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我鼻梁干什么

你打我鼻梁干什么_第1张图片

顾月芬遇到一件棘手的事,她儿子因为考试作弊被同学举报,一拳轰在对方的鼻梁上,把人鼻梁骨打断了。

听说对方家长是个狠角色,手上有好几十辆渣土车,天天往渣土场倒土,脾气不算差,但也好不到哪儿去,市里一半的土场都是他的。

儿子鼻梁被打断后,他不问顾月芬要钱,也不走法律程序,他让顾月芬到一间茶社,面对面坐着,他旁边还坐着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梳着大背头,后脑上扎条小辫儿,五大三粗跟头俄罗斯黑熊似的,手臂有碗口粗,一个青面獠牙的怪兽纹在手臂上,怪兽鼻孔上穿一鼻环,看上去特能唬人。黑熊嘴上叼根烟,正横着一部手机玩游戏,看上去像狠角色的保镖。

狠角色瞪着眼珠子,问她这事怎么办,顾月芬一个劲儿赔礼道歉,说要回去好好教育儿子,让他说个赔偿金,能力范围之内绝无二话。狠角色端着一杯龙井,也不看她,茶是刚泡的,绿油油的茶叶沉在杯底,手握着杯子,杯口正往上冒热气,狠角色“咕嘟”一口,闷下去半杯,龇牙咧嘴后说了一个字——“爽”。又对旁边的黑熊说:

“我就是喜欢喝滚烫的茶,整个喉咙管都是香的。”

黑熊没理他,嘻嘻哈哈的,仍沉浸在游戏的世界里。狠角色看一眼顾月芬,嘬着牙花子:

“真不是我为难你,我也不想为难你。”

顾月芬看着这人,长得细胳膊细腿,脑袋像颗花生米,三角眼,酒糟鼻,说话不着调,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心想这人怪了,不要钱不要物,那他要啥?狠角色故意面露难色:

“赔钱说不过去哇!”

顾月芬接过话茬儿:

“那大哥您说该怎么办。”

狠角色又“滋溜”喝口龙井,伸出巴掌在顾月芬眼前直晃:

“我给你分析分析,如果赔五千,是不是太少了?”

不等顾月芬回答,又晃着巴掌说:

“如果赔五万,是不是太多了,一个鼻梁值不了那些钱。”

指着自己的大金表:

“这表都不值五万,鼻梁比这表还贵?”

顾月芬被他说得头晕脑胀,他又晃着巴掌问:

“你明白吧?”

顾月芬看着他的巴掌,终于知道他的意思,这是要打她的脸,儿子犯下的错,当妈的来还。顾月芬把脸凑到狠角色面前,指着自己的左脸:

“大哥,你打,想打几下就打几下。”

狠角色愣在那里,接着笑了:

“你这人,倒幽默,但你没幽默对地方。”

顾月芬又想,既然不是打脸,那会是什么地方呢?立马茅塞顿开。他要的是她的身体,别说身体了,就算是顾月芬的命,为了儿子,她也能豁得出去。顾月芬刚过四十,身段没走样,凸就是凸,凹就是凹,尤其她那双腿,站起来跟俩电线杆子似的。眼前这个男人,心思原来在这个地方,他想乘这个机会占她的便宜,这反而好办了。

顾月芬穿条肉色长筒袜,脚上趿着双尖头高跟鞋,开始从内而外散发魅力,掌心托着尖下巴,拿眼睛看他,这看又不同于一般地看,平时看是用眼珠子看人,这回看就是用眼神看人了,顾月芬眼含秋水,秋水正从眼眶里汪出来,汪出一片柔情,又用皮鞋尖儿轻轻戳他小腿,戳一会儿,磨一会儿,戳磨之间,茶社的灯光不知什么原因暗了,像是一种信号,顾月芬不用鞋尖儿戳了,干脆脱掉高跟鞋,用脚趾头上上下下来来回回里里外外磨狠角色的小腿骨。眼神看他,脚丫子磨他,上下并用,不信他不上套。

又看又磨之后,狠角色没反应,不但没反应,那处变不惊,泰然自若的的状态让顾月芬一时也没招了,干脆就由她来捅破窗户纸,顾月芬支起身子,几乎和他脸贴脸,咬着他的耳朵说:

“换个地方,商量这事咋办。”

狠角色正在喝龙井,嘴里的龙井茶听到这话比较激动,一口喷了出来,狠角色没龙井这么激动,戳着顾月芬的脑瓜子,让她端端正正坐好,狠角色眼睛里冒着凶光:

“我的意思是也把你儿子鼻梁打断,两清。”

换顾月芬愣在那里,好半天才说:

“大哥,还是您幽默。”

忽然想起刚刚的“又看又磨”,掀开桌布,歪着脑袋,朝底下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狠角色旁边的俄罗斯黑熊俩腿跟口水缸似的,把狠角色的腿遮了个严严实实,狠角色的腿躲在黑熊腿后面,像个害羞的小姑娘。正在这时,狠角色又问道:

“你觉得呢?”

