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记忆,没有手机的那些年(四十七)

次日,我准备在食堂犒劳一下颠簸的胃。发现菜色不错。有回锅肉,鱼香肉丝等垂涎已久的川菜。大块朵怡。后来在QQ上给老妈发消息,直夸学校伙食丰盛。并告知远在新疆的哥们,我在此地顿顿是红烧肉。羡慕的那些家伙直流口水。

我那时不知道,此后的四年,我都将过上顿顿红烧肉的生活。这话给我妈那年代的人听了,都得乐死。但是换作现在,吃一个月,谁都受不了。

我吃了一个月的红烧肉。打那以后再没碰过这东西。

吃伤了。过了半年光景,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欲再次重燃这道菜的激情。逼自己吃了几块以后。就郁闷的离开,还是不行。

没有哪能比在大学里更能体会到饭桶一词的含义。大一刚开学,是高考退役时期。饭量依旧。我可以上食堂要一份5角钱的米饭,再搭配一荤一素一汤。临走了再捎带两只包子,晚上备用。经常几个室友说的最多的就是又该吃饭了。我发现每天的事情就是起床,喝碗豆浆,吃个包子,去上课,再吃一盘米饭,睡午觉,再吃一盘米饭。二楼的食堂老板深知自己的缺点,所以第2份米饭不收钱。才取得了不俗的销售业绩。幸好这不是体校。

大学食堂的主儿似乎都是本着压榨学生的原则进行饭食的买卖工作。在食堂吃了几个月,没出现过一只蟑螂,半只蛆虫的情况。可见食堂的卫生工作很值得表扬。但同时排骨上的肉也剔的很干净,要一道红烧排骨,名副其实的排骨。每次同学们都会在我餐盘旁边看到干干净净的一堆排骨。言道:同学生活好啊。我尴尬的望着那些刚放嘴里就拿出来的骨头,感到哑巴吃黄连。一开始我想不出来那些宝贵的排骨肉去了哪?被打菜的老大妈吃了?其实远在天边,尽在眼前。在其他的荤菜里赫然出现了排骨肉的身影。这叫一肉两吃,选红烧排骨的同学啃骨头,选韭菜炒肉的同学吃肉。要过一个很长的时间,同学们才会对红烧排骨失去信心。这道昙花一现的菜就会退出江湖。所以一般打红烧排骨的都是大一新生。这是在大二的时候发现的。


  接到新书,看到一本绿皮的书,我心一沉。一般书皮越朴素,内容越艰深。高三阿彪讲到一道题的时候引出微积分这一概念。当时他只是一笑,说等你们上了大学会学习,这句话使我对这精深的学科肃然起敬。我看着简陋的书皮,想起他的同胞---高中数学,初中数学,小学算术。个个都和我过不去。

长这么大,只考过一次100。刚上一年级的数学考试,全篇是加减乘除。那天是个光荣的日子,很多人得了和我一样的100,大家笑开颜。


我校今年对新疆进行大规模招生。用大规模来形容不为过。在网上对比了其他地区,都是个位数。惟独对新疆是网开一面。所以新疆籍的学生在这成了第二居民。就算老乡见老乡,也是爱理不理。楼下的小黑板上经常写着:湖北同学会,江西同学会,山西同学会。就是看不到新疆的聚会。我估计没人敢召集新疆同学会。说不定到时一贴出来,得站半个学校的人。学校本来就挤,弄不好别人又以为要暴乱。

想起来我在临走前,本着交友交流的目的,好奇地进入此学校的聊天室。碰到一位师兄,高呼这学校是垃圾,并用严厉的语气告诫我千万别来这学校。我听着听着就来气了,把那家伙大骂一通,内容的中心思想是你自己垃圾,别怪学校,关键要看个人。

我不敢怀着一大箱子希望,仅仅是怀着一点点的希望动身来到此地,才蓦然发现那师兄原来是为我的前途着想。


但是我不来这又能去哪。


在一个时候,我发现其实这所学校卧虎藏龙,那边整天猥琐的躺在床上的人曾经高考数学146分,但是英语只有60分。而很多人是以500多分的重点线成绩撞车进入这里。于是心里感到安慰。身居内地的人总想着去沿海。所以大家虽然嘴上说留在新疆也没啥不好,但心照不宣的以留疆为耻。这可不是北京,留在本地的首都的大学是光荣。抓住市场需求及消费者心理,成功的进行营销策划。这是后来上市场营销专业课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学校的聪慧之处所在。不禁感到这课也不错。


高一别人问你想考去哪,我说沿海就行啦。

高二的时候,别人问你有什么目标,我说考到一个二本就行了。

到了高三,大家问你志愿何方,我说能上学就行了。

不敢再往前想了,因为小学我一直是想上清华的。过生日的时候许愿,也是清华。过年和爷爷烧纸,爷爷让我磕头并许愿,我很高兴又能许愿一次清华了。

老天保佑我上清华。

我把这叫做幻想和现实的差距,不是理想。老李告诉我既来之则安之。那就安之。


老李走的学校和我是两个档次。从名字上便可见分晓。他的,湖北经济学院。我的,成都××工程学院××酒店管理学院。三本因为依赖总部名声的缘故,总要先念老爸的名字再说自己的last name.所以过年回家,答亲朋好友问的时候,我要先吸一口气,把这十六个字清晰的背出来。为了不这么累,以后别人再问,我干脆说,嗨,你没听过。那人说那在哪。我说四川。对方云,不错啊,美女多。然后进入新疆美女和四川美女对比时间。

