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晴山回来后，大家心里对邹斌的改变都很惊讶。他的言语变少了，也更少到hall来。大家心里清楚，赵恬恬就像一把钥匙，邹斌的心，就靠着她来开合。对于他和更少露面的赵恬恬，人们保持着各自不同的态度，其中的讳莫如深，如浓雾一般。但是谁也不肯先表现出心中的疑惑和不满，哪怕有不少人已经在考虑下一步的去留了。这就是黎明前的最后一抹灰暗，根本不知道日出后是晴是阴。
面对邹斌的时候，姜唯不禁回忆起他们共同度过的那段刻骨铭心的大学时代。他们年轻的容颜影影绰绰罩在现在的面庞之上，许多曾说过的话，就像预言一样实现了。那个雨天，冰凉的啤酒和邹斌疯子一样要跳从宿舍楼顶跳下去，还有从那天以后，他因酗酒、缺课差点被勒令退学。比较起来，那时候的冲动和萎靡，全都好过如今这种掩耳盗铃和自欺欺人。他在逃避，自从曲梅走了，他一直在用不同的方法去逃避。
如果时间能往回流淌，他们回到过去，回到能把曲梅早早地从他们的记忆中挖出去的那个时候，她会不会去做这件事？那样做是否能阻止眼前发生的一切？赵恬恬，她还有能力霸占住邹斌的心智，把他一步步向着曾经死里逃生的折磨里拖吗？
他已经不再是他，而她和其他的人，也都不再是那时候的他们，可是命运竟然轮回着出现，再次开始折磨。
陆龙游是最难以掩盖不安的。兄弟之间的隔阂，总因为女人变得明显。如果是因为争抢同一个女人，这种争斗还是光明正大，可以明正言顺地表现，可偏偏，他们两人对赵恬恬的情感，一个炙热失去理智，一个甚至陷入了痛恨和害怕的地步。
“轻玉什么时候回来？”面对姜唯的提问，老陆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老陆，你说句话！”姜唯用手肘碰他一下，“轻玉怎么也跟你这么多年了，你就不管她？”
陆龙游被姜唯提醒，危机迫近的感觉再次袭击着他。赵恬恬，这朵从最开始到现在都一直呈现出鲜嫩无害的食人花，怎么就把邹斌吞进了肚。
“不是不管。”陆龙游抬头看着姜唯，“姜唯，我也想管这事，要是一开始就让我管，根本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现在我已经管不了了。”陆龙游摇摇头，十分无奈，好像有无数句话，全都被邹斌自私和躲避的神情挡在了他的脏腑里。他接着说，“这也已经不是你我该管的事了。”
姜唯抿嘴，明知道陆龙游话里有话，可是心里就觉得怎么也过不去。他一直是这样的人，只要到了兄弟分歧，定会没有主意。
“那总也有个时间吧，到底让我们知道一点，别老悬着心哪。”姜唯抬头看着远处一起收拾酒杯的莫苏和阿良，“至少给他们个交代。”
“行，那我告诉你，你想想怎么跟他们说。”陆龙游拿出手机，把聊天记录找出来，两人的谈话断断续续，其中明确的只有最后促短的几句：
“几年？”
“七年。”
“缓不了？”
“缓不了。”
“她不愿意缓吧？”
姜唯看完，轻轻地把手机放回到陆龙游的手边，低下头不知如何是好。
“别的我也不知道了。”说完把手机收起来，抬起头，眼睛向天花板望着，“你看到了，我就问出这么多，如果你想知道别的，没准赵恬恬知道。”
“她都多久没来了，恐怕比邹斌还难问。”姜唯说。
回忆起几个月前，她和赵恬恬抢着穿同一件衣服的场景，真觉得物是人非了。
“那就没办法了，先等等看吧。”
“你知道几个月前有个姑娘在楼上住着吧？”姜唯忽然转过身体，正对着陆龙游问。
“她说她认识赵恬恬，是那个姑娘吗？”陆龙游问。
“嗯，她本来是走了，可是昨天莫苏告诉我，老邹有可能让她顶替轻玉。”
“没有别人了吗？”陆龙游皱眉，把刚拿起来的筛子桶放下，手肘还放在茶几上，侧头咬了咬小手指，回过头来看着姜唯，“今年的事，怎么都跟赵恬恬有关？”
“哈哈！”姜唯笑了，指了指陆龙游，然后眼神向右侧飘远说，“我早有感觉。”
“我觉得不好。”陆龙游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不好？”姜唯问。
“世界末日的感觉。就像电影里面那种场景，完全没有能力改变，死定了。”
姜唯的下嘴唇吐出来，嘴角向下一撇，说：“一片废墟，突然一只手从地下暴出来，抓住你的脚腕，啊——”
“哎，别闹，说真的呢。”陆龙游被说的一激灵，“就跟过去那些年，邹斌崩溃之前差不多。”
“那你应该说，赵恬恬就像当年的曲梅！”姜唯一把按在骰子筒上，眼里发出一抹寒光。
陆龙游吓了一跳，回头说：“你不应该提这个人。”
“那你觉得是因为赵恬恬吗？”姜唯瞪着陆龙游，伸手把陆龙游的手背从他的牙齿间拉出来。
“说不好。”
这时候，阿良开始调酒，莫苏也已经把门前用酒瓶制作的彩灯点亮了，新来的保洁阿姨从舞台旁边拎水桶到后面去了，零星几个客人在吧台转了转，朝着他们走过来。
自从原来的阿姨去了香楠街，已经换了好几个保洁阿姨，有时候两个阿姨一起做，但都总是保证不了基本的卫生。他们把酒吧看成一个肮脏的场所，谁也不愿意来，所以就更加得过且过，糊弄了事，希望公司换派他人。
“行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姜唯抓起手包，环顾四周，热闹就要开始了。她拍打几下裤腿，刚转身要走，陆龙游突然一把抓住她的一只手腕。
“干什么？”
“你得答应我件事。”陆龙游从沙发上站起来，面对姜唯，想要说话，又不知道怎么说好，见姜唯不耐烦了赶紧说，“要是散了，你……你不能再不辞而别。”
姜唯一听，伸左手往头发上一抹，牙齿轻咬下唇，抿住嘴。她不愿意回忆，可是每当陆龙游逼着她，她就陷进去，只要他不松手，她就出不来。姜唯点了点头，陆龙游也点点头，这才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