顾月芬笑道:

“大哥,您和旁边这位大兄弟都挺幽默的。”

黑熊看她一眼,也笑了。


这事还是李大庆给解决的。顾月芬回家把这事和李大庆说了,李大庆也不知道怎么办。你捅我一刀,难不成我也捅你一刀?但狠角色处理事情的方式恰恰是这样,要不说他是个狠角色呢?顾月芬让他拿主意,李大庆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儿不说话,顾月芬的手机这时“滴”地一声,进来一条短信:

“明晚八点,还是那家茶社,带上你儿子。”

是狠角色发来的,顾月芬吓得腿都站不直了,难不成真的要让儿子鼻梁上挨一拳?拳头打在别人儿子身上真不心疼,打在自己儿子身上如同割肉,李大庆这时出了一个不算主意的主意:

“明天就我和你去,先看看再说。”

第二天晚上八点,事情果然解决了。顾月芬看见狠角色和黑熊两个人坐在原来那个位置,狠角色继续喝龙井,黑熊和上回一样,正横着一部手机玩游戏,一个十几岁的大小伙子鼻梁上裹着几层纱布,聚精会神地趴在黑熊背上。

黑熊看她来了,先是笑,露出一口牙花,然后把腿露在外面,伸在桌子旁边,用脚后跟挠自己小腿骨。顾月芬扭过头去,看见狠角色今天的脸色明显比昨天黑,知道他脸黑是因为没把儿子带过来,顾月芬拿胳膊肘戳了一下李大庆,意思让他去和狠角色沟通。李大庆不知道狠角色到底有多狠,只是按照常规跟他摆事实讲道理:

“我们愿意赔钱,但您说的那个方式恐怕不妥,不能以暴制暴呀,孩子错了,是我们没管教好,我们愿意承受经济赔偿。”

话说得没啥问题,但狠角色问了一句似乎与事情无关的话:

“你说什么?”

李大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顾月芬在旁边捣他一拳,李大庆反应过来:

“我们愿意承受经济赔偿。”

狠角色:

“不不,上一句。”

李大庆又回道:

“孩子错了,是我们没管教好。”

狠角色:

“不不,再上一句。”

李大庆:

“不能以暴制暴。”

狠角色突然面露凶相,声音也高了几个调儿:

“谁说的?”

接着抡起拳头,“咚”,一记闷响,砸在李大庆鼻梁上,两股血流跟泄了洪似的喷涌而出,李大庆眼冒金星,被砸得找不着北,顾月芬赶紧拿桌上的抽纸给他擦鼻血,擦完就急了,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报警,狠角色站起来笑眯眯地说:

“报警抓谁呀?”

顾月芬扯着嗓子,急得像头母狮子:

“抓你,把你们都抓进去,没王法了!”

旁边的黑熊站了起来,刚刚一局游戏赢了,心情大好,搭着旁边小伙子的肩膀:

“儿子,走,爸爸带你去吃碳烤鱼。”

顾月芬惊得下巴都掉了,手机也掉在地上,屏碎了一地。狠角色说:

“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是他爸爸。”

指着黑熊的背影:

“他才是。”

又摊着手说:

“这下两清了,子债父还嘛。”


为这事,两人回去大吵一架,顾月芬为的是自己好像被人玩弄了,她又不好再去玩弄别人,只好把气全撒子李大庆头上。李大庆的鼻孔像两道排污口,正往外冒血,鼻孔堵着一团棉花,棉花被血染红,老远看去像俩红铃铛挂在他鼻孔上。李大庆心想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受伤的是自己,怎么反倒冲他发火呢。今晚两人发生了最为激烈的一次争吵,吵得地动山摇,天崩地裂。

两人吵累了,顾月芬坐在床沿上哭,李大庆坐马桶上抽烟,李大庆越想越不是滋味儿,作为丈夫,责任尽到了,她作为妻子,除了让他办这事那事,只知道给自己买口红衣服。结婚三年,自己好像是服务人员,两人的关系就是甲方乙方,顾月芬是甲方,李大庆是乙方,乙方无条件为甲方服务,甲方充分享受乙方的服务。自己挨了这么一拳,顾月芬竟然和自己吵成这样,日子没法儿过了,李大庆从马桶上窜起来,抬脚踢了一下卫生间的门,快步走到卧室,瞪着顾月芬说:

“这一拳是我替你前夫挨的,你前夫欠我的。”

