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铺

卧铺_第1张图片

那年奶奶过三年。

爸爸在国企改制中也赋了闲,买断提前退休。于是提早从河南回到山东老家帮忙准备,我则是告了假从沪上直接回老家和他们汇合。

奶奶刚走的那时候,我刚到沪上,还没稳定下来,爸妈为了不让我分心,就没通知我回去,心里总是存着一份歉疚,这次三年,提早便请了假,回去给奶奶祭奠。

白事办的挺顺利,乡亲们也帮忙,流水席开了一整天,见了不少很多年都没见到的亲戚,上坟那天浩浩荡荡百十号人,沿着马路白幡飘舞,唢呐齐鸣。到了奶奶坟上,苇席一张铺在黄土地上,从父亲那一辈开始,挨着磕头,轮到我们这一辈,和堂兄弟们并排在坟前跪下,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希望泉下的奶奶能原谅这迟来的送别。

办完事,爸妈想一起跟着来沪上看看,于是一行三人在商丘转了火车。那个年月,还没有动车和高铁,绿皮火车和橙色的直快中间站基本买不到坐票,只能用站票先上车,瞅机会再看。

初秋的北方,夜里已经有些寒意,老爸外套薄毛衣也上了身,可是一挤上车,车厢里人声鼎沸,热气扑面,居然斗大的汗水沿着脸颊直往下流,外套敞开了怀,还是觉得热。没有座位空着,走道里三三两两站的都是人。

期望能有人中途下车,于是我们也没有挤在车厢两头,在中间的走道里,找到个落脚的地方,站着。心疼老爸老妈一把年纪还得站一夜,于是动了想换卧铺的念头。和爸妈商量,可老爸老妈执意不肯,他们这一辈人吃惯了苦,也节俭惯了。

那个时候,内地省份的工资和沿海差距还是比较大,老爸老妈,干了一辈子工资也就是千八块钱,出了省,不舍得吃,也不舍得花。而我那时在沪上的第二份工作,工资已经是他们的三、四倍了。

站了个把小时,旁边的一位好心的女士,见爸妈年纪大了,让了座位的半个边,让他们轮流坐,虽然只能搁着半个屁股,也可以稍稍缓解长时间站立的疲累。

可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善良,对面座位的一位中年男士就只顾自己舒服,本来挤了四个人的座位,还故意要翘进来一双脚,眯着眼睛装睡觉。看不过去,推醒了他,让他帮忙把脚收起来,他还白拉着眼,吵了起来,“嫌挤你换卧铺啊”。

顿时一股无名火就窜了起来,还真是遇上一个狗眼看人低的,说实在的那时1、200的卧铺票对我来说还真不算个事。列车员巡检路过时,果断让列车员帮忙看有没有空出来的卧铺,及时通知我们。

半个小时后,列车员来叫,3个卧铺空了出来,故意在某人的前面,大声叫上老爸老妈提上行李去卧铺车厢,“在这坐一夜,累的半死,那比得上躺下来睡一觉舒服”。

进了卧铺车厢,大部分的人已经熟睡,车厢里一片黑暗,只留着墙角边的夜灯亮着昏黄的光。卫生间,洗漱的地方也没人挤着,老爸老妈舒舒服服的洗了把脸,上床睡了。

那是平生第一次用自己的钱孝敬老爸老妈坐卧铺,虽然离沪上只剩5个小时的路程了,但是值。躺在上铺,听着车轮压过铁轨“咣当,咣当”的节律声,心想“挣钱的意义是什么,不就是这时候争一口气吗。”

在那之后,此去经年,老爸老妈来来回回沪上多次,也坐过很多次卧铺,但那一次,应该是我们此生印象最深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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