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东陆冥城 • 画影现世（1）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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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子荷

一、失手

秋风簌簌，细雨霏霏。

卉城区卫营街附近，长长的警戒线拉满了半个街区。一辆大警车停在警戒线处，十米开外，另有交警车辆停泊，协助维持秩序。

警戒线外，男男女女已聚了不少。尽管警察沿着警戒线布好队伍，又挨家挨户警告别看热闹，仍有不少人远远地站着。大家似乎不在意这点小雨，也不打伞，在商铺里、公寓外一边小心翼翼地听着喊话，一边又探着身子围观。

“卉城区所有的人今天都聚这儿来了吧。”一个小警察用不大的声音叹了一句。

“平时没什么人，哪想今天偏就这么多。”另一个略微年长的便衣刚从对面楼房下来，在脸上轻轻抹了抹，也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他抱怨道：“都跟他们说了，远离窗户，远离窗户！可有些人关上窗子，照样在窗边偷偷看。”

另外几个警察则没有说话，而是盯紧街道夹角中心六楼两扇紧闭的窗户。那两扇窗户死死关着，里面遮了厚厚的窗帘，就算是一米之内，都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况。

正在这时，人群外围有了扰动，是远处又驶来一辆警车。

那警车开得快，却不鸣笛 ，一路驰骋过来，遭逢路人没及时让开的情况，只微微打弯绕过，直到警戒线外围人多处，才甩出个漂亮的弧线，安安稳稳地停住，惹得人群一阵喧嚣赞叹。

警队的人对这车技都十分熟悉，倒是见怪不怪。

车后门先开了，走下两人。

前一人是个警察，神色十分焦急，长袖制衣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后一人却头发齐整，穿着便装，四十开外的年纪，看上去沉稳可信。

这时驾驶位车门也已打开，一人利落下车、关门，动作一气呵成，潇洒干练。他身材颀长，面容英俊，象牙色的衬衫在阴凉的秋雨中十分灼眼。

“谈判专家到了。做好准备！”他一边做了个手势，一边进入警戒圈。

“白队，”从后门下车的警察上前拉住那人，“我要打头阵！”

那人转过脸来看了看他，蹙了眉，“老倪，这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可薇薇和小勉都在里面！……”那名叫倪锋的警察急得将拳头攥紧。

被称作“白队”的这位，正是市公安局卉城区分局刑侦大队刑侦中队长，名叫白玉堂。

别看他年轻，却已有多年一线工作经验，先后参与破获刑事案件数百起，抓获犯罪嫌疑人百余人，三次荣立个人三等功。至于什么青年突击手、杰出民警之类的称号，更是一抓一把。领导有意锻炼他，同事也都看好，说他只要熬足年头，以后定是大队的不二人选。

而今天，他又一次面临人质解救的工作。这是个毒贩，从前还是从犯时，被倪锋抓捕过，蹲过四年监狱，没想到出狱后又再次犯罪，且罪行升级，于是遭到通缉。

昨夜有人举报，这家伙狗急跳墙，竟和一个同伙摸到倪锋家里，将人家老婆孩子劫持了，还声称放了炸药。

白玉堂平日和倪锋关系不错，曾经做过临时搭档。现在见他为妻儿着急，也感同身受。他略一思索，拍拍倪锋的肩：“先看专家和特警的。如果有需要，一会儿兄弟跟你一起上。”

倪锋感激地看了一眼白玉堂，终于略略放下了心。这个白队，在卉城区也是出了名的义气。只要他肯答应，便没有做不到的事。

三小时过去了。谈判专家的策略已使罪犯的心理防线有所松懈。此时，对方提出要水和食物。

一名特警请示利用这个机会狙击。白玉堂却持反对意见。

窗幕开了一个缝，一个小小的脑袋战战兢兢地露了出来——果然，是人质。

倪锋看见儿子，脸上说不尽的担忧与愤怒，只出于职业的敏感，张了张口，生生忍住了喊声。

对方把水和食物从吊索上取走，就又把窗子遮住，没了声息。

天色渐渐晚了。白玉堂看了看表，距离对方索要水和食物，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他开始向警局汇报，请示行动。