说完走了。


外面起了点风,风虽不大,刮过李大庆脸上的皱纹,揪得他脸疼。李大庆转到板仓街,又从板仓街转到北京东路,再从北京东路走到太平南路。这里面的曲曲直直,也让李大庆悟出一个事实,白活三年。三年内,帮小舅子儿子解决上学问题。帮顾月芬表姐在市场租了个摊卖青菜萝卜。顾月芬有个同学因为工伤和单位打官司,自己又托人帮她打赢了。自己何曾为过自己?这三年,给顾月芬儿子当继父,今天又因为她儿子打人鼻梁,自己的鼻梁反倒莫名其妙挨了一拳,血还在鼻孔里转悠呢,他招谁惹谁了?李大庆越想越窝囊,这窝囊不是来自狠角色那一拳,而是顾月芬的态度让他心寒。

不远处有个门面亮着灯,门头上写着晓芸洗脚城,李大庆往里瞅了一眼,里面支了四张可坐可躺的沙发,部分墙壁表面掉了一层漆,没掉漆的地方颜色暗淡,早已失去原来的本色,阴角部位斑斑点点发了霉。里面一个客人都没有。李大庆拉开门,迎面走来一个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女人,正笑着欢迎他:

“洗脚啊,解解乏。”

这笑容钻进李大庆的心坎里,加上她声音温柔,说话慢条斯理,让李大庆瞬间安静了下来,他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把棉花从鼻孔里掏出来,看一眼,扔进垃圾桶,嗅了嗅鼻子,闻着一股腥味,鼻孔那儿还有点血块,颜色已经黑了,想必是凝成块儿了,又摸了摸自己鼻梁,好像不疼,左右晃一下,竟然没断,得亏是那狠角色揍的,他瘦得像猴,手上没多少力道,顶多是软组织挫伤,不碍事。

女人端过来一个木盆,里面放了像是枯树皮烂树叶之类的东西,李大庆问这里面都是啥呀,女人把李大庆的脚轻放在盆里,开始揉搓,边搓边说:

“中药材,都有艾叶、伸筋草、苦参、土茯苓、金刚、玉桂,给你解乏用的,可舒服了。”

李大庆说泡个脚还有这么多讲究。闲谈间得知女人叫杨晓芸,既是伙计又是老板,其他伙计捏了一天的脚,都下班了。李大庆看一眼时间,捏了近一个小时,脚被杨晓芸捏得油光丝滑,都说捏脚治百病,没想到连心病也一块儿治了。这时的李大庆云淡风轻,感觉灵魂飘在空中,又感叹弹指一挥间,时间过得太快,自己还没充分享受到舒服,时间就已经没了,心中未免有些失落,李大庆试着问:

“你几点打烊呀?”

想的是要继续享受舒服。

杨晓芸抬起头说:

“没有固定时间,反正只要有客人,我们就开门做生意,有生意不做,傻呀。”

一句话,说得倒实在,没那么多弯弯绕。李大庆这时仔细端详起杨晓芸,一张瓜子脸,不施粉黛,头发盘成一个髻,上面戳一发卡。杨晓芸感觉到李大庆在看她,倒没觉得不好意思,和他唠起家常:

“看你进来,脸色就不好,鼻子还流着血呢,我也没敢问,怕你心情不好。”

又问:

“大哥,加钟吗?我们这儿还可以做按摩。”

李大庆心花怒放,自己想提的事,她杨晓芸提出来了。李大庆忙说加,做按摩,要最好最贵的按摩。杨晓芸说按摩就是捏捏肩松松骨,李大庆说好,那就捏捏肩松松骨。

于是做起了按摩,杨晓芸给他捏肩,然后在他身上敲敲打打,这按摩也就是到处揉一揉,捏一捏,力道一般,一个姑娘家,能有多大劲,按摩的手法并不专业。但李大庆感受到的不是她的不专业,而是自己浑身已经通透,血脉已经顺畅,此时的不专业就不那么重要了,只要能让客人舒服,不专业也是专业。

做完按摩,墙上的钟已经指向十一点,顾月芬不管他多晚回来都不会打电话给他,今晚更不用说了。李大庆不想回去,问能不能在这儿借宿,杨晓芸说当然可以,一晚上二十块钱。付了钱,杨晓芸问:

“你饿吗?要不要下碗青菜鸡蛋面,免费的。”

又说:

“炒饭也可以,要不要卧个鸡蛋?”

