件开发者”放在如此至高无上的地位。一时之间,那里成为了一个极客们梦寐以求的乌托邦,吸纳了当时中国软件领域、尤其是开源软件领域大量的顶级人才。当时的老庄已经是国内开源圈子里的一个名人,自然的成为了盛大创新院青睐的人才之一。
2009年,老庄在朋友的介绍下加入了盛大,做起了“开发者关系管理”的工作。
“开发者关系管理,这个名词应该是我发明的。我当时跟老板汇报说,如果我们想要跟开发者搞好关系,就要做一个开放平台,把开发者吸引到我们的平台上来。它有一个核心的东西是什么?就是:所有的公司都在争夺开发者的业余时间。所有的程序员的业余时间加起来是一个总数,人家来关注你就没空去关注你的竞争对手,那么你就比你的竞争对手会更能够吸引开发者。”
“老板听进去了以后就说好,那么你去想怎么去接触开发者。然后我就想了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叫做办比赛,第二个就是赞助一些技术大会,第三个就是办一个开源社区。当时 Github 还没那么火,我们想要搞一个,后来我们就做了一个平台叫 TeamHost,可惜的是后来关掉了,因为整个盛大创新院都关掉了。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花了公司的钱,然后结交了非常非常多的朋友。”
盛大创新院在国内IT发展的历程上就像是一个昙花一现的理想国。到了2011年,大部分盛大创新院的项目都关闭了,人才各散四方,大部分都怀着对盛大创新院的感恩之情,以及创新院同事们之间的友情。
老庄是在 2012 年离开的盛大创新院,属于离开的比较晚的。2013 年,老庄加入了华为。当时的华为,虽然对开源的玩法不甚熟悉,却已经开始认知到了开源的商业价值。
“盛大是一家理想主义的公司,而华为是一家非常现实主义的公司,他看开源的态度是开源对于华为有什么用:如果你看到开源社区里面那么多开发者是用业余时间,是免费的、任劳任怨的、还很高质量的写出来的东西,都不用付钱,老板就在琢磨,人家这东西咱们能不能学?”
“然后我就遇到了一个问题:没有业余时间。”
华为可能是最没有业余时间的公司,这是业界公认的。
“然后,华为非常强调你要做一个有说服力的 PPT 去说服你的 boss,甚至是 boss 的 boss 的 boss。到那个时候,我才真的开始去钻研开源的这些理论性的文章。”
“于是我就跟领导讲一个三角形,一个死循环,反向的叫做正循环。怎么说呢?”
“首先你没有时间,所以你没有时间提升自己的能力,所以你的代码就还是那么差,你就更加没有时间,你就在一个低水平的环境下面,通过不断的加班来写代码。然后因为你加班了,所以你没时间学习,所以你整个团队的能力就在一个很低的水平上,不断的加班,永远加班出不去,这是一个死循环。”
“那么反过来说,我们要提升的是一个称之为叫做‘研发活力’的东西,而不仅仅是研发效率和研发能力。一个团队如果有活力了,你有机会提升自己的能力,研发能力提升了以后的话,他有机会来提升整个团队的研发效率。研发效率提升了以后,同样的软件你做的更快,那么你有了更多的业余时间,你才有机会更多地去提升你的研发活力,它就变成一个正循环。”
“这就是为什么我来到华为,去做“研发活力”的原因。不是像开源那么玩儿,是这些人的思想要开放,要愿意除了埋头加班之外,还能够抬起头来看看外面的新技术,看看外面的新的方向,看外面的新的社区里面到底人家在玩什么,这才是活力的一部分,然后这个公司慢慢的会发生一些变化。”
这是理想主义吗?还是商业现实主义?
“真正的理想主义者其实是很困扰的一种感觉。我必须经常地去问,我到底最开始想要的是什么?我的理想到底是什么?这是一个不断地坚定和不断地反省的过程。开源软件,为什么我会喜欢?到底是一群朋友很开心,还是说你会促进一些什么东西发生变化?我在华为期间思考了很多,然后我觉得活力很重要,无论是一个社区也好,还是一家公司也好,还是一个团队也好,它的活力很重要。活力不仅仅是开心,活力更重要的是一种开放性,这种开放性让他们有可能发生一些更加好的变化。往小了说,比如说我们这一组人,如果我们很有活力的话,那么我们聊着聊着一拍脑袋就想出一个新的点子来,那这是一个小团队的活力;如果大到一家公司,甚至大到一个国家,或者说一个行业,如果他们都很有活力的话,整个这个行业的创新能力,整个行业的这个发展速度都会都会发生变化。我认为这是开源最重要的价值。”
在盛大创新院期间,老庄做过一个叫做“我们的开源项目”的活动。
“为什么要搞这个活动?是因为我当时的理解,在中国,绝大多数的做开源的人都太孤独了。没有人知道你,也没有人听说过你,也没有人会来帮你。那我至少得想一个办法,大家能抱团取暖吧。”
再后来,老庄抱团取暖到了“开源社”。2014 年,Gitcafe、CSDN 和微软开放技术几个企业想要成立一家开源的基金会,成立不了,于是成立了一个叫做“开源社”的民间团体。
“我们很早就意识到在中国的开源社区,它最大的问题其实是缺乏基金会。”
一眨眼到了 2017 年,CSDN 不搞 code 了,Gitcafe 被收购了,微软开放技术被微软收回去了,连公司都消失了。
不过,“开源社”却还在。
“剩下的都是些什么人呢?就是哪怕公司不支持,我也要搞的人。虽然我进了不同的公司,但是我个人一直有兴趣搞这个东西,所以我会在里面。我们的理事长 Ted,从微软退休了,然后全职的在做开源社。”
“开源社”进行了改制,学习国际顶级基金会如 Apache 软件基金会,现在“开源社”所有的成员都是个人成员。老庄也好,“开源社”其他核心成员也好,现在都是贡献自己的业余时间在做这个事情,虽然在一些外人看来像是又辛苦又没有利益的自 high,但他们自己似乎感觉很满足。
“开源这个事情真正的核心,或者说一直能支撑我到现在的核心,是好玩。我会喜欢做一个布道者,我把我之所以对这个事情很喜欢很开心的理由布道给别人,别人觉得有意思,就可以进来,然后就可以一块玩。”
“我并不会说开源是理想。开源是手段。我的理想是:我们能够不断地做出更多的、更好的、更漂亮的、更新的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