太阳已经落山，又逢阴雨，黄昏尤为晦暗。几个突击小组分头突破。因为六楼是顶层，除特警狙击手外，两名队员在天台接应，另一组从楼道进击，其中有防爆特警。

窗外还有一组，是白玉堂一马当先，悄无声息地从隔壁的窗台轻跃过去，动作干脆又帅气。

他一脚挂住排烟管道，双手紧抓空调外机搁板，然后一足蹬墙，静静踩牢，身体便在窗户的右下方有利位置，进退有余。倪锋和另一名警察则从他身后出发的窗台和五楼窗台分别掩护。

此时谈判专家仍在喊话，楼下人群已被强行疏散了不少，有人远远围观空中惊险，倒也明白其中利害，只屏息看着。

突然，楼内枪声骤起，人们看到白玉堂应声翻上窗台，猝然击开窗户，毫不迟疑。

只顷刻之间，孩子尖叫声夹着枪响，窗前似有人搏击。这一下，远处屏息而望的人禁不住惊呼出声。

从埋伏，到果断进击，前后一分钟时间都不到。人们目击此事，惊心之余，无不在心里感佩人民警察的勇敢。

然而枪声却再次响起，洞开的窗口又多了个人影，还没等大家有所反应，竟猛地一倾，坠下地来。

六层的居民楼，楼下围观者的视野本是非常清晰的。

变故实在太快，直到那人坠地后，很多巡警才认出她。

“薇薇——！！！”

倪锋的声音响彻楼宇——坠楼的人，正是她的妻子，徐薇薇。

这个突变，使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得心惊肉跳。

由于白玉堂身手一向不错，已惯于高楼冒险，墙外铺有管道的六层旧式板楼他根本没放在眼里，加之谈判专家认为现场应该减少多余的设施布置，因此并未准备救生气垫。

虽然几个刑警已将罪犯制服，然而谁都没有胜利的喜悦。楼下的交警打通了急救电话，白玉堂强忍住心头惶急纷乱，也和队友抱了孩子下楼。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倪锋奔下楼来。

同事们上前，一面处理现场，一面抚慰家属，又是一番忙活……

待警队回到局中，已是深夜。倪锋的妻子徐薇薇，终是没有救过来。

大家心头都如同被厚泥堵住一般，又脏又窝囊，烦闷不已。

白玉堂更是心情沉重，自觉像是大年三十讨饭吃——丢人现眼，不知该如何面对倪锋。

其实当时，人犯在屋内吃喝完毕，有些内急。白玉堂算得极准，恰在他们放松警惕之时，突击小组分别行动，打乱了挟持动作。

楼内刑警冲进屋内时，两个歹徒都着慌了，押着人质，面向门的方向，背朝窗口防御。却又恰逢白玉堂破窗而入，抄了后路。

三个刑警再加上白玉堂，正好四对二，两人主攻，两人解救人质，后来主犯被击毙，从犯被制服。

……本来是极为顺利的一次营救啊！

任谁也想不明白：徐薇薇为什么会坠楼？

“负责解救人质的是谁？”警局内，叶局长敲着桌子，极为不快地问道。

“方黎和小孙。”白玉堂的声音带着郁结，“……但他们不算失职。我已问了，他们配合动作到位，障眼法也起了作用。从犯第一枪就是朝小孙的方向打的。老樊把犯人撩开的时候，小孙已拉住了徐薇薇，方黎也趁我踢开主犯时救了孩子。只是……当时有了冲撞，小孙可能存在无意识反抗动作，再反应过来时，徐薇薇已经坠……”

“不算失职？”叶局长打断他的话，转过身来，脸色铁青地看着白玉堂，“不是他失职，那就是你失职。你倒底怎么布置的？怎么和特警配合的？”

白玉堂默然。本来冲进屋内的该是三名经验丰富的警察，但由于自己允许倪锋参与突击，为了防止他情绪激动影响任务执行，便留了一位经验丰富的警察同他一路，换上较为年轻的小孙进屋。没想到，还恰恰是在小孙这个环节出了问题。

“就算，小孙动作上不够纯熟，”叶局长努力压抑着怒火，“窗子怎么也有徐薇薇半身高，哪怕是吓傻了，也不至于一头栽下，何况还是警嫂！”

白玉堂没有言语。这也正是他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

叶局长看着眼前白玉堂的沉默，颇有几分失望。沉吟片刻，终于开口道：

“以小孙的资历，够不上失职。但……你不一样。暂时停职，等待尸检报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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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陆冥城》为本人原创小说，未经允许请勿转载。其中主人公的部分设定是在《三侠五义》人设基础上的扩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