又说:

“你得多补补,刚刚替你捏脚的时候你老是喊疼。”

又说:

“大哥你可得常来,一周捏一次,我帮你调理调理,活活血。”

李大庆既没吃面条也没吃炒饭,他裹着杨晓芸给他的毛巾被睡在沙发上,一伸腿,浑身打了个激灵,感到全身放松,从胃里呕出一股气,哭了,三年,整整三年,顾月芬没对他说过的暖心话,没对他做过的亲热事,让一个洗脚妹一晚上全做了。


两人冷战了半个月,这是前所未有的。以前也冷战过,最多五天,夫妻二人在床上把事办了,云雨过后,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按理说,都是二婚,应该更加珍惜婚姻才对,但李大庆和顾月芬都是冷战的专家,一个不让一个,一个不看一个。

顾月芬毕竟是女人,心思细腻,总得有人把拧巴变成不拧巴,再说李大庆挨的那一拳,确实是为她儿子挨的,人家李大庆说得也没错。当时昏了头,把气全撒在李大庆头上,造成两人之间的拧巴。顾月芬晚上做好李大庆爱吃的糖醋鲤鱼,红烧排骨和油焖大虾,另炒了一盘韭菜鸡蛋,用枸杞和羊肾炖了锅汤。

等到晚上十点,菜早就凉了,韭菜软塌塌蔫在盘里,枸杞的色泽早就暗淡无光。顾月芬这时想起该给李大庆发条微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手机拿在手中,发也不好,不发也不好。夫妻俩吵架,哪有妻子主动言和的,不发,这事还得继续拧巴,手机握在手中,手心出了一层汗。她没给李大庆发微信,她表姐倒给她发来微信,是一张现拍的照片,顾月芬脑袋“轰”地一声炸了,李大庆正躺在一张沙发上,脚被一个女人攥着,正在捏他的足底。忙问她表姐,这是什么地方,表姐给她发来定位,太平南路附近,表姐还加了一句:

“咋上这儿来捏脚了哩?离你家远着呢,看他们聊天的样子,老熟人了,你可得注点儿意。”

怪不得冷战,怪不得晚上十一点后才回来,怪不得不碰她,但转念一想,只是捏个脚,又没脱衣服光膀子,能说明什么问题呢?为了弄清事情真相,打了辆车直奔太平南路。到那儿一看,顾月芬脑子又炸了,李大庆趴在那儿,光着大脊梁,背上垫一块蓝色毛巾,那女人正跪在李大庆背上给他捏肩。

顾月芬冲进去,对正在享受的李大庆吼道:

“姓李的,玩儿够了吧,该收收心了。”

李大庆回过头:

“你咋来了?”

顾月芬没搭话,把脸拉得老长,五官也都跟着拉长了。两人回到家,又是顾月芬唱独角戏,先唱后哭,哭完感叹遇人不淑,之后人就没了力气。刚想去洗澡,手机进来一条短信,俄罗斯黑熊发来的:

“我请你们吃饭,冤家宜解不宜结,这次真的是吃饭,不打鼻梁。”

一句话,倒把顾月芬逗笑了。


杨晓芸在太平南路开了家洗脚店,开之前,在家政中心做钟点工。杨晓芸本来应该和男朋友结婚的,他男朋友是个建筑工地的包工头,姓何,叫何永忠。何永忠除了和杨晓芸谈对象,还和工地一个烧菜的女人谈着,工地上都有夫妻房,两人办事从不去宾馆,在夫妻房里双双把家还,不是夫妻,却干着夫妻才干的事。

一天,何永忠正和烧菜女人在夫妻房里把家还,被杨晓芸堵在床上,吓得何永忠裤子都来不及穿,慌乱之中跌下床,“哗啦”一下,不经意扯掉了盖在女人身上的大花毛巾被,那女人胸前的两座高峰和下面的一撮毛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杨晓芸来之前已经将手机录像打开,正好拍下高峰和一撮毛,当然也把何永忠的屁股拍了进去,那屁股蔫头耷脑,全没了平时的威风。

杨晓芸啥话不说,跑回老家,先敲开老何家门,老何一看,是准儿媳,忙问有啥事,杨晓芸说家里备了酒席,请准公公过去吃酒,老何又问无缘无故吃啥酒席呀,杨晓芸卖了个关子,说去就知道了。她又去敲了何永忠二哥、三嫂、大舅、二叔家的门,用的是同样的说辞。

一群人浩浩荡荡,赶集似的乌泱泱往杨晓芸家里赶,到那一看,冷锅冷灶哪有什么酒席,老何背着手发呆,不知道准儿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大家也都不会知道。杨晓芸这时掏出手机,将那夫妻房里把家还的视频往众人手机里发,手机几乎同时响起,众人几乎同时打开手机,只见十几秒的视频里有高峰和一撮毛,还有个光屁股,老何一看那屁股上一块大青斑,立马红头胀脸,脱口而出:

“呀,那是小永的屁股呀!”

视频里的何永忠五官走样,都拧巴在一块儿,拧巴完又分散,眼睛到了鼻子的位置,鼻子到了嘴的位置,嘴呢,散在脸盘各处,何永忠正对着镜头直摆手,老何又说道:

“呀,真的是小永呀!”