反正到现在也没人能把我学校的名字给记住。算了,记住我是大学生就行了。这是大家的统一标识。有则故事是这样的,某人死后进入天堂,主问他你是谁,他说我是某某某,主说我没问你的姓名。你是谁,他说我是老师,主说我没问你的职业。他说我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主说我没问你的家庭角色``````

他始终没法回答自己是谁。


我是谁。

有时我会陷入这样一种状态。我的思想和现实世界分裂为两个个体。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有种虚幻的感觉。我疑惑为什么这个大脑控制的是自己,叫做杰的这个人,而不是其他人。这20年又是怎么过来的。我的朋友们是否也有过这种感觉呢。

我仿佛是世界的主角。我一直被这个问题所迷惑。



我学的专业和学校名字不搭边儿,有次在火车上人家问我在哪个学校就读。我背出来以后,他夸道学信息的,不错啊。我说不是。他说哦,酒店管理啊,有前途。我说其实我是市场营销。那人说哦。哦的意思就是他在思考中。

市场营销是什么,走的时候我问老妈,老妈给我鼓励:你口才不错,学这专业是手到擒来,发挥你的优势。问其他长者,他们思考下都会说不错。每人都能给出自己的回答。我希望能听到不同的回答。那就说明我所学的专业是新生事物,具有极强的生命力和美好的未来。但是从来没有人给我期望中的回答。也许因为市场是他们每天都必去买菜的,所以还是略知一二。当时我也是以为自己略知一二,学了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还好我没有哪项尤为突出,不算埋没人才。

有人把经济管理学院叫作鸭子学院。鸭子能跑不如兔,会飞不如鹰,会游泳又不如海豚。这个专业学会计,不是会计系。学广告,不是广告学。学英语,英语又不如英语系。我觉得我就是鸭子,但是又不想心甘情愿的做鸭子,想当天鹅。天鹅是鸭子的升级版本。会游泳,仪态美。可以飞。飞是特长。但是又全面发展。我会游泳,仪态属于老百姓级别。不会飞。所以我还是鸭子。我盼望有天可以飞,出鸭投地。但是也许我出了这个池塘就会发现自己置身鸭海,根本不需要飞,单靠在池塘边找点垃圾就可以为生。

把一个人放环境里从小培养他喜欢的东西,不成材都难。但是大部分人没这个机会。


以前大家传说大学课堂爱来不来,都没人管。诺大一个教室,就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教授在上面面无表情的做节目。你可以自由进出,听5分钟然后走人。觉得真美。其实只说对了一半。有时候也有秀发出众的美女老师在讲课,她们一般讲的是板书,听着很觉呆板。但经验不足和外型有时候成反比。教我们一门课的女老师比较漂亮,只要一面对大家,顿时鸭雀无声。至于听5分钟后走人,在女老师的课上是可以的。她会大度地一笑,然后说,对我的课不敢兴趣的人,可以走,我不会记旷到。说完这句话的效果就是人气在瞬间又开始攀升。


又是微积分,上面的人好像在说外星语言,不管你信不信,我一句也听不懂,于是趴在最后一排看小说。台上的老女人用半死不活的腔调诉说着毫无生气的理论。凡是半死不活的基本都是教授,他们对教课早已丧失了激情,只为那唾手可得的兼职工资。讲完课她会说一次口头禅:啊,很简单的一些东西。这让我联想到待会的《计算机基础》课,那男的只要讲到一个新软件就会说,这个软件的功能十分强大,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做不到的。讲个Word也是这句。

唯一能让我感到舒适的是这个木制的三层小楼。有些年头了。木头的地板,木头的桌椅。木头的楼梯。现在窗边落着恰到好处的阳光,在这里极少见,就投在面前的桌子上。桌子上写着各色字体:征婚:本人猛男一个,身高175,无聊至极,寻求同样寂寞空虚的女子,电话139×××××。底下有人回贴:去死吧你!还有卖游戏号的:《魔兽世界》××级,××区,电话联系。这行的下面刻有一些字:我喜欢你看我看你的眼神。

我他妈的那么爱你,你他妈的爱理不理。

我他妈的对你放电,你他妈的装没看见。

我他妈的差点跳楼,你他妈的总算回头。

你她妈的回心转意,我他妈的决定放弃。

明天就是期末的微积分考试,我打开那本崭新的书,发现公式有跟航空母舰那么大。蛮子比较义气,放话要先照顾寝室的哥们,让我十分感激。接着宿舍的门不断被推开,蛮子前后左右的座位被预定。我跟一个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的兄弟做了笔交易,如果给我抄答案,试后我给他100块钱。他一口答应。

