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理由,就是突然想写了。早上出门的时候大雨倾盆,本以为今天注定逃不掉落汤鸡的命运,谁知道一个多小时后,雨竟然慢慢小了下来。虽然还不到收伞的境地,可雨点打在伞上的声音不再如此密集,叮叮咚咚叮叮 总是哪几个音符。沿着路慢慢走,大雨像层青纱将世界割裂,以伞为界,伞下这方小小的天地,是我的。
这天像三月,冰雪初融,风中透着凉意,夹杂着不知名的花的清香。这雨却像六月,像孩子的哭声,忽大忽小,时而捶打我的伞面,时而又小心翼翼的用指头戳着。它像个委屈的孩子,撒娇,发脾气,乃至小心翼翼的问我,你讨厌我吗?
我不讨厌你,就像我不讨厌三月的春风抚过我的面颊。我喜欢你,就像我喜欢六月的雨,忽大忽小一股小孩子的脾气。
可是啊可是,我还是要与我的伞相依为命,在这大雨里,在雨水为我割出的孤独的世界级,安静的呼吸冰凉的空气,带着某种花香,亦或者只是我的错觉。
在雨中,才不得不真正承认自己的孤独,在那方只有我存在的小小的天地里,孤独,夹在三月的冷空气里,混在六月的大雨中。我害怕的抱着我的伞,拉紧风衣,深怕一刻不留意,沦为了它的俘虏。然而我错了,就算我做了这等万全的防备,它仍然沿着不知名的缝隙,沿着伞柄偷偷钻进我的头发里。
被雨水捶打着,催促着,耳边不时响起的车轮声像是钢铁巨兽的怒吼,像某种非议,亦或是催促,我似乎听到它们一遍遍的怒吼着,你的家不在这里,你不属于这里!孤独终于打败了我的风衣,爬上了我的小腿,寒意沿着每一次血脉的搏动奔向我的心脏。我害怕的找了一方屋沿躲藏,我看到一个白色的东西,在钢铁巨兽活动的跑道上跳动。
我看到那是一只小猫,在我把她捡起来之后才知道,她已经没救了,半边脸被撞的血肉模糊,只剩下孤独的神经在不死心的拉扯着她的四肢跳动,她浑浊的眼睛瞪向天空,再也无法闭上。我看着她很快的在我手上停止了呼吸,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像风一样。
黑白灰的街道上只剩下鲜红的一摊,格外刺眼,我知道,它来自一个脆弱的生命,一个和我一样无比脆弱的生命,我也知道,雨水很快就会将它冲洗干净,干净到甚至不需要清洁工去打扫。马路上交通依旧繁忙,不知道谁的车轮不幸沾了污浊,又被雨洗掉。
那一刻,我觉得漫延体内的是深重的悲伤,那种由皮到肉,深入骨髓的悲伤,我忽然觉得我和这只小猫一样,被孤独紧紧拥抱着,抱紧颤抖的手臂寻觅着一口果腹的干粮。我将她安置在路灯下,这样姑且算是给她立下一个墓碑,遍地的混凝土和砖石,不给她分毫埋骨之地,于是我一厢情愿的给她立下了墓碑,一片空白,像她的毛皮一样。
于是这天剩下的时间,我都在这麻木的悲伤之中度过,我第一次见识到这钢铁城市的冰冷与贪婪,它像个庞大的机器,不会为任何一个多余的零件停留,不论是猫,还是人。
我这一厢情愿的责备,终于没能掩盖我的无能,我没能救那只猫,我也没有能力给她一个家,我甚至连我自己都养不起,因为我的双手太柔弱了,柔弱到我无法抓住一个生命。眼睛干干的,泪水却在心中汇成河流,不知道是为了她,还是为了我。
可是啊可是,当我穿行在浓重的夜色中,才恍然察觉不久前的大雨已经收住了哭声,躲在墙角中哽咽了。它像个犯错的孩子,抱着膝盖看着我,颤抖着喃喃着问了一天的问题。我终于收起了相依为命一天的伞,细如牛毛的雨丝让我想起久违的春天,我享受着它花了一整天给我准备的清新与整洁,享受它轻轻吻着我的脸颊,享受着路灯在沾了水珠的眼镜上晕开的光圈,我看到一条狗,沿着街道慢慢踱步。
我忘记了昨天刚洗过头发,庆幸着今天没有化妆,这短短的一段路离开了白日的车马隆隆,与看不清面目的路人安静的擦肩而过,我仍然是一个人,仍然脆弱仍然无力,仍然救不了一只猫,养不起一条狗,仍然艰难的养活我自己,但我现在却似乎没那么在意。
三月的天,六月的雨,你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又冲掉了什么东西?他默不作声,安静的陪着我,可我知道他还是那个淘气的孩子,会冲掉开好的花,折断油绿的叶,也会冲走一个生命的痕迹,洗掉一点悲伤的情绪。或许那些都是应该丢掉的东西,既然事已至此,总不能被它困着一辈子,今天这样明天那样,后天,又换个模样,新的取代了旧的,好的顶替了坏的,人总要往前走,总要向前看。
过去的,曾经的,难过的,悲伤的,被六月的雨水洗涤,又被三月的春风吹干,留下的只有清爽的空气夹杂着桂花的香味,绵密的雨丝滋润你的发梢,好像那个努力的你被疼爱着,被这座陌生的城市,被这古怪的天气。
三月的天,六月的雨,
落叶斑驳,桂花满地,
三月的天,六月的雨,
我喜欢你,温柔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