何永忠的亲戚都知道了,何永忠是春天里的萝卜,心是花的,众人的脸没处搁,尤其是老何,正在到处找地缝。杨晓芸这时云淡风轻地说:

“你们都是何永忠的亲人,把大家找来,是和大家商议这事怎么办。”

后面加一句:

“我是不想和他过了。”

其实杨晓芸心里早就做好打算,一是分手,二是要一笔青春损失费。杨晓芸的爸,杨铁山这时又站了出来,对红头胀脸的老何说:

“看来这亲家是做不成了。”

经过一轮又一轮的吹胡子瞪眼和协商谈判,两家前后闹了整整一年,何永忠给了二十万青春损失费。杨晓芸用这钱开了家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洗脚店,从老家带来一个没出过村的丫头,因为她脸胖,大家叫她胖丫。太阳一照,脸上的毛细血管都活了过来,一根根藏在皮肤底下,像条河的无数支流。胖丫虽然脸胖,身子倒瘦,老远看,像一个放大了的棒棒糖。她妈说,吃的东西到不了胃,全长在脸上了。

杨晓芸让胖丫在店里学徒,又招了几个员工。一天晚上,来了个流鼻血的男人来店里洗脚,杨晓芸先是给他捏脚,接着按摩,那男人倒规矩,不像其他男人,来这儿都要说上几句荤话,开几个黄色玩笑,或者对她动番手脚。男人后来累了,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胖丫进店,看沙发上仰面朝天躺着个呼呼大睡的男人,吓了一跳,接着脸胀得通红,脸上的汗毛也跟着立起来。那男人睡得死沉,穿一条四角蓝底格子内裤,毛巾被掉在地上,男人的裤裆鼓得跟座小山丘似的。

胖丫知道男人有这么一回事,但没亲眼见过,好奇,兴奋,心想怎么鼓得这么高,男人这东西,是不是生下来就这么大?往里看了一眼,杨晓芸还没起来呢,她一般要睡到中午。也是赶巧,胖丫的手机充电器昨晚丢在店里,忘带回去,今天早点过来拿充电器给手机充电,没想到看见一个男人隆起的裤裆。

胖丫见男人没醒,胆子变大,用手机给男人裤裆拍照,俯视角度,平视角度,接着仰视角度,拍完自个儿笑了,心想老是这么鼓着,内裤会不会被撑破,男人一天要鼓多少次,是不是每个男人都能鼓成这样。又看了一眼,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像谈脑瓜蹦儿一样弹了一下男人的裤裆,把男人弹醒了,男人愣在那里,被一个胖乎乎的陌生姑娘弹了自己的命根子,男人也是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正兀自纳闷的同时,底下也软了下去。

没想到那胖丫,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荒唐,莫名其妙弹了男人的命根子,刚刚那么鼓,现在连影儿都找不到了,以为自己出手太重,把男人弹伤了,吓得尖叫起来,这还得了,要出人命。然后指着男人的命根子,急得快哭了,点头哈腰一个劲说对不起,男人倒不慌,安安稳稳穿好外裤,安慰胖丫,胖丫见男人没事,情绪安定下来,小心翼翼地问:

“你真的没事吗?”

男人使了个坏:

“有事,肯定有事,得去医院。”

胖丫又急了:

“那怎么办?要不我陪你去吧。”

男人说:

“治不好可咋整?”

胖丫“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咋整?可咋整?我是个学徒的,我也不知道咋整呀。”

这一通哭,把正在睡觉的杨晓芸吵醒了,眯着眼睛下床,趿拉双人字拖。胖丫见救星来了,又哭哭啼啼地说:

“杨姐,我把他裤裆弹坏了。”

杨晓芸还没完全醒过来,先“哦”了一声,打了个哈欠:

“对面有家裁缝店,上那儿补补。”


李大庆每晚都去晓芸洗脚店。顾月芬正在和他冷战,也不问他去哪,也不问他干什么,夫妻俩像一对生活在一起的陌生人,无话,无眼神交流,无肢体接触,家里的空气都是冷的,吸一口,透心凉,一个家,成了个三无产品。顾月芬儿子读寄宿学校,一个月也见不了几面,家里又空又冷。更重要的是,李大庆每天吃完晚饭出去,快十二点才回来,这几个小时,他在外面做什么?

