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回忆之买鞋(20180815日记)

朋友圈里有个卖鞋子衣服箱包的人,最近正好打算买双鞋子,看了一款很中意。和朋友聊天时说到这双鞋子,款式和做工都是Bata风,只是不加logo,179元。不知怎么的,突然间想起很多年以前关于鞋子的事情。

以前姥姥是卖鞋子的。

逢集市时,姥姥开着小型汽油车,姥爷骑三轮车,拉着满车的鞋子去集市出摊位卖鞋。我小时候住在姥姥家,总是会跟着姥姥姥爷一块去。摊位是要交租的,一般收租的人中午或下午来。鞋子的种类随着季节的变换而不同,夏天基本都是凉鞋拖鞋,春秋是单鞋,冬天是棉鞋。

因为是流动式的摊位,雨天不开集市,下着雨,地上湿漉漉的没法摆摊子;没人去买也没人去卖。夏天中午日头很毒,人比较少,但摊位已经出了也没法到处走,只能用几根竹竿撑起一两块布遮阳。

卖鞋子也分成两种:高摊位和低摊位。高摊位就是摆一米左右高的架子,鞋子全都放在架子上;低摊位则是在地上铺几块布或油纸或纸箱子,把鞋子摆在地上。姥姥姥爷都是出的低摊位,毕竟高摊位需要很多架子。

之所以区分有高低两种摊位,是因为有潜在的价格差异。低摊位上买鞋人需要弯下腰来选鞋子,而高摊位上买鞋人只需要站着就可以轻松拿到鞋子,价格就贵一些,也不会贵很多,几块钱;那时候鞋子也不算贵,一双老北京布鞋贵的八九块,便宜的五六块,每双鞋子赚不了几块钱,那是2000年左右的价格。

日子还是挺清苦的。不是某一家人清苦,是整个大环境都很清苦。

我去姥姥那拿鞋子穿是不需要付钱的,但是我知道鞋子的价格,总觉得一双鞋子好贵,每双鞋子都破烂到不能再穿了才会丢掉。那时候我刚上小学,拿着一毛钱可以去小店铺里买一根冰棍或者一根宽宽的辣条,而脚上的一双鞋子,我都可以换来六七十根冰棍了。哇,六七十根!

如今看中了一双不到两百的鞋子,觉得价格也是可以接受的,毕竟肯德基里最便宜的原味冰激凌都是6元起步价了,一双鞋子也不过换了30支原味冰激凌。这一年,是2018年。

物价变更不觉让人想起时光的流逝。

姥姥有六个儿女。谁家都不富裕,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要么在家种地,要么靠山开石、靠河采沙;但是都孝顺,逢年过节给姥姥姥爷的过节费很多,而且家住的都近,炒好的菜、做好的饭几分钟就送到姥姥姥爷家。他们总是劝姥姥不要再卖鞋了,早出晚归的,年纪又渐渐大了,手里不缺钱花,没必要这么劳累。姥爷是不想赶集卖鞋了,不过姥姥半辈子都在外做生意,习惯了天天在集市上,不想呆在家里。

2007年冬天,因为一场意外的车祸,姥爷走了,在去集市的路上。之后姥姥的六个孩子便强烈制止姥姥再去卖鞋。姥姥闲不住,就在家门口的一家编织手工艺厂里做活,只做些简单的,一天可以十多块钱。这是2010年左右。

2011年我来上海读本科,2015年继续待在上海读研究生。大学四年和研究生期间,每次在学校拿了奖学金,都会屁颠屁颠拿来一些给姥姥,算作过节费。每次假期都会去姥姥家,和她聊天也听她聊天。有时候姥姥说到未来的事,孩子们一个个都有出息了很是开心。

姥姥很要强,就算是一天十来块钱的手工活也要从早忙到晚,连饭都不想吃,她说不能比一起做活的那些个老太太差。但是姥姥与她们是不同的,姥姥的儿女孝顺,同意她去做活只是让她不要闷在家里,出门总可以有说话的人,挣钱是小事。

每次我也劝姥姥,不要一天忙到晚,犯不着熬着身体。姥姥说她知道,她肯定要等大燕挣钱了给姥姥花呢!大燕是我的小名。在她看来,我毕业挣钱了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因为她六个孩子里,就我家比较苦。我长大了,早些工作了,母亲就不用那么拼了。

是啊,我也在等自己长大,等自己毕业!

终于,2017年12月,我开始了第一份正儿八经的实习;等到2018年三月份,我就真正毕业了,开始第一份工作。终于可以挣钱了,母亲也不用没日没夜的熬着,我可以想买啥就买啥,不用拘着自己的奖学金想给姥姥多少就给多少,想想就很开心。

在一个挺寒冷的早晨,我还在挤公交的路上,接到了家里的电话,说姥姥不大好了。我很奇怪,前些日子母亲还去了姥姥那,还好好的。但是电话打来了,就肯定是有些不对劲。虽然老师已经帮我安排了硕士毕业论文答辩,但不管怎样,我都需要回家一趟!

急急忙忙买了当晚的车票,第二天一清早赶到家里,可是还是晚了一步。姥姥穿着寿衣,躺在临时的灵堂里,很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

终于走出了学校、有了工作,终于不必向家里要钱、可以自食其力了,终于有了可以任自己小小挥霍的小金库,可是姥姥已经不在了,没花我一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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