当前最大的问题是如果按学号排列,就死定了。

 上帝保佑,第二天派来的不是学工部的特使。那兄弟给我三张小抄,微积分顺利通过。

学校在市中心,寸土寸金。所以学校没有操场。上体育课只能去隔壁川大,一到早晨就会看到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向川大进发。澡堂也很珍贵的只在下午4点至5点开放。正好这时间大家都在上课,所以有多人一星期洗不了澡。很多时候我都选择要洗澡不要上课。洗完澡圾拉着拖鞋再去答个到。

总之这个学校的特点就是别人有的我们都没有,别人没有的我们都有。比如说宿舍楼有尿骚味,以及其他日后才发现的神奇之处。另我觉得更不爽的是川大同样在市中心,而且就在隔壁,却有绿油油的操场。我们这些足球爱好者只能摸清了开放时间,在下午某个特定时间出门。路过一条挤满饭馆的街,从侧门进去踢球。

想要路过这条街阻力重重,每家饭馆门口都有活动广告,冷不丁旁边一人照面:“帅锅,你想吃傻子。”(帅哥,你想吃啥子?)所以穿过此街一直让我厌烦,后来才发现过街经验:步行速度千万不能慢,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出来你是悠闲的状态。如果被锁定目标,会立马有一围裙妇女冲到你面前推销饭菜。也可以问,你有龙虾么。那人会一愣,趁这空人已走远。有时候会来点新意,在妇女迎面走来的过程中主动说不好意思,没带钱。这时候女人脸上是一种非常罕见的表情。

实际上成都的小吃确实如人们传说,种类很多,比如炒土豆,炸土豆,涮土豆。或者是一锅辣椒水里扔进去许多蔬菜。经常见着一群美女在路边围锅而坐,嘴唇一圈油光。



川大的球风另我非常不爽。在这片场地最容易发生的情况就是,后场人员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的前锋,前锋看到后开始跑位,然后这名队员一脚长传,通常那球被开到对方底线之外,宣告这一回合结束。他们让球在空中飞来飞去,展示大范围转移,以示自己确实是有意识的。

有时候踢着踢着,我就无奈的坐地上,看着球飞来飞去。从来也不曾融入。


过了一段时间宿舍的人熟络之后,用点别人的开水,都能听到半个小的唠叨。借人家两毛钱一定要记得当天还,不然到第三天会被旁敲侧击的暗示。在新疆生活惯了,没想到男人也可以这么小气,幸好没有去传说中的上海。这样抠门的人到北方可交不到朋友。为此我和宿舍的几个本地人关系很僵,知道我看不起他们。想想以后四年抬头不见低头见,慢慢也习惯了。

蒋轩高中在文科班,男生数量稀少。于是经常听到他唠叨当年多少女生为了他争风吃醋,每次听到我就想笑。这样的人其实不知道一个道理:无论自己身上有什么优点,只等由别人说出来,如果自我赞扬一番,别人不但看不到你的优点,还会加以鄙视。

可悲的是,一直没有人告诉他。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笑几声完事。

这地方的人擅长君子动口不动手,校园里食堂里公交车上饭馆里经常有人为点小事骂娘。男的也以此为荣。真他妈是一群娘们。

某日两个天津的哥们和本地人起了些矛盾,对方叫了十几个人把两人堵在街口,这两人以为要怎么着,结果是这十几个人走到他们跟前指着鼻子骂了半个小时,然后离开。在这种猥琐的市井文化下,基本上交不到几个男性朋友。

破天气,破人,破地方,破吃的。一北京哥们的博客这么写着。


在宿舍每次洗完澡,我都要在宿舍广阔的阳台上晒晒夕阳。这时候就会看见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女生,身材丰盈。她在窗台前洗衣服,给我印象深刻。我把他叫做小蓝。小蓝经常端个盆子出来洗衣服,作为小蓝的忠实观众,有时候会放肆的搬个凳子出来看。我想小蓝一定会被我感动,然后记住我。

观察了一个学期,小蓝终于注意到我了。她有时会带上耳机自顾自的忙活。一次她抬头装作生气的样子看着我,我也心潮澎湃的看着她。

然后她端着盆子走了。

自从我有了一个小蓝,其他人都纷纷效仿,有了自己的代号小蓝。蛮子的小蓝是个古典女孩,住址在对面楼上的五楼。蛮子的小蓝产生的原因是,每天下午在我吃完饭欣赏夕阳无限好的时候,对面的女生宿舍也都吃饱回舍。其中有位同样身着蓝衣的女生总是背对窗户看书。蛮子认为这个女生一定是自己喜欢的羞涩淑女,日久生情,加上想象,这女生就成了成了蛮子的意淫对象。

蛮子下午吃完饭,总要躺在床上来一句:啊!我的小蓝太漂亮了。兴起时蛮子吼一句:“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发!”(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这句歌词被我录进手机当铃声。

接着我们搞到一个望远镜。本来想用来看风景,可惜被女生寝室给挡住,只好看女生寝室。那望远镜十分好用,可以看清对面桌子上摆的牙膏的牌子----和我用的一样。看了5分钟,听到有人叫,我顺势身体左转,从镜头里清晰的看见楼长的脸从楼道尽头朝这边靠近。

然后这个望远镜被没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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