直到有一天,她表姐无意中看见李大庆正在洗脚店里洗脚,洗个脚本来没什么,看两人交谈的样子,不像是头回见面,于是在门口拍了张照给顾月芬发了过去。顾月芬赶到晓芸洗脚店,看见杨晓芸穿件小短褂正跪在李大庆背上给他按摩。登时浑身起了毛,血脉喷张,冲进店把李大庆给提溜了回去。

回到家,两人就吵了起来。也不是吵,而是顾月芬一个人吵,是和自己吵也是和李大庆吵。吵累了,开始发呆,脑子是空的。然后收到黑熊的短信,黑熊倒幽默,说这次只是吃饭,不打鼻梁。正是黑熊的幽默,把顾月芬逗笑了。顾月芬没有给黑熊回短信,黑熊又给她发来一条:

“时间和地点我来安排,你等我信。你要是不放心,你先打我鼻梁一拳。”

又把顾月芬逗笑了。


李大庆没再去晓芸洗脚店,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顾月芬头几天还挺高兴,看来丈夫是有意缓和夫妻间关系,但他在洗脚店享受跪式按摩的事像块疙瘩揪着顾月芬的心,矛盾就矛盾在这个地方,一方面拿不出证据证明李大庆乱搞,另一方面李大庆就算没有乱搞,不信他不动贼心,想起杨晓芸的俏模样,她就是一个狐狸精,媚眼轻佻,小短褂下露出一截洁白透亮的腰身,这又白又滑像条白蛇似的腰身,哪个男的不动贼心?

既然找不到证据,那就可以暂时下个定论,李大庆没有乱搞。顾月芬看他每晚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同事请喝酒他也不去,心中便放下心来,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于是主动贴近李大庆,胳膊捣他一下,胸脯蹭他一下。谁知李大庆根本不领情,还是一副冷脸,家里的气氛又冷冰冰像个冰窖,顾月芬这才觉得他在家还不如他不在家。

这天顾月芬下了班没有回家,径直来到晓芸洗脚店,里面三三两两躺着几个捏脚的。杨晓芸见她进来,先是觉得脸熟,后认出她就是上回来店里把李大庆提溜走的女人。杨晓芸倒觉得没什么,自己行得正坐得直,横平竖直,坦坦荡荡,有啥好怕的。

顾月芬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老话讲,捉奸在床,没真凭实据就不能说杨晓芸是个三。顾月芬就是捏个脚,放松放松。见杨晓芸还是穿件小短褂,那条白蛇一样的腰身还是露在外面,心想真是个骚货,用这招来吸引男顾客。再看一眼周围,几乎每个人都似有若无地盯着她的腰身,这时不由自主地拿自己的腰对比杨晓芸的腰,也不粗,也不赘,洗澡时候照过镜子,一片云山雾罩中自己的腰像两个反方向的小括号,弧度和少女一样,一点不比杨晓芸的差。再看杨晓芸的胸,和自己也差不多,鼓得像小山包,不算宏伟,愚公要是在,不必子子孙孙,他这辈儿,就能把“山”移走。

从身材上看,两人打了个平手,杨晓芸没有特别出众的地方,但就在这时顾月芬都被杨晓芸吸引住了,这吸引人的地方恰恰还在杨晓芸的腰上,一客人进来,杨晓芸笑盈盈地迎上去,扭着胯,这腰也跟着扭起来,一左一右,一张一合,好像一张嘴,突然会说话了,左腰和右腰紧密配合,扭大了,夸张;扭小了,不够生动。扭动的幅度恰到好处,腰活了,整个人就显得灵气,显得活泛。

果然,进来那客人盯着杨晓芸的腰,拍了一下:

“今天做个全身。”杨晓芸扭着腰招呼那人去了。顾月芬这才觉得同样是腰,一个会扭,一个不会扭,造成的视觉效果天差地别。于是顾月芬想着回去也扭动腰肢,说起来,好久没在李大庆面前扭腰了。以前两人亲热,扒拉光,没有前奏,直接吹拉弹唱,一点艺术感都没有。夫妻间亲热,也讲究章法,章法是什么?章法是按部就班,循序渐进,得一步步来,只有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才能把事办好,事情办好,夫妻焉能不合?

晚上,李大庆哪儿也没去,往常一样,看手机,看完手机看电视,也不看顾月芬。顾月芬从卫生间出来,一身的沐浴液清香,穿件镂空真丝内衣,腰身藏在内衣底下。一屁股坐在李大庆身边,左腿搭着右腿,也不知道她底下有没有穿,内衣的下摆在大腿中间。顾月芬用干毛巾给自己擦头发,湿头发尖儿快搭着地,弯着身子,露出即将扭动的腰。

李大庆不看她,她也不看李大庆,她等着李大庆像条野狗似的把她扑倒,这个和她把李大庆扑倒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一个主动,一个被动,主动是求人,被动看上去是被动,其实主动权还在自己手上,被动的另一面其实是主动,被动有时候比主动还要主动。

顾月芬也不急,扭着胯,胯带着腰,拿着刚洗好的衣服去阳台晾。晾好,不见李大庆有任何反应。隔着门玻璃看见李大庆躺在床上,阳台门的内侧拉着一灰蒙蒙的窗帘,正好挡住李大庆的半截儿身子,顾月芬看不见他脸上的任何表情,此时有些慌,她都穿成这样了,腰也扭了,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呢?

顾月芬终于沉不住气,拉开阳台门,也不管什么主动被动了,夫妻间的那点事,哪个主动,哪个被动,重要吗?干脆把他死摁在床上,扒开他裤子,掏出他的命根子,拿嘴嘬着,把他伺候好了,还怕他跟自己顶真?

刚拉开阳台门,准备按照自己的设想去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忽然被眼前的一幕气得头皮发麻,李大庆这厮,竟然歪着脑袋靠在床上睡着了,顾月芬走过去,刚想给他两巴掌,看见他手机里进来一条短信,只是一串号码:

“李哥,最近怎么不来捏脚了?想你了。”

又进来一条:

“李哥,还是上回那地方。”

顾月芬站不住脚,刚刚扭动的腰也像好久没上油一样扭不动了,原来李大庆早就有相好的,肯定是那个会扭腰的杨晓芸。顾月芬不动身色地做好了离婚的准备,她想让李大庆净身出户,明晚带上表姐去晓芸洗脚店活捉那对臭不要脸的狗男女。


第二天傍晚,顾月芬和表姐在晓芸洗脚店对面的一家咖啡店喝咖啡,等着李大庆露头,只要他进了洗脚店,八成就会在店里和杨晓芸苟合。这时表姐问她:

“咋确定李大庆会不会来哩?就算来了,也不一定就会和骚货上床呀。”

顾月芬颇为自信地说:

“一对狗男女,好久没见了,骚货昨晚勾引她,狗男女干柴烈火,见面不上床还会干吗?”

等了将近仨小时,只看见张三李四进进出出,唯独不见李大庆的脑袋,不露头就意味着抓奸失败。顾月芬想穿过马路,直接进门,把那姓杨的小娘们儿打一顿,让她把和李大庆的糟烂事儿招出来。刚冲出咖啡店,看见姓杨的小娘们儿站在店门口等什么人,不一会儿来了个锃光瓦亮的光头,递给她一捆大葱,然后搂着她的腰进了店,那一招一式,可不是一般关系做的出来的。

顾月芬愣在那里,心里想这个杨晓芸胆儿挺肥,也不是胆儿肥,而是缺男人,缺各种类型的男人,果然是个骚货。开始琢磨,这里面的事复杂了,一是李大庆和杨晓芸是狗男女,二是杨晓芸不但和李大庆是狗男女,和这个光头也是狗男女,原来一脚踏两船并不是男人才有的专利。顾月芬这个婚是离定了,因为李大庆太给她丢脸了,他李大庆就是个贱货、下流胚、乌龟王八蛋,这叫什么?这叫一妻二夫,不对,这叫一女二男,想想都恶心,搞不好三个人在一张床上搞过。

顾月芬和表姐冲进洗脚店,把门撞得“咣咣”直响。

顾月芬心中燃起一股烈火,这烈火是为自己燃的。就连表姐也看不下去了,大骂杨晓芸不是个东西,再骂光头管不好自己女人,任由她在外面勾引男人。顾月芬倒没骂,揪着杨晓芸的头发,两个细腰女人撕巴在一块儿,你踢我一脚,我蹬你一肚,你骂我贱货,我骂你婊子,手脚和嘴巴上谁都没吃亏,也谁都没占便宜。

光头急得满脸涨红,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两个女人分开,光头一脑袋汗,是个结巴子:

“你……干……啥哩?打……我……我老婆干吗?”

顾月芬指着杨晓芸,喘着粗气:

“你老婆勾引我男人,你不好好管,我替你管!”

说着又要揪杨晓芸头发,被光头一把抱住腰,摔了个脸朝地,光头喊:

“你要是再……再打我老……老婆,我可跟……你……你急!”

又结结巴巴地说:

“我……我老婆……天天和我睡……睡一块儿,咋……咋就勾引……引你老公……公了?”

顾月芬表姐觉得事有蹊跷,问光头:

“你们真是夫妻?”

光头:

“那还有……有假?有证……证,领过证的。”

这时杨晓芸对顾月芬说:

“你管不好自己老公,把脏水泼我身上,我告诉你,你老公我还瞧不上呢,我喜欢结巴子,我就是喜欢结巴劲儿。”

最后才说:

“实话告诉你吧,你老公要娶我们胖丫儿,胖丫儿说他正闹离婚呢,她是我从老家带来的,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妈的!”

光头笑了:

“老……老婆,咱报……报警,不能让……让你白……白白挨打。”


尘埃落定,原来李大庆不是和杨晓芸有关系,而是和一个叫胖丫的。和顾月芬冷战的那几日,李大庆利用中午休息时间,两人在胖丫儿的出租房里恩恩爱爱,也就在这个阶段,李大庆让胖丫儿由一个女孩儿成了一个女人。

李大庆想的是和顾月芬离婚,让他想离婚的原因并不是顾月芬有多么多么不好,而是胖丫儿太好了,所以为了胖丫,也为了自己,李大庆也必须离婚。但他知道,离婚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牵涉到方方面面,比如一方想离,另一方不想离,越拖越久,就把时间耽搁了,他比胖丫大将近二十岁,耽搁得起吗?对付顾月芬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不和她说话,不理她,更不和她过夫妻生活,把她像衣服一样晾在那里,任由风吹日晒,等她又累又乏的时候,就是她即将崩溃的时候,她自然而然地提出离婚。

这方法算不上高明,但对顾月芬来说却是致命的。一个女人嫁给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并不是哑巴却要当哑巴,搁谁身上能受的了?

李大庆和胖丫在老地方又恩爱一番,胖丫自打彻底成为女人之后,对男女之事有了兴趣。年轻,健康,旺盛,像被浇灌的花朵,一天不被浇灌,就跟霜打了一样。李大庆毕竟不再年轻,对这事有些力不从心,但他仍然贪恋胖丫儿的身体,胖丫儿只是脸胖,身材却跟挂历上的比基尼美女似的,再说,小他二十岁,这可是他炫耀的资本。

所以,在男女之事上,李大庆尽可能满足他的小女朋友,并满足胖丫儿所有对生活上的要求,把精力全放在她身上,哪有多余的精力再给顾月芬?胖丫儿好就好在这个地方,提的要求虽多,都是些比芝麻还小的小事,让李大庆买盒酸奶,让李大庆唱歌给她听,让李大庆以后只能对她一个人好,让李大庆每天中午上她这儿来的时候敲门只敲三下,而且得敲得抑扬顿挫,节奏一致,得听上去像“我爱你”一样。这天李大庆又敲了三声“我爱你”,开门的不是胖丫儿,而是顾月芬。

李大庆倒沉着,知道这一天总会来,迟来不如早来,没等李大庆开口,顾月芬先开了口,语气像水一样平,一个字:

“离!”

李大庆看一眼胖丫,她正坐在地上发抖。当着顾月芬的面,上前搂抱住胖丫,拍拍她的背,柔声细语地说:

“以后就剩咱俩相依为命了。”

胖丫儿却出人意料地躲开他的拥抱,把脑袋埋在膝盖中间,啥话也不说。

顾月芬下楼的时候,李大庆看见她钻进一辆路虎,开车的是俄罗斯黑熊。

李大庆和顾月芬约定,一个星期后两人去民政局办离婚。离婚那天,李大庆说什么都不肯离了,他不签字,这婚也离不掉。顾月芬一纸诉状把李大庆告上法庭,说他婚内出轨,有人证物证还有录音。人证是胖丫,物证是李大庆用过的安全套,录音就是胖丫和顾月芬的谈话。

一致判定李大庆属于过错方,不但判了离婚,还赔了一笔精神损失费给顾月芬。出了法庭,顾月芬钻进俄罗斯黑熊的路虎扬尘而去,李大庆连她的屁味都没闻着。

晚上,李大庆经过晓芸洗脚店,看见杨晓芸还和以前一样正在给人捏脚,她的结巴子老公正躺在另外一张沙发床上闭目养神。胖丫嗑着瓜子,正看着一部肥皂剧,边看边发表意见:

“这个男的不像话,结个婚连喜糖都不想买还结啥婚哦!”

又说:

“男人不能小气,让女人看不起。”

一旁的杨晓芸笑了:

“你不和那个姓李的好,是不是他小气?”

胖丫儿想了想:

“不是,我只是突然觉得,他能这么对他老婆,以后也会这么对我。”

杨晓芸问:

“那天姓李的老婆来找你,都和你说了些啥?”

胖丫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大庆至今没有孩子。”

杨晓芸似乎懂了,又八卦地问:

“真看不出来,你什么时候和他好的?”

胖丫:

“我也不知道,老实说,他对我挺好的,就是年龄大了,又比我大那么多。我有次做了个梦,梦见他老得不成样子,连上厕所的力气都没有,还得我给他把屎把尿,吓得我出了一身汗。”

杨晓芸的结巴子老公突然醒了,满头大汗:

“老婆……老,我刚……刚做了个梦,我梦见你……不……不要我……我了,把……把我急坏……坏了。”

杨晓芸笑笑说:

“我不要你,那你再找一个呗。”

结巴子老公先是一愣,接着瞪圆了眼睛:

“你要是不要我,我就在你旁边再开一间足疗店,就叫结巴子足疗,和你抢生意!”

杨晓芸也愣:

“咋不结巴了?”

结巴子老公这时收起眼睛,笑成一条线:

“被……被你……你气的,你……以后……后要再……再开这……种玩……玩笑,我……我可……可真……真跟……你你急!”

你可能感兴趣的:(你